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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苏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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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苏同闭着眼睛,偶尔回想起两个人初识的片段。但是这些回忆对苏同而言,有些遥远,遥远得有些模糊。他说不清自己何时对程之秋如此看重。也许是在朝堂偶遇之时,也许是在乡下与玲子嬉闹之时,也许在他初次与程之秋在苏家相遇的时候,他就把年幼时的依赖完全给了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小哥哥。
“你就是苏家的小公子吧?我叫程之秋,你呢?”
“苏同,爹爹一直叫我宁安。”
那段往事,总能让苏同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之秋,我总是羡慕着你。”
“堂堂九五之尊说出这种话,不知多少人会吃惊。”
“这个位子,我从未想过。我不比你,我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与你比,我少了太多洒脱。”
“洒脱又如何,还不是被一个情字困了这么多年。”
“你是说沈沛?”苏同无奈地笑了笑,“于他,我竟然生出几分愧疚。”
“初年我们都还小,你无需对他有什么愧疚。”程之秋顿了顿,“沈沛认为是我的缘故,他才能从北疆折返。我没告诉他真相,你不介意吧?”
“之秋,我试图利用沈沛博得你的心,你又介意吗?”
“我……真的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
“不接受也无妨。”苏同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但是我不想因为我的身份,把曾经的好友也推远了。”
宁安,从苏伯伯推翻了沈家朝政的那日起,你我的身份就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了。程之秋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说道:“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像儿时那样。”似是安慰似是保证。
不知不觉,车外渐渐喧闹起来。
“之秋,快要路过程家了,你不回吗?”
“还是先送您回去,我也放心一些。”
“好。”苏同透过车窗,见天色还早,也便不回绝了。
“皇上,程大人,快入宫了。”到了护城河边,驾车的车夫向内知会了一声。
“知道了。”程之秋代答道。
“等等!”苏同突然喝止了车夫,“先不回宫,去程府。”
程之秋听到苏同要去自己府上,先是愣了一下,又急忙说道:“皇上,这怕是不合适。”
“又不是没去过。”
程之秋心中明了,这位前苏家小少爷的脾气,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顺着他。更何况,现在又有谁能真的拦得住他呢?
先皇有令,凡是在朝中当职者,家中一律不许经营买卖。所以自从程之秋考取了功名,程府的生意便渐渐散了。程之秋看着父母一手操持起来的生意就这样交了出去,心中有些不忍。
这一日,程夫人又盘出去一间铺子。程之秋在旁坐着,程夫人也不避着他。交易了了,程之秋便说:“娘,秋儿疏忽了。”
“秋儿多心了。你既无心经营,我们也不可能守着这生意一辈子,不如早些盘了出去。也让那些天天将士农工商挂在嘴边的人知道,我程家不是只会经商。”
“可是……这毕竟是爹娘一手打拼出来的。”
“傻秋儿,和你的前程相比,没有什么是重要的。这份心,待你为人父母便懂得了。”
眼下程府只有程之秋一人。少了两位主子,又少了送往迎来,这程府倒是有些冷清了。
“你爹娘呢?”自从程之秋和苏同熟识,多数时候都是程之秋去找苏同,但苏同有时也会到程家呆上几个时辰。次数多了,两个人对彼此家中的状况倒是清楚得很。
眼下,苏同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
“过了年,爹就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张罗了多半个月,前些日子出门下扬州去了。”
“喂,之秋,去那棵树下看看吧。”
苏同口中的“那棵树”正是程之秋房前的那棵树。苏同来过几次以后,程之秋就怂恿他去爬树。苏同当时不过五六岁,个子还小,家里管得又严。莫说是爬树,就连跳起来折根树枝都没做过,不免有些害怕。
“宁安,上来!这树杈结实得很,上次我与隔壁家那个小胖墩一起压在上面都没事!”
苏同在树下眯着眼睛向上看,大声对程之秋嚷道:“之秋,我不会爬树!”
