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更长梦短（上） ...
-
“扑通”
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被两个壮汉抬着手脚扔出了赌坊，男人面朝下狠狠砸在地上。
“没钱来赌什么！赶紧滚蛋！”
被扔在路中间的男人颤动了下手指，表明着自己还没有因为殴打而命丧黄泉。
“唉，自作孽啊。”
路边的玄衣男子侧目看着突发感叹的小贩，随口一问：“此话怎讲？”
“公子有所不知啊，这个男人，赌了一辈子了。年轻时候输光了家业，还差点把他的妻儿都卖了，他妻子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用着娘家的钱让这男人休了她，走的时候把儿子也带走了。他儿子出息啊，喏，今年的状元就是，这老子就找儿子去了，他那儿子见他赌性未改，就给了些许银两打发出来了，等他挥霍完再去，儿子早带着她娘去京城了。唉，你说这不是作孽是什么。”
玄衣男子笑笑，从小贩摊上随手挑了一个发簪，付了钱便离开了。
被丢在地上的男人也早已骂骂咧咧地起身离开了。
******
“娘的，老子可是当今状元的爹，敢这样对老子，等元修一做大官就让元修砍了他们的头。”
“哈哈，你儿子早就撇下你去京城了。”
男人闻言，狠狠灌了一口酒，把酒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周围无所事事起哄的人。
“他娘的，老子早晚要让这小兔崽子好看。”男人面目狰狞地骂着。然而多年来的嗜酒好赌让他面色有些泛着乌青，唇色发白，瞳孔像是蒙着一层灰白的雾。即使是凶狠的表情也不会让人心生畏惧。
“王根儿，你什么时候把这酒钱结一结啊？”酒肆老板走过来，半开玩笑地看着男人，“我可是看在你是状元的爹的份上才让你赊这么多酒钱的啊。小店薄利，容不得你赊这么多啊。”
“他赊了多少？”男人还没说话，背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一桌人扭头，看见一身玄衣的男子饶有笑意地看着他们，左手把着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烟管。
“六十七钱，公子你这是要......”掌柜搓搓手，满是横肉的脸上堆满了笑。
玄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两银锭，轻轻置在木桌上：“其余的就留着他用吧。”
“王根儿，你说你上辈子修的什么福啊。”掌柜笑眯眯地拿过银两，对着男人说完便一路小跑着去了柜台。
男人有些醉酒，眯着眼睛瞅了半天才瞅清楚男子的面容。打了个酒嗝，就端着酒碗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玄衣男子面前。
“喂，你叫什么。”
“祈禳。”玄衣男子伸出食指，在酒碗里沾了点酒在木桌上写了一遍。
“啧，文绉绉的。”男人没看，仰头一口把碗里的酒喝完，“你为什么要帮我付账？”
“因为......我想替你实现梦。”祈禳笑道，飞扬的眼角显得整个人妖魅而狡猾，脸上洞悉一切的笑容也让男人十分不舒服。
“你算个什么东西啊。”男人哈哈大笑，脸上是深深的不屑。一口气没顺好，咳得满脸通红。
“你在想，要是当初留下了你的儿子就好了......”祈禳凑近，在男人耳边轻声说，“要是儿子没有走，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男人的心思被戳破，一时没有言语。
“我来帮实现这个梦吧。”
祈禳笑道，执起左手的烟管，深吸了一口，尽数吐在男人脸上。
男人被熏得闭上了眼。
待烟雾散去，男人刚想破口大骂，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曾住过的那个不算简陋的房屋。
当初那个不惜忍受着街坊的非议也要休书的瘦弱的女人站在门外，手里牵着清瘦的孩童。
男人看到此情此景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妻儿离家的那一天。
妻儿的身后有个模糊的玄色身影，男人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妻儿，赶紧跑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这么说......”男人混沌的大脑从来没有如此清明过。
祈禳弯着眼睛，以一副狐狸般狡黠的笑颜看着男人。
男人喜出望外，大笑着转身跑了回去。
祈禳看着欢喜得接近癫狂的男人，脸上还是挂着笑，只是笑意已经从眼底褪去。
“臭婆娘，你是不是想把这小兔崽子带走啊？老子跟你说，没门！”
