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胭脂香》玉香笼

14、第十四回 六司香品 麟德殿

　　正月十五上元节，麟德殿上已经齐齐聚集整个大明宫的宫女宦官和后宫的妃嫔。因为今年香魁锦盒，公布夺魁的香方就是明年长安城内外最珍贵的香料。

　　六司二十四坊分成的三队各自有六个宫女准备好了各司的香魁参赛的作品，都用红色的绸子盖着。

　　在郭贵妃面前的案台上，放着十几个方形的锦盒，各色的绸缎上，都绣着各个公主的名字。小娘鱼和四娥站在案台背后，她们要负责介绍香魁参赛的香品。小娘鱼第一次在四娥的提醒下，特意换了衣服。她身着一身月白色的纱裙，内里是一个绣着几朵梅花在藤色绸缎上的抹胸，皮肤很白，脖颈上一个小小的玉石双扣香盒，腰间依旧挂着她那个葡萄藤枝花的香囊球。一股淡淡的幽香在四周悄悄散发，纤纤细腰让人有盈盈想握住的欲望，梳好的垂鬟分肖髻，用了口脂的嘴唇，殷红而艳丽。头上是一只蔷薇花簪，上面都点缀着崔氏独创的干花。让众多宫女交头接耳，这时节，哪里来的鲜花？

　　在纪美人身后，闪出来一个着一身橘色绣暗花纱衣的女子，四娥悄悄地说：“这是杜仲阳。皇上最宠爱的娘娘。”

　　小娘鱼看着这个据说每年只在上元节出来的神秘女子，她环看一眼所有的人，不等郭贵妃说话，自己先坐下了，看样子很得宠。四娥昨天就告诉小娘鱼，杜仲阳是皇上登基之后一个五月的夏夜在经过那些有罪之人的家眷归属之地掖庭宫时候，见到她独自一个人端坐门栏看月，手拿一枝折断的月季花，在那唱歌：“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皇上借着月光看到如此美艳有才之女，说了句：“既然如此，折了吧。”

　　从那以后，她受宠而不露面，只身常年在自己宫里，只有上元放夜三天出来，倒是皇上也乐意这样的一个不爱出风头的妃子。

　　郭贵妃对这个只是一年出来三天的杜秋娘，倒是一向宽宏。
　　“好了，吉时已到。丹凤门鸣鼓。”羯鼓一声声敲响，对外是告诉百姓们，今天是放夜的日子，夜里可以游玩放灯，对内是香魁会的开始。

　　李宁此刻还在里长安很远的地方，雪里霜带着他飞奔而来。他身后的一队人马几乎追不上他。

　　杜秋娘微笑着说：“香魁会，我每年都参加，就是不知道今年的香魁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让我心动一下？”郭贵妃脸色有些不好看。纪美人一看赶快圆场，“步步高啦，一年一定比一年好，一定是。”
　　“我每年都是尚书局，尚仪局，有什么香 ，只有书香。哈哈哈，哈哈哈”杜秋娘是傲视这些人的，她有才华，一首诗可以征服一个帝王的女子，加上美貌，自然更加不屑潜心研究胭脂水粉。

　　郭贵妃：“行了，不能耽误了时辰 ，冯司珍你就开始吧。”

　　冯司珍一块块地掀开了六局的报呈香品上的红绸。

　　尚书局：“尚书局香品-凤香笺”。

　　尚书局为首，托盘之上是一本印制好的信笺，纪美人喝了一口茶，笑着说：“尚书局的这个心思不错，我听说，最近发配到边蜀的薛涛，制出了桃花笺，据闻，她住的地方，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边是几颗桃花树，桃花入井，取有花的井水，浇于信笺之上，待信笺干了，压平 ，取下桃花，就有桃花之印。这是什么？”

　　纪美人起身，：“哦，好一个风香笺，本宫想开开眼。”她信手拈起一张对着太阳看，一瓣一瓣的桃花，栩栩如生映照在信笺上。
　　小娘鱼惊叹在心里说：“好巧的心思？！”她还没来及接着感叹。
　　纪美人一声怒喝：“来人，拉下去。用此等烟花女子的信笺，居然取名凤香笺，成何体统！”那个女官和宫女立刻瘫软在地，浑身哆嗦。

　　郭贵妃和杜秋娘都不明就里看着纪美人。郭贵妃垂着眼帘说了一句：今日只是论技艺，其他的咱们还是不说了吧。纪美人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好不容易挣来一点面子，一个不经意，又被郭贵妃点了死穴。她转而有些温和司说：“虽说每年的香魁会，尚书局难敌尚工，尚食，但是但凡用心做了的，也都有褒奖。毕竟这是一个一年一次的大事。可是，如今尚未立春，何处来的桃花？”
　　小娘鱼心里说：“为啥娘一年四季都可以做的干花？为啥不可以呢？”

