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生逢乱世》渊郁

65、皆之卷（一）

　　注连绳消失了。
　　奴良组的大宅里寂静了几天，奴良鲤伴关在屋子里，他不肯说，别人也没办法问出来。
　　有一天晚上，羽衣缧在屋顶坐着，吹了半夜的尺八。
　　他吹得幽怨动人，如果是平时，奴良鲤伴一定会找他喝酒，或者问一问什么心事；然而这一次被推上来的是柱间。
　　羽衣缧收起了尺八，那样哀怨又凄厉的曲声，柱间却听出了某种决心。

　　这是个动人的世界。
　　感情总是相通，热闹又如此炽烈，人和妖怪没有什么分别。悲欢跌宕，有人选择了离开告别，也有人在过去的甜蜜里徘徊不去，柱间没有弄清楚太多，但他有着敏锐的预感，羽衣缧也将做出惊人之举。
　　还不到满月，他就被打动了。

　　“注连绳……和我很像。”
　　糟糕的开头，柱间暗暗想，他在等羽衣缧的那个不好的消息。
　　“我可以猜到他会做的事。”
　　羽衣缧低头说道：“用这个来交换，我们应该可以回去了。”
　　柱间消沉的说：“还有什么，一起告诉我吧！”
　　“没有了啊。”羽衣缧莫名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想留在这里？”

　　“我以为你不忍心。”柱间回过神来，坦然道：“我当然想要回去……回去以后，倒是可以绕着你走。”
　　“我不忍心……”羽衣缧挣扎了一下。
　　他是个心肠很硬的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会有不忍心这回事。不忍心伤害一个人，就意味着某些时候，软弱而容易死亡。
　　但他还是忍心的。
　　度过了这一劫，做完了该做的事，以后他就不会再有不忍心的时候。只要想起这一刻，他就能恢复到从前的羽衣缧。
　　并不是被人照料的柔软的人类，而是一个优秀的忍者。
　　“忍者这种……”他低低喃喃道：“说到底又算什么……”
　　柱间没有犹豫：“为了目的而忍耐的人……为了想要的世界而忍耐……”
　　羽衣缧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又等了几天，这几天柱间已经不再隐瞒奴良鲤伴。
　　他不适合说谎，无论奴良鲤伴问什么，他都说了，因为许多事情并不知晓的缘故，奴良鲤伴反应过来，邀请羽衣缧喝酒的时候，心事重重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随意从容盖住了。

　　“再过十天，就是满月，”羽衣缧悠然的说：“我想见识一下您的畏。”
　　奴良鲤伴轻轻笑了一声，玩味的转动着指间的酒杯，道：“我的畏……没有他在，就不能圆满，你能把他带回来么？”
　　“我想您很清楚，现在他在何处，”羽衣缧柔声说：“或者我可以给一些提示。”
　　奴良鲤伴说：“说吧。”
　　他并不急切，羽衣缧抽出了笛子，那是一只新的乐器，他从别的妖怪那里得到的。
　　嘹亮清脆，活泼动人。

　　雪丽站在门外，里面许久没有传出动静来。
　　羽衣缧拉开门的时候，屋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那是一个简单的幻术，残酷而清晰，注连绳孤身离开，凄切又平静的说，他本来就不会活得太久。
　　但他仍然能用这条短暂的生命去做一些补偿，比如说，复活羽衣狐，逼她解开诅咒；这样异想天开的计划几乎是唯一可以让奴良鲤伴和山吹乙女的悲剧不再重演的方法，为此他要放弃一切，性命只是其中最为轻微的东西。
　　所以他去找那些奴良组一直以来都在对付的敌人，那些为了羽衣狐的复活奔走的人。
　　这些人从未停止活动，而羽衣狐也并不是轻易就能死去的妖怪，她不断转生，只能用一些封印压制一段时日，封印会松懈，曾经封印她的敌人会死去，前半段并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而后半段……

　　羽衣缧相信现在的注连绳可以做到。
　　他甚至觉得，那个血腥的未来，是注连绳想要的。正因为那样惨痛的死去，才能平静从容地告诉他，过去曾经暗恋过一个人，而那个人未曾得知——他用他的方法解决了。
　　如果改变这样的走向，那么，那个可以坦然重来的注连绳，会不会改变什么？

　　“鲤伴。”
　　雪丽冷静的看着站在房间里为了百鬼夜行做准备的奴良鲤伴，低声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奴良鲤伴微微笑了一下：“不管什么话，我都会听姐姐说的……今夜之后。”
　　“鲤伴！”雪丽忍不住道。
　　奴良鲤伴转过身，出乎意料的抱住了她。
　　“姐姐，无论是什么事，”他用甜蜜而平稳的声音说道：“我都不会责怪你的，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嘛……等我把那个傻瓜带回来再说吧，等我好好欺负他一次……姐姐就安心的等着吧，可不要和他一样悄悄消失。”

　　风吹过了树下。
　　漆黑的畏缠绕不休，百鬼夜行的夜晚，寂静的只有风声。

　　“他会恨我的。”羽衣缧微笑着说。
　　“但那不要紧，”羽衣缧轻声说：“我被人恨的时候远远多过了爱。”
　　柱间默然的倒了杯酒，道：“其他……也是如此么。”
　　“你误会了。”羽衣缧轻声道：“神木教之中，只有注连绳对我来说，如此特别；我甚至分不清楚他想要利用我还是要收服我，其他人，其他人……只希望我做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嗯，等死……特别的方法，特定的时间，我是特别的容器或者说祭品，”羽衣缧又笑了：“让他们失望也很简单，不是我的话，其他人都不行——杀一个人总比就一个人容易，你记住这些，无论是什么危机都能解开了。”
　　“但你不会束手待死，”柱间一眼就看透了，淡淡道：“无论是我，还是神木教的人。”
　　羽衣缧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轻轻笑了。

　　当然。
　　无论是谁，无论拯救世界还是拯救谁，他都不会心甘情愿的束手待死。
　　这份求生的愿望，对谁来说都该是一样的。
　　他还没有放弃，无论是活着，或是让妹妹活着。
　　这两者是一样的——他活着的情况下，才能让羽衣萤活着。

　　天亮了。
　　羽衣缧想起了从前他疑惑的那个问题，忽然之间，他给自己提供了另一个答案。
　　什么人会祈求……重新一次的人生？
　　那一定有过无法饶恕的罪恶，这也是一种，可以被他理解和接受的答案。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的话。
　　——他也无法拯救自己。

　　“奴良鲤伴——”
　　惨叫声冲破了山洞，外面的喧闹已经无法掩盖了。
　　注连绳慌乱的看了外面一眼，这个据点不该这么快就被发现，鏖地藏呵呵冷笑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愤怒蔓延出来，他阴冷的看了一眼病弱苍白的妖怪，不动声色的凑了过去。
　　注连绳却没有避开的意思，眼睛暗了暗。
　　黑色的羽毛把他染得一片雪白，没有丝毫血色，如果鏖地藏附身上去，鸩妖的毒性绝不会轻易解开。
　　漆黑的羽毛在山洞狭小的地界轻轻落下来。
　　奴良鲤伴让其他人退下，解开了缠绕在身上的畏，独自走了进去。

　　没过太久，他抱着失去了意识的注连绳走了出来。
　　剧毒的羽毛没有一片落在了身上，纷纷扬扬像一场漆黑的大雪。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啦拖延症没药治了……
明天去面试，回来有时间再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