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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会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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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途中,齐正易竟然对乔博突然出现这件事只字未提。
直到车行至昕朗家小区门口,昕朗甩门下车的时刻,才眯着笑盈盈的双眼,送了她三个字:“我很爽!”
然后未等昕朗的怒气升上来,就潇洒地摆了摆手,跐溜把车开远了。
昕朗徒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车尾的光亮从刺目到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虚脱一般地坐到了地上,眼泪没法控制地汹涌而下。
终于在这个没有光线的深夜,眼泪如此放肆地流了下来——
可是怎么办,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回家要是撞到父母该怎么办——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父亲的电话打了进来,好像听铃声,都能听到他内心的焦灼,她从来没有这么晚都还没回家,甚至没有留一句话——
“喂,爸——”已经极力压制住哭过的嗓音,可是一天暴晒下来,干涸的喉咙竟然也让语音沙哑的变了声线,“我今天不回去了,刚刚拍完照紫淇说哥他今晚要加夜班,刚接我过去陪她和舟舟了,太仓促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声——”
“哦——”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是温存,徐父对从不撒谎的女儿半点怀疑也没有,紫淇虽然是她的嫂子,但三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就算嫁给了她哥哥也不许昕朗改口说是嫂子这称呼会影响姐妹感情,他听到女儿在紫淇身边很是放心,点了点头又不忘嘱咐道,“嗯,好吧,那你明天早点回来,这中秋也没几天了,爸妈还有很多没准备的,回家一起商讨商讨。”
“嗯,”昕朗沉默地点了点头,面对宽容信任她的父亲,原本已经控制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那爸晚安——”她急急地掐了电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了呜咽的声响。
夜深人静。
无星无月的天空像是被罩了一块巨大的幕布,暗沉沉的,不知道要唱哪出戏。
终于白天没来的暴雨姗姗将至。
电闪雷鸣一下子劈开了方才死气沉沉的夜幕,昕朗拖着背包躲到一个已经打烊的便利店门口——
雨势汹涌,她该何去何从?
刚只顾着不让父母看到自己的狼狈,断了回家休息的后路,本在外流浪一夜她也未想有何不可,想着熬个几个钟头天就亮了再早早地回去,未想这场大雨不期而至,明早若是一身湿衫回家,定是无休止的责问,只怪自己早晨出门太过匆忙,带着一个包包还是身无分文——万般无奈下她只能拨通了叶紫淇的电话,眼下能顾一边是一边,至少父母那边是绝对不能露陷的。
在叶紫淇架着她的红色小polo杀过大雨火速赶到时,昕朗已经湿了一半的衣服,坐在驾驶位上横眉怒视这个即将嫁入豪门却还活的如此狼狈的傻姑娘,哀叹了一声命令道:“赶紧上车,回家再严刑逼供。幸好今天我妈在,不然得看儿子都没法出来接你,让你淋死在这暴雨里——”