　　纪美人继续说：“自古植物多土腥味，如若你是用的晒干的桃花做的，我也就无非是评你一句用材欠缺。可是你却用歪心思，不好好做自己的本分，居然跑到市面去买薛涛笺，真是笨的可以啊。如今长安如此风靡的桃花笺，难道你等还想欺负在座的几位娘娘？！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我还是把你们交给仲阳昭仪处理吧。”说完她转身看着杜秋娘，而杜秋娘抬着手，看着自己手里的蔻丹，把五指伸开，往远处看看，又放在眼下端详了一下。

　　小娘鱼心里打鼓：“这个纪美人感觉是有些本事的，以后可得小心。”眼神转而更加灰暗，心里对自己说：“她，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娘啊。”

　　“纪美人，这不急。先往下看看呗，六局二十四行，再加上各位公主的香魁盒子，咱们可得抓紧时间。不然太阳一落山，就要放夜点灯了。可别扫了大家等了一年的兴致。再说了。”

　　郭贵妃刮目看着往年只会点头称赞的纪美人，今年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那，尚书局这个先放一边，先评选吧。”郭贵妃打算和稀泥。

　　冯司珍打开尚仪局的托盘 ，只见一对明黄色丝棉做成的“黈纩”(tǒu kuànɡ)和十二对青色丝棉的“充耳”。郭贵妃说：“哎哟，真是难得，今年的黈纩颜色为何看上去金光细闪，而青色的充耳碧色中淡淡地飘着一些绿色。”

　　杜秋娘说：“是啊，正好可以考考你们。是啊，这个颜色为何如此明艳 ，而青色流碧呢？”
　　小娘鱼不能看真切，但是她想起自己曾经在幼年时期不懂事，经常把爹爹的香料粉，投到爹爹的画眉鸟哪里一点点去给鸟吃，某天几个月后，那鸟儿换毛之后，变得有股香味，爹爹本来很喜欢。可是有一日，被野猫从笼子里给抓了吃了。父亲生气了好几天。
　　杜秋娘继续说：“怎么？六局都没人知道啊 那这样的巧心思，岂不是糟践了？”
　　小娘鱼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后面说：“奴婢猜测是在喂养蚕蛹时候，就撒入无害的植物水在桑叶上，带吐丝时候，颜色由蚕体内自己生成，所以，颜色均匀，色彩瑰丽。而且和人工漂染的不同，就在于光泽非常好。”
　　杜秋娘到处抬眼寻找是谁在说话。眼里有一丝欣赏。可是小娘鱼低着头，半天才让杜秋娘看这个真切。她微微点头之后：“冯司珍，继续吧，看来今年的香魁会，有点意思。”

　　尚食局的呈上的香品，自然是吃食，打开纯金的鎏福寿纹盘盖子，一股清香扑面而至，但是一只晶莹透明的酒壶，里面装着有些略微有些淡绿色的液体，边上的六个玻璃杯子里，已经由宫女斟满酒杯，冯司珍用银针验过之后。郭贵妃和纪美人三人一人一杯，郭贵妃抿了一口。
　　“为啥此酒有一股麝香的清淡之香？”
　　“回贵妃娘娘，这是尚食局冷如烟去年早就准备的麝香葡桃酒。今日是刚去酒窖打开呈做我局的香品的。”尚食局的女官高明真，高明真是高仙芝一脉的后人，高家原来是高句丽人，高明真也算是良家子，到了皇宫的。
　　冷如烟微笑一下，站前一步，纪美人眼里有一丝惊愕，觉得冷如烟有些让她刮目。
　　她于是说道：“如烟，那你这香品可有说法？”
　　“回主母，回两位娘娘。当年我大唐破了高昌国后，得到了酿制此酒的技术。太宗皇帝把配方作了修改后，酿出了芳香酷烈的葡桃，和大臣们共同品尝。而麝香葡桃是葡桃里的极品，极其珍贵，几年前有西域伊吾城的商人来长安，他们多种植这样的葡桃，于是西市有了这样的葡桃。于是我尝试做了一些，今日正是上元佳节。请三位娘娘品尝。”

　　这时候外面起了一阵风，酒香四溢，小娘鱼和四娥说：“哇，真的有麝香的味道哦。”

　　麝香葡桃酒的香味让人欢喜和陶醉而留恋。就在尚服局呈递了她们的香品 ，熏衣龙脑帷幔笼之后，满心欢喜的小娘鱼等到了尚工局她主做的香品，可是小娘鱼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