《乌夜啼──后宫》泠*湮

11、三、明枪暗箭（二）

　　满桌满布己被揉成一团的纸、笔洗里清水上漂染上各色墨汁、清洗干净的毛笔散落桌上满个角落。

　　萧暮执着笔，努力的在纸上画出方才被自己撕破的画。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萧暮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一时心神不宁，笔触稍稍偏粗了点儿，萧暮立马搁下笔，恼气地将纸揉成一团，推到桌上一角。

　　她低声叹口息，将脸埋入双手之中，任由泪水打湿手心。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再怎么气恼，也不该拿自己的画出气。而最最不该的，莫过于那幅画放到棋盘旁边！

　　“禀报主子，楚天辕楚太医求见。”

　　“快宣。”萧暮霋时一喜，脸从双手中抬起，抽出手帕拭去脸上泪痕，离开书桌。

　　楚天辕踏步进入丽景轩，被满地的碎纸破画吓了一跳。他蹲在地上，捡起地上一幅撕成一半的画卷，细细的端详着。

　　萧暮走出前堂，喜见楚天辕，她加快脚步走到楚天辕身旁，一把拉起他的手便往北房走去：“天辕，我正有问题要找你呢，快进来。”

　　两人走到书室，萧暮指了指凌乱不堪的书桌：“当日你所画的《觅残红》我怎么也临摹不来，惟有请你再画一次了。”她从桌上拿起笔，递到楚天辕手中，期待地看着他。

　　楚天辕接过笔，两双定睛看着萧暮。萧暮不知有何不妥，直至她瞧到自己身上的旗服，以及她的右手，她才回过神来，急忙把手撤下。

　　“你若不想画，便不画好了。”她伸过手要楚天辕将笔还予她。楚天辕低声道：“自然要画。”

　　他越过萧暮坐下，提笔染色，毫不作考虑便往画卷上落笔。先以笔蘸淡墨，后再蘸深墨，画出最前枝条。以素墨在枯枝上勾出几朵残梅，染上殷红。落笔潇洒有致，挥洒自如。

　　画已接近完成，他却突然停下笔，萧暮在一旁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我要在此画上添上蛇足。”说罢，提笔蘸了淡绿墨，在遍地曙红上点下几笔，又蘸深绿在淡绿墨上勾出纹案，再以浓墨画上几笔，一个人儿模样出现在画卷上。移笔往上，写下了一首诗：

　　树头树底觅残红
　　一片西飞一片东
　　自是桃花贪结子
　　错教人恨五更风（１）

　　他搁下笔，忽闻萧暮冷冷地说道：“此画不如当日简洁，实是画蛇添足之举。”他回过头，只见萧暮转身离去的背影。他起身，对着眼前的画苦苦一笑，离开北房。

　　楚天辕步出书室，直达前堂，却见萧暮正蹲在地上，将地上的碎纸一块块捡起。他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脸上尽是说不出的怜惜。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桌上的瓷瓶。

　　直觉告诉他，里面装的并不是好东西，他踏步上前，直走到桌子边沿。打开瓷盖，从瓶里飘出一阵香气，他低头一嗅，是普通的红参汤。他从衣袖里掏出一锭碎银，放入红参汤之中，只听得一阵烤焦了肉的声音。将出红参汤，原本白花花的银子，此刻变得黑黝黝的──红参汤掺合了毒。

　　他立刻抬头问道：“这红参汤是谁端来的？”

　　“额尔图氏亲自端来的，发现什么了？”萧暮怀中一埋碎纸，她将之紧紧抱起问道。

　　“汤了掺合了毒药。”楚天辕怫然作色地道。

　　萧暮耸耸肩：“我本就不打算喝下去。何必紧张？”随后向门外命落：“春霖，将地方打扫干净。”又回过头，看了楚天辕一眼，道：“楚太医可以回去了，免得惹来流言蜚语。”

　　她一转身便往书室走去，身后的楚天辕紧跟着她，但并未进入书室，只是在门侧看着。两人并未留意储绣宫门外，有一个小太监正偷偷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萧暮再次埋首纸堆，执笔作画。提笔，停在画卷之上，久久不肯落笔。

　　“滴──”淡淡的墨水在画卷上化开，有如云雾般似有若无，似幻非虚。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萧暮的手依旧摆在画卷上方，画卷中却多了几点墨迹。她终是无力的垂下手臂，愣愣地看着画卷发呆。

　　楚天辕站在一旁，看得心酸。他开口道：“像你这般惜墨如金，怎能作出好画？”他大步踏出，走进北房，定定的立于萧暮身旁。

　　“我作画不需要你来教。你怎的还不走，是要让我喊人么？”萧暮并未回头，只冷冷地以背影对着楚天辕道。

　　“佳画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如此执着，所出画工只是生硬无比。”他淡淡地说道：“微臣告退。”说罢，行了礼便离开丽景轩。

　　“偶得之……”她重复了几遍，拿起笔蘸了素墨，便往画卷上下笔……

　　翊琨宫

　　“什么！没有？”额尔图．芊芊用力一拍身旁的矮桌，怒容满面。

　　立于两侧的宫女太监被吓了一跳，欲掩着双耳却又不敢，生怕让主子看见，又该挨骂了。而跪在中央的小太监更是缩了缩脑袋，就怕跟前的主子迁怒于他。

　　“回……回湘良娣的话，确……确实是没有。奴才敢以脑袋担保。”小太监垂首，以颤抖的声音回道。

　　“岂有此理！”额尔图．芊芊再次往矮桌上一拍，身旁的庄嬷嬷惊了惊，却步上前：“湘良娣莫气，料想那丫头片子只是运气好，但躲得了一次，能避过第二次、第三次？湘良娣莫要忧心。”庄嬷嬷再凑近了点，在额尔图．芊芊耳边低声嘀咕了会，额尔图．芊芊听着听着，笑逐颜开，赞道：“姜果真是老的辣。就照你意思去办。”

　　“喳，奴婢遵命。”

　　（１）《宫怨》，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