女人张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以保护的姿态将孩童拉到自己身后，用骨瘦如柴的身体挡着他。
“嘿，臭婆娘有了娘家人撑腰就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了？”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扯了过来，对着女人消瘦苍白的脸抬手就是两个耳光。
“......我不能留下修儿。”女人咬着牙忍痛，目光敌视的看着看人，“你会卖掉他的！”
“他可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卖掉他呢？”男人冷哼一声，扯着女人的头发把女人甩到一边，然后一步步走向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十指紧紧抓着门框的孩童。
粗糙干裂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孩童吓得惨白的脸、下巴，最后停在了细嫩的脖颈上。
“你要是敢跑，我就......”男人收紧了手，脸上的笑一瞬间变得凶狠狰狞，“你娘也跑不掉。”
孩童肩膀颤抖着，充满恐惧的瞳孔一点点被憎恨侵蚀。许久才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咬着下唇，重重地点点头。
“娘，你走吧。”孩童松开因为用力已经抓得骨节泛白的手，无力放下。
“修儿！不！”女子惊慌失措，发疯一般冲到少年面前，抓着孩童瘦弱的双臂，满脸的惊慌，“修儿，你不能留下！”
“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孩童摇摇头，伸出手捋顺女子散乱的头发，露出单纯腼腆的笑。
绝望浮现在脸上，女子跪在地上抱着孩童。
孩童身体颤抖了一下，背部透过粗布衣服传来的凉意，让他发现自己脸颊也是一片湿凉。
“话说完了吧？”男人歪歪嘴，从两人中间强行拉开，一手把孩童扯进屋，另一只手把女子推出门。
“修儿！”女子扒着门不肯松手，瘦弱的身躯不知道从哪里来得力气，一把推开男人，冲进屋内死死地抱着孩童。
男人一时没有防备，被女子推得向后趔趄了几步。
“臭婆娘！”男人咒骂了一句，上前抓住女人的头发就往外拖。见女子卯足了劲跟他对峙，男人抬脚就踹了过去，女子皱眉，仍是死死抱着孩童不松手。
“娘！娘！娘你松手啊！”孩童着急大叫，想要挣脱开女子的禁锢，又不想给女子带来伤害。无奈女子双臂收紧，使得孩童无处用力。
“娘的！”男人恼怒，手劲加重，硬生生扯下一撮带着血皮的头发。
女子吃痛，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双臂气力因为疼痛减弱了许多。
男人把手中扯下的头发丢在地上，一口痰呸在上面。
“娘！”孩童挣开女子的手，后退一步双膝下跪，双手前伸，瘦弱的身体匍匐在地。
“娘，孩儿不孝，无力保护娘，让娘遭遇如此。娘不忍心将孩儿独留于此，然而娘和孩儿都无力改变这些，娘快走吧，孩儿此后生死都留给上天定夺，这就算孩儿对娘最后一次的孝道吧。”
女子跌坐在地，双手捂脸失声痛哭。孩童没有起来，持续着匍匐下跪的对着女子。
男人冷哼一声，瞥了一眼两人便出了家门。
祈禳还伫立在原地，含笑看着走来的男人。
男人一改刚才的凶狠，脸上堆满了讨好到近乎恶心的笑：“虽然不知道公子何方神圣，但这一切都要多谢公子。”
祈禳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上翘的狐狸眼却没有一点笑意。
“公子，以后有用到小的的地方尽管吩咐，小的必定在所不辞！”
祈禳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直指男人胸口。男人不明白，回过神却发现祈禳已经不见。
男人愣了愣，又作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想必那祈禳是什么神仙之类的吧。
男人欣喜若狂起来。看来自己这次是真遇上高人了。
转头过去，见那女子还跪坐在屋里啜泣，原本欣喜的心情不免增添一分不耐。
“娘的，这婆娘还不滚，真是扫人兴致！”男人不屑地看了一眼女子，大骂道，“臭婆娘，赶紧滚，再让我看见你，那小兔崽子就是你的陪葬品！”
男子骂完，转念一想到未来的美好，不禁心情雀跃起来，也不再去强拆身后啜泣的女子和幼小的孩童，连迈向赌坊的脚步也变得轻快。
却没看见，身后来自那幼小而深刻的怨恨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更长梦短（上）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