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
拍卖会结束时天已经黑了，自从那个孙先生跟小萝莉进了内室之后曹子桓就盯着那扇黑暗的小门，谁知竟然直到散场了也没人走出来。
他有些焦急，似乎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子建睡醒后，见人差不多都散了，便把浑浑噩噩的哥哥拽起来，他说要去上头琴馆找老师说几句话，让曹子桓自己先回去。日色已晚，不知有谁伶仃地调起琴来，一首送客的调子浮在天光黯淡的空气中。
出了窄巷子回到马路上，曹子桓只见前面一辆黑色轿车刚刚点了火启动，车窗里的人影有点熟悉，是那一身扎眼的白色。
曹子桓眼睛一亮，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牛劲，猛地拔腿冲向到那辆已经开到十几米外的车，好像突然鬼上身似的，几步跨过去跑的像飞一样。好容易冲到车前面，只听车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那人急急刹住了车，在路中间停了下来。后面一辆车也紧跟着急刹，差点撞了上来。
曹子桓被那响声一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两手按在车前盖上，双脚不住地抖起来，思维也一起刹住了，本来他想说什么来着？还是应该先道歉？一下子全忘了。
正在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只见被自己拦住的有钱人忽然鸣笛，摇下车窗，他似乎并不生气，也不理会后面传来的骂声，只略歪过头对曹子桓说：“站开点。”
那人的声音不重，但语调却是不容置疑的。
曹子桓立刻站开了。
小黑车用十秒钟在路边停好，等后面的车都过了之后，那人才打开车门出来。
一眼望去大约三十岁左右，身量颇为高挑，路灯把清晰的影子打在地面上。也许是光线的原因，曹子桓觉得那人的眼睛泛着点绿，眉棱骨生得很坚毅，眉毛却是细细的，鼻梁直而长，嘴唇薄薄地抿着，看上去并不很亲和的样子。
果然一个不很亲和的问题随之而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哇被你发现了？曹子桓略有些讷讷地答道：“呃，我没有恶意啊先生，只是对你拍下的东西几个疑问……”
那人注视了他一会，目中带有审视的意味，仿佛浑身都是戒备，却又同时有种很淡漠，什么也不在乎的感觉。
“什么疑问？”
“文帝一生从未到过江南，却在建邺出土他的手迹，可别告诉我他们挖的是孙权墓啊……”
那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悦，他沉默了一阵后道：“不是在建邺。”
“啊？那……”
“你怀疑是赝品？”
曹子桓迟疑了下，终于点了点头，心道：老子可是他骨灰粉！他拧出一副极为诚恳的样子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是真想看看，那书长什么样儿……对了，我叫曹子桓，西园大学文学系助教，研究的就是魏晋这块。”
那人听着曹子桓一连串的自报家门，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很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冷漠的脸上首次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未等他说出话来，曹子桓咧嘴一笑道：“不是那个曹丕！只是我给自己改的名字而已。敢问先生贵姓啊？”
先生仍旧瞪着他，仔仔细细地将这个陌生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表情已由不可置信慢慢变得有些凝重，他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姓孙。”
曹子桓心里一惊，不是这么巧吧？忽然觉得这夜晚的气氛有些诡异，眼前这位眼冒绿光的孙先生更诡异，他不敢再问名字，只怕会吓到自己，刚才不过是说了挖坟两个字，孙家的人难道就要现世报吗？
他只好干笑两声道：“真有缘分啊，哈哈！”
孙先生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忽然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丢下一串地址，然后道：“你真想看的话，下周六来。”说完也不再看他，径自开车走了。
曹子桓望着小黑车再次远离，隐没在夜色中，没来由一阵心悸，好像刚从梦里醒来一样。那个人身上带着一种遗世的气质，仿佛是个鬼魅，不属于这里，谁也看不到他。
刚才发生的事不会是做梦吧？可远处车轮踩出的浅浅雪痕犹在眼前，还有那个听起来煞有介事的地址，曹子桓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自己怎样也非走一趟不可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