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蚁》闻朽

3、局面尚在控制

　　阿斯兰带了两块芯片回来，具体功能不明。
　　辛河颇好奇的问她，她只是若无其事地说，“修复记忆的。”
　　“恩？”
　　阿斯兰忽然扬起一个笑容，“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的记忆系统曾经被人破坏过，今天我刚好看到有人在卖，于是就买了两片回来。”
　　她说完，辛河才费力的想起来。她试过被人绑在木板床上，注入破坏程序，所有的记忆变的混乱不堪，就如同被胡乱摆放的多米诺骨牌。到底为什么被人绑在那里呢？辛河完全想不起来了，也是拜那个程序的夫。而今她一直依靠着缓冲电极维持记忆，不过始终只能记得两个月以内的事情。
　　之后的，全靠阿斯兰告诉她。
　　她的过去全在阿斯兰的记忆中储存着。
　　“我倒觉得你是偷回来的吧？”辛河很容易的就拆穿了阿斯兰。
　　“不算偷吧，他就放在那里，而且他也不用。”阿斯兰说得理直气壮，辛河也没有要反驳阿斯兰的意思。她不觉得把赃物放在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不妥，反正对自己有好处没坏处，就算有坏处，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了。如今可以修复记忆系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开口问道，“你会修复吗？就算有芯片，你也未必比得上医生吧。”
　　阿斯兰看起来倒是胸有成竹，“我还真的不会。不过我请了十二区里面的人帮你修复，收的钱不多。”
　　自那以后，辛河的记忆终于变得有条理起来，碎片被粗劣地拼接在一起，虽然难免出现裂痕。她偶尔也会怀念阿斯兰一句一顿的告诉她，她是谁来自何处爱好是什么现在的工作是什么。
　　有了这张小小的芯片，辛河没有像以往那般依赖阿斯兰。
　　很不幸的是，日后的某一天，辛河脑中的所有芯片和程序被击得粉碎，仅剩维持神经正常的终端程序因为被迫与阿斯兰的芯片结束联合也开始暴走。她们都变得不一样了，在各自前进的路上并肩同行却又渐行渐远，最后还是被命运推向了同一个终点。
　　灾难之下她们是幸存者，也是最大的不幸者。

　　怎么规定黑与白的界限呢？其实这世界上并没有黑与白，只有无尽的灰。
　　就好像在战后的北京，贩毒走私几乎是见怪不怪，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正当的生意。这时候以前认为“罪大恶极”的事情就被合理化了。因为南人的观念和处于保护区养尊处优的人们不同，他们需要的不是精神上的享受而是生理上的舒适。
　　把一件事情合理化很容易，一旦人们的观念接受了，那么它就是正常的，就是正义的。
　　辛河总是分不清杀人犯与英雄的区别。
　　他们同样都杀了人，英雄是因为正义才成为英雄。可正义在人们的心中是什么？那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任由人们捏造想象。辛河脑子放空的时候会突然自言自语，她问自己，如何定义人类既定的一切情感。知识芯片上的解释来自于官方字典，娼妓般地哄骗世人。
　　辛河从来没有想过成为什么英雄。如果南人还有翻身之日的话，她或许会去参军，会告诉人们未来在自己的手中，这个国家还没有死去。可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在无数南人的心中，这个国家已然被他们画地为牢。逃不掉，挣不开，无法重新热爱这片土地。

　　辛河看到沙地上母猪大的虫子的时候只恨自己没有换成机械义肢。
　　这就是所谓华盛顿发言人口中说的“不会对人类造成影响”的小型灾难吗？她完全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增加了多少，依然夹杂着大量辐射尘，浑浊不堪却又不得不吸入废气，最后又要长呼一口二氧化碳。
　　那些虫子在整个中华区以离奇的速度长大，街道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昆虫。保护区内的昆虫学家看到这一幕都扼腕叹息，假如此刻自己在中华区该多么好啊，那可是仔细研究战后受辐射昆虫基因的好机会呢。他们完全没有关心南人的生死，只是认为第三系统可以阻止昆虫的脚印踏上保护区。
　　辛河开始贩卖强力杀虫剂，虽然很多人想买，却没有办法离开家门。因为满大街的蟑螂老鼠着实是让人恶心。她的胆量稍微好一点，每天都在昆虫最少的时候跑到十六区。
　　十六区的地面上覆满了沙子，还有一股烟味儿。
　　“他奶奶的居然用军火对付虫子？”辛河一脸的不可置信，心里感叹果然是有钱人啊。
　　大叔的电子商铺内依然很宁静，落地玻璃倒映出憔悴的自己，还有那一只银灰色的失去光明的眼球。真是让人讨厌的面容啊，一点也不好看。
　　安保系统在夜里严阵以待，很多人都会奇怪明明只有一些不甚重要的零件，为什么要如此的警惕。南人都知道为什么，因为所有的不透明柜子下面都是重型军火，而且绝大多数都价值不菲，供应该各地的起义军。起义军是一个不怎么专业的称呼，总的来说，也就是□□烧专门和政府作对。
　　其实这些起义军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
　　只要第三系统稍稍动一下，起义军就会被连根拔起。之所以至今平安无恙还能偶尔搞搞游行政变，不过是因为有人想要这个世界更加混乱罢了。
　　辛河没有打开密码柜的权限，她的工作也仅仅限于介绍各式各样的零件。
　　她在摆放零件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把时间转移到肌肉强化器上面，这东西她见过很多人使用，大多数人都承受不了强化器的副作用，但能够承受得住的人战斗值会直线上升，是难得一见的迅速提高体能的零件。可惜太贵了，辛河一直用不起，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地方是需要肌肉强化器的。
　　来购买肌肉强化器的人都是军人或者杀手，两个截然不同的行业会有离奇的相似点。
　　她的视线穿过玻璃，看着外面没有一点星星的夜空，隐约能望见广场上空的全息投影。
　　明明我们看的都是同样的世界，为什么现实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辛河暗暗抱怨，又把安保系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洞之后才拿出电脑。这并不是属于她的电脑，而是大叔说可以暂时使用的。但这台电脑没什么好玩的，新闻都是千篇一律，所有的游戏都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
　　于是她去找了一下第三系统障碍的报道。
　　“第三系统濒临崩溃！人工智能的末日！”有些惊慌的网站如是写道，辛河无所谓的笑一笑，人类并不是缺少了第三系统就不能活下去。
　　南人不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活的好好的吗，该吃吃该拉拉。虽然每天要么下雪要么沙尘暴，但至少也是脱离第三系统的结果。三战四战之后地核受到重创，地球的自转轨道开始变得不稳定，全靠人工智能维持，而公转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年的时间已经从三百多天变成了四百多天，太阳也小了一圈。
　　人类总是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将一切恢复原样，因此把这个时代命名为黑暗冰期。真是难听的名字啊，辛河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而且这些无所事事的评论家还说第三系统与人类已经密不可分。
　　“人工智能控制人类才是未来的发展之道吗？”辛河把网页往下拉，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关于中华区昆虫异变的新闻，发现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