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故事》月埙

11、第十一章 Ｋ歌

　　进KTV的时候，刘橘正拿着麦唱着林一峰的《19》。

　　包厢里灯光昏暗，墙壁的大电视机顶上旋转的小彩灯晃个不停，在沙发上投下各种扭曲的星