在齐正易出现以前,昕朗一直都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简单而温馨幸福想小家庭中。哥哥虽然两年前因为失恋消沉过一段时日,但也很快地他选择接受了一直追逐他多年的叶紫淇成家立室,去年秋天随着徐舟的出生,一家人生活可谓幸福简单而稳当,那个曾经重伤过徐家的那个李秋曼好像已经不知何时就被淡忘在了记忆的浅河里——
现在算来已经快三年前的事了,徐昊朗毕业没两年工作却是相当顺风顺水,很快就被提了创意经理,可谓年少有为,很快的事业稳定的他也被双方父母催促着把同李秋曼的婚期提上了日程,从大学到社会已经恋爱了五年多的徐昊朗同李秋曼,却是在那场双方家长的会面上,结束了五年的恋人关系。
昕朗不愿再回忆那场饭局的冷酷与现实,对李秋曼的父母昕朗只记住了那双赤*裸裸的蔑视双眼。
总之来来去去就一句话总结,买不起西林市的婚房,想都别想娶他们家女儿。
而后来,在昕朗看到兄长一蹶不振差点丢失工作的时候上门求秋曼的时候,未想这个哥哥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只冷冷地告诉她:“徐昊朗一直对我言听计从,我要什么买什么,我没想到那些钱都是他自己赚的那点苦工资,你们家里也太一穷二白了点——这让我们以后怎么生活?要房子没房子、要车子没车子——这跟我想要的生活差太多了,不好意思,我不想再同你们徐家有什么瓜葛,被我未婚夫家知道就不好了——”
才两个月的时间,她就有新的未婚夫了,五年感情,比纸还薄。
索性徐昊朗是身边永远有一个叫叶紫淇的姑娘,从小到大,她说过了不计其数遍将来要嫁给昊朗的豪言壮语。紫淇打小就是徐家夫妇的学生,也不知道她是为了终极目标徐昊朗还是的确同昕朗投缘,在她还没有成为徐太太之前的十几年,一直都是徐昕朗最好的朋友——自然也是徐家那小家庭的常客,也不知道是十几年以来听得太多了,大家慢慢的都把她立志要嫁给徐昊朗这件事慢慢地看成了一个儿时的小乐子,直到李秋曼大婚没几个月之后,她成功牵着徐昊朗的手妥妥地端出了两本红本本降落到了徐家。
昕朗都来不及去追究紫淇嫁给徐昊朗是不是只是当了兄长的一根救命稻草,她也怀疑过自己的哥哥是否真心爱慕紫淇,可是面对人家打着钢印的结婚证,还有紫淇甜如蜜的笑颜,她心里的质疑也只能就藏在心里,直到后来舟舟的出生,她也就彻底得忘记了自己曾质疑过这来的太过简单的幸福。
紫淇怀孕以后,面对即将诞生的小生命,徐家那套小房子便显得尤为的让人局促。紫淇娘家的老爸是个汀东颇为知名的中医,算起家财来说,紫淇又是独生女,要老爸在汀东买套像样子房子实在是不在话下的事,但对于徐家来说,房子问题却始终是个几乎禁忌的话题。
索性紫淇抛得开面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是把这个隐形的恶脓包给戳破了,两家人在一起好好地商量了一下,最后接受了紫淇父亲的提议:叶家给他们把首付付了,徐家负责简单的装修,小两口负责还贷和未出生的孩子所有衣食住行,以后有能力了再把房子的钱给父母补上——这算是为了即将出世的小孙子,两家人家大人也都是极明事理的,不能看着眼前的问题,把未来都葬进去。
当初那场关于买房子会议其实昕朗也有参与,全程徐母唯一的顾虑就是女儿,怕自己把所有的钱都投给了儿子,又怠慢了女儿,才迟迟没敢答应叶家的提议,最后还是昕朗帮父母决定赞同叶家,她最害怕的不过就是拖累这个家庭,拖累兄长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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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说过,世上的女子大抵分为两类,一类嘴甜心狠,李秋曼是其中翘楚;另一类最狠心甜,说的大概就是叶紫淇这样的。
她口中的‘严刑’就是温热的洗澡水,甜辣的姜糖汤和舒爽的床铺——当然免不了的逼供就是一个‘话痨’一般的闺蜜。
“好了。”灌完了昕朗姜汤,叶紫淇放了碗饶有兴致地拖着双腮开始她的‘审问’:“今天你是要跟我从头说起呢,还是先解释一下当下?”