“没关系,我教你!”说完,程之秋挪到枝杈和树干的连接处,紧紧抓住树杈,身子向下一悠,整个人吊在了离地一尺多的地方。又一松手,人就落了下来。“宁安,你看好了。我就教这一次。”说罢,程之秋三下两下又爬上了树。
苏同眼睛一直盯着程之秋,等他上了树,才又对程之秋喊道:“之秋,我没学会!”
“你怎么那么笨!哎呀算了算了!”程之秋又跳了下来,“我们不爬树了。”
苏同在一旁涨红了小脸,气鼓鼓地说:“我要爬!”
话还没说完,苏同就抱住了树干,小脚一蹬一蹬地要往上爬。
“宁安,不是这样的。你看,”程之秋拍了拍树上的节疤,“要蹬着这里才能使上力道。”
苏同照着程之秋说的试了试,果然比刚才好了一些。
爬了约莫三五尺高,苏同抱着树干一脸兴奋地叫:“之秋你看我会爬了!”话音未落,苏同的手一个没抓住,从树上摔了下来。
程之秋本在树下站着,见苏同一下摔了下来,本能地闪到了一边。而苏同则重重摔在了地上。
两个小孩都呆住了。
片刻过后,苏同躺在地上哇哇大哭。程之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吩咐下人:“快点去叫我爹过来。”
程维听说自家小子又闯了祸,气得跺了跺脚。差了人快去请大夫,又差人去苏家报信,自己则急忙向程之秋那边跑过去。
苏同在地上哭着喊疼,谁也不敢移动他,只好等到大夫过来。大夫瞧了瞧说只是断了胳膊,只要静养好了应该没有大碍。程家上下才松了口气。大夫做好了处理,拿了诊费走了。
程府家仆到了苏府之时,苏烨庭恰好出府了。家中没有当家,只有苏夫人、长子苏齐和次子苏平。苏夫人虽然惦记着孩子,但又不好出府,只好让苏齐和苏平去程府看个究竟,再把苏同接回家中。
苏齐和苏平与苏同年龄相差得多,平日陪他不多,但心中却是极爱护这位小弟的。一听说苏同受伤,两个人急急地跑去了程家。正巧在程府门口遇见了来诊治的大夫,上前询问了一二知道苏同没有大碍,这才安了安心。
听说苏家来人,程维安置了苏同后急忙迎了出来。
“想必这二位是苏家的公子吧?”
苏平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小弟如何了?”
“刚刚大夫来过,说小公子没有大碍,但是伤了骨头可能要将养一段时日。现在我将他安顿在了秋儿的房内。”
“骨头伤了还叫没有大碍?!”苏齐听苏同伤了骨头,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也不顾那些礼节了。
“大哥。”苏平在一旁小声叫了苏齐,提醒他切勿动了干戈。这位大哥的脾气,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平再了解不过了,冲动冒失得很。
“行起,这个节骨眼你别与我说那些繁文缛节。”
“大哥,大夫都说小弟没有大碍。男孩调皮受伤也是正常,你也别太难为程家。”
“好了好了,怎么都是你有理。”
程维看着二人一唱一和,一边赔笑道:“万幸小公子没有大碍,今日二位先将小公子接回去,改日我定带着秋儿上门道歉。”
如今,程之秋和苏同站在那棵已经长成的树下,谈着这段往事。
“跌的那一下,害我在家里养了几个月。”苏同笑道。
“我知道。我听爹提起过。”
但是苏同不知道,程之秋长到那个年岁,第一次见程维发那么大的火,连程夫人都劝不住。那些日子,程家老爷第一次罚了自己的独子。在苏同养病的日子里,程之秋每日被程维叫到祠堂跪上一两个时辰。程之秋最初以为程维不过是做了样子给苏家看,到了最后,程之秋已经诚心期盼苏同快些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