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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皆之卷(二) ...

  •   漆黑的羽毛慢慢飘落下来。
      奴良鲤伴一时间被这漆黑的大雪包围,恍惚的停下了脚步,他拥有特别的血脉,中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但这一刻,这个念头却仿佛被黑雪掩埋的一干二净,山洞里昏暗的只有倒在地上的烛火,水滴顺着洞顶的石笋落下来。
      一开始他什么也看不到。
      漆黑的羽毛本来落在地上,却像一场周而复始的怪异的景色。
      奴良鲤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味道,那种多年来与其他妖怪交手之时才会闻到的,味道。
      “注连绳。”他低声说:“是我。”
      雪停止了。
      羽毛失去了控制,从身边坠落。美丽静谧的梦境中断了,眼前的景色又恢复了昏暗和冰冷。

      夜里一片宁静,今天的奴良组没有举办酒宴,也没有妖怪敢在外面喧闹。
      小小的纳豆小僧一路小跑,钻进了奴良滑瓢的房间。
      别的小妖怪抱作一团,瑟瑟发抖,躲在门后。
      走进房间的奴良滑瓢没说话,慢悠悠抽着烟坐下来,夜里有瑟瑟的风声,他低垂着脑袋,闭上了眼睛。纸门被推了开来。
      身穿黑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穿的是一件样式奇怪的黑袍,奴良滑瓢睁开了眼睛。
      “你是那个……”奴良滑瓢实在想不起人类的姓名,羽衣缧微微笑道:“人类。”
      他熟练地盘腿坐下来,道:“听说总大将习惯收藏一些好酒。”
      “柱间可没说过你也要谋算老夫的酒,”奴良滑瓢转过头:“很贵的哟。”

      很贵的酒,总会好喝一些的。
      羽衣缧默默地坐在宽阔的房间里,与奴良滑瓢各自沉默的饮酒。他们喝酒的时候,外面的妖怪一摞摞叠起来,都是些小妖怪,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妖怪们哎呀哎呀的摔倒了一片。
      “总大将阁下!”
      忍着怒气的年轻的声音,奴良滑瓢努力想了一会儿:“谁呀,进来吧。”
      羽衣缧转过去看了一眼,一个年轻又普通的妖怪,走出去看不出是妖怪的那种妖怪……他忽然发觉辨别妖怪和人类已经极为简单了,那种细微的特质好像天生就会提醒他两者之间的区别。
      就像注连绳身上的味道,年轻人也有一种类似的微妙味道。

      “在下鸩,”年轻人走到了屋子中珍重的跪下了:“这次听说叔叔身受重伤,药鸩堂不能无人,我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哦,这样啊,鸩……”奴良滑瓢过了一会儿说:“那个,人类,带他去看看吧。”
      羽衣缧站起身:“鸩少爷,请跟我来。”
      他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一时难辨男女,鸩多看了一眼,强行压抑的怒气烧的年轻人脸上一片苍白焦躁,他接到了消息就乘坐胧车出发,事情的经过还没有人告诉他,到达本家之时,大家的神色都很奇怪。

      雪丽就站在廊下。
      她本来下定了决心,可这样的混乱,奴良鲤伴还在房间里。

      屋子里传来了几次吵闹的声音,她听得不清楚,也不知道该不该让羽衣缧和鸩通过。
      “让我劝劝他吧。”羽衣缧殷勤的说。
      他忽然转变的态度让雪丽很不舒服,抬起袖子刚要退后,又看到了鸩紧张焦躁的视线,仿佛再被拒绝一句,就要强行冲进去了。
      她定了定神,道:“你们等一等吧,我去问一声。”

      奴良鲤伴开了门,走了出来,从容悠然的神色消失了。无论他多么想要掩饰,手腕上的伤口也在冒出微弱的气味,那种味道撩得羽衣缧心里轻轻痒了一下,喉头发紧,鸩粗暴的拨开了他,匆匆的看了奴良鲤伴一眼,低下头,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不进去么?”奴良鲤伴说。
      “我很好奇,你现在会想什么。”羽衣缧坦然道:“或者做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伤口上,奴良鲤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我很清楚,你并没有对他抱有恋人的念头,但现在你退不回去了。”羽衣缧不由得笑了一下:“注连绳离开你,一半是为了补偿,另一半则是为了避开你,不是么?你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羽衣缧!”雪丽凶狠的打断了他。
      奴良鲤伴伸手拦住了她,深深的说:“你要什么,人类?”
      “你的血,”羽衣缧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带走……用途方面,倒无需担忧太多。”
      “好,我给你。”奴良鲤伴疲倦的说:“姐姐,让我把话说完——我要你不再靠近他,不要出现,也别再说一句话,你答应的话,那天夜里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羽衣缧退后了一步,眼神微微一暗。
      “你答应这个条件么……”奴良鲤伴忽然笑了笑,那寒冷的笑意却没有散去,直到此刻,妖怪之血才不断显现出异于人类的安静又凶暴的一面。
      “或者……就在这里,”他说:“我会杀了你。”
      狂风吹过庭院,夹杂着点点霜雪。
      雪丽不顾一切的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气温之低,让鲤伴下意识的就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但屋子里应该也发现了外面的变故。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奴良鲤伴嗓子里隐隐有些作痛,今夜实在太忙碌了,百鬼夜行之后,本该让部下一起庆祝。雪丽默默跪坐在一旁,用药膏涂在伤口上,他想了起来,从前跪在那里帮他处理伤口的是注连绳。
      “我的伤势很快就会愈合的,没关系。”
      “我知道。”雪丽说:“别动。”
      她想要告诉他什么,鲤伴苦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他说过他会好好听着的,他这样承诺过。

      “除了乙女的事,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着急的样子。”雪丽收起了纱布,放在旁边,慢慢抬起头。
      “我姐姐,”鲤伴疲倦的说:“我从来没想过他会离开……”
      雪丽看着他,眼底渐渐有了泪光。
      “鲤伴……乙女她,曾经找过我。”雪丽颤抖的捂住了脸:“那孩子她……已经死了……”

      “我听见了风声。”羽衣缧低声说。
      他坐在床边,手指温柔的拂过了注连绳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似乎有些东西慢慢从他身上抽走了。
      “和你出现的那天一样。”羽衣缧平静而满足的说下去:“一片混乱。我想要救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我的妹妹,而是他的弟弟。他最喜欢的弟弟,那么多的孩子里,只有泉奈的眼神真正像一个孩子。”
      “我以为我会和他一眼,等我治好了萤,就会明白他身上的那些感情从何而来。我以为我想救她,”他顿了顿:“我想救的人……是我自己。”

      注连绳低低的咳嗽一声,眉头皱紧了。
      他很难受,羽衣缧温和的看着他,现在他明白注连绳照顾他时候的心情了——看着自己有些好感的人,为了某种理由不惜一切的弄得一身是伤,只会让他更喜欢这个人一些。
      注连绳是为了离开,才说出当年的事的。
      只要离开了,只要去弥补,无论是否成功,都会把残留的不舍焚烧殆尽。就像他一样。
      孤注一掷,却又毫不留恋。
      如果他也可以为了萤而死的话……那一定是他的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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