“今天拍完婚纱照已经快十一点多了,他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刚走没想到就下起大雨了,这不你也知道我家在小区里头要走很长一段路,这就想到你了——”昕朗很明显选择了回答当下,避开了那个‘从头说起’,虽然她隐瞒了内情,但也没算说谎,良心还是姑且过得去。
紫淇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两眼,嘟着嘴露出很不愉快的表情:“徐昕朗你的眼中开始藏秘密了。”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昕朗的眼色却禁不住暗了下去。
“好了好了——”紫淇猜出这大概不是一个很好的秘密,上前抱住了她,“既然是秘密,那就永远地守着它,我不会逼你说出来的,我虽然八卦,却从来不难为人的。”
昕朗默默地点了点头,终于在这微暖的怀抱里止住了心里的泪,卸下了今日一身的疲累,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只听她跌入睡眠的时候浅浅地呢喃了一句:“乔博,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对着她眉梢莹莹的珠光,紫淇只能幽幽地叹一声气。
知道辜负了也好,起码断的还有良心。紫淇替昕朗掖了掖被子,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虽说是闺蜜,总是还有自己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就像当年自己害怕昕朗会有太多的顾虑,不顾一切地嫁给了徐昊朗,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所以,在今天在昕朗面对从天而降的真命天子时,她也选择沉默的聆听,说然她表面上爱死了八卦,可是在昕朗的心事面前,她也会选择替她守护这些秘密。
赶拍婚纱照的这一天,齐正易虽然并未全程出席,但也着实没闲着,在公司紧赶慢赶结束了两个重要会议,傍晚赶过去拍照又一拖拖到了半夜——虽然奔波了一天,要不是家里那个死要面子的老头子,别说婚纱照了,连婚礼他都没有打算准备,毕竟他的目的只有把徐昕朗娶进齐家而已,这些赘礼,委实麻烦又糟心,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索性还好有徐昕朗那个出气筒让他心情稍微疏解了一下,回家泡了个热水澡,这一觉睡的还算舒坦——
不过是比平日里晚起了刻把钟,怎么觉得这个清晨整个家庭的氛围都不太对劲,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踱着步子下楼,过了转角就看到老二的背影直挺挺地端坐着,齐正易心里咯噔一下,这老二难得回家一趟,那次不是睡的日上三竿,今天难道太阳西边出来——最诡异的是,他竟然穿一身西装,正襟危坐……
齐正易顿了顿脚步,揉了揉眼睛,向客厅探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老二面前正坐着一排大家长呢——老头子把压箱底的中山正装都穿了起来,双手抚着拐杖,紧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叔叔婶婶分别坐拥两侧,不用提平日里就威严笔挺的叔叔此时肯定是西装笔挺,严阵以待,婶婶也难得画了点雍容精致的妆,配着一身珠光,体面又端庄——只有紧挨着她的李秋曼一直无意识地拨着发丝,好像在掩盖着一些细微的情绪。
“老三你可算起来了——”齐正容看到终于下楼的弟弟激动地快流下泪来,“你可不知道啊,你再不来,他们把我捯饬成这副模样,以为是要逼我去迎新娘子呢——”
“迎新娘子?”齐正易锁着眉毛,完全听不懂。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觉得自己有发言权,终于齐家老头清咳了一声:“今天都八月初五了——你这婚礼就剩五天了,我们双方家长都还没见过一次面,说出去太不像话了——”
又是说出去的问题,齐正易只觉得脑袋一黑,没想到娶个老婆这么麻烦,老人家还真是不肯放过一个礼数,他终于恍然,一大清早把一家人搞的这么隆重其事,这是要去见对方家长啊——
“我去——”齐正易惹不住吐槽,齐正容向他吐了吐舌头,给了个爱莫能助又很乐意隔岸观火的表情,他差点倒地。
“昨天见你拍照拍的晚,没早叫醒你,去换身衣服,赶紧下来,听说女家在汀东,这车还得开一会儿呢——别耽误了。”老头的话听着好似很善解人意,其实不过就是下了个命令。
“爷爷,你是多久没下过乡了啊——”齐正容忍不住插嘴,嗷嗷叫“你当我们过去还是走三十年前的路啊,早知道你把路上的时间算那么多,我会能多睡俩小时觉呢?”
“睡睡睡!大好青年就知道睡!”隔着茶几就是一拐棍!“我都替你脸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四点半就起来田里干活了——”
无端端吃了一棒子,齐正容只得乖乖地撇嘴不再言语了。
炮灰老二吃了这一棒子,齐正易心情稍许轻盈,吹着口哨赶紧回房。
同一时间紫淇也刚把昕朗送回家。
正好赶上周末,徐父似乎仍起了个大清早,昕朗刚进家门就看到他在阳台上摆弄花草。
“爸妈早——”紫淇一进门就热络的打招呼,她似乎比这个女儿还要热爱这个家庭,抬着儿子胖嘟嘟地小手空中乱挥:“我们小舟舟又杀回来喽,赶紧叫爷爷奶奶——”
“哎哟,我的心肝小宝贝,一夜不见可把奶奶想得”徐母赶紧扔了正在洗得蔬菜,小跑出来抱住孙子一个劲地亲,完全无视他这个还没泼出去的女儿。
昕朗恹恹地看了从厨房兴奋奔出来的母亲一眼,真的是有孙万事足,这个时候她估计都不记得李秋曼是谁了,也好,那就让她们在忘记李秋曼的世界里单纯干净地幸福下去吧——
郭老师端着热腾腾的早饭笑脸盈盈地招呼紫淇先坐下来吃,转个脸又凶神恶煞地跑到徐昊朗房门口扯着大嗓门吼他起床——
可惜半天也没听到里头有动静,紫淇边喝粥边跟昕朗解释:“昨天我妈正好也来看孩子,你又突然杀过来,我就让你哥委屈下下班回这边睡觉了——”
郭老师给了她一个‘这没啥大不了’的眼神:“昕朗赶紧陪紫淇吃早饭,我去把昊朗叫起来,今天该好好收拾收拾了,趁周末大家都在家,好好准备准备你的婚事——”
“对对对——”紫淇笑着从徐母手中接过儿子,笑的格外明媚,“终于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拾掇一下我们的小昕朗啊,我可真不舍得这么快把她嫁掉,我才进门多久啊——”
正在老婆絮絮叨叨话家常的时候,徐昊朗的房门‘吱——’地响了,此刻的男神穿了一身宽松的钱花纹睡衣,撂着一直裤腿,头发鸡窝一般地膨着,趿着脱鞋倚在门框边一脸恼火的起床气——就这乱七八糟的形容他那已为人之妻的紫淇还是色咪咪地望着他,口水差点没滴下来,痴迷地吐了一个字:“帅——”
起床气还没缓过来的徐昊朗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朝儿子挑了挑眉,又转身进屋倒下了。
几乎是在郭老师地耳提面命之下徐昊朗不得不迅速地完成了洗漱,坐下来与昕朗、紫淇一起早饭,主动把舟舟抱到他腿上,小家伙看着大人吃早饭自己没得吃就很不爽地猛拍桌子,徐昊朗被他逗得困意全无,拿了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粥汤,小家伙吃得吧嗒吧嗒,糊了一嘴巴子,紫淇实在看不下去,“你看你搞得他像个花猫,来舟舟,还是妈妈喂你——”
昕朗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一如常态的早餐时光,似乎那些人那些事从未发生在徐昊朗的身上,不然他就是齐正易嘴里的那种人,实在演技太好——连她这个妹妹,都被彻彻底底地骗了过去——
就在昕朗想开口打断他们亲子时光的时候,阳台上的徐父打断了昕朗的心思:“昕朗,你帮爸把屋里的剪刀拿来——”
拿剪刀果然只是一个幌子,昕朗走到阳台的时候才发现父亲其实已经好像等了她很久,他拿着剪刀也没有修剪花枝的意思,只是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道:“先陪爸爸坐会儿——”
昕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父亲这是要逼供的节奏啊,这么多天来自己总是早出晚归,肯定把他们给憋坏了。
“昨天我去了趟西林科技大学看个老同学——”果然不出昕朗所料,“我见到了那个叫乔博的孩子,他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乔博他——”昕朗急切着想问,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还是呐呐地噤声了。
“昕朗,爸爸教了二十五年书,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们兄妹俩一直都是我和你妈的骄傲——本来你的婚姻大事,做父母不应该干涉你太多——可是爸看来你的婚姻实在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齐家这种豪门大户,我们根本是想都没有办法想象的,爸知道,为了你哥的婚姻,你一再迁让,你总是把自己想成是我们的负担,你如果真的是抱着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想法才接近这样的有钱人家,那么爸爸告诉你,爸爸现在就给你退了这门婚事,我们再穷也不会靠女儿来图这点财——”徐父知道女儿虽然柔弱,但性格却是十分的倔强较真,如果真的被他猜中昕朗是为了让徐家摆脱现在困境才去接近齐家的话,他宁愿在这件事还没有成定局的时候,力挽狂澜。
哪怕付出所有名誉为代价,哪怕得罪齐家这样的西林市大贵族,都及不上女儿后半世的幸福重要。
昕朗对父亲的猜测略微感到有点惊讶,可惜事情已经发展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不是她去招惹齐家,而是齐家的人来请君入瓮,她根本逃不开,她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就在昕朗想解释的时候,齐正易的电话急匆匆地进来了:“徐昕朗,你赶紧让你家人做个准备,我爷爷带着全家要来拜访你家了——”
“啊?”昕朗只觉的脑袋一黑,晴天霹雳,理解无能。
齐正易末了只补了一句:“记得都穿的正式点。”
事实上,这段婚姻早就骑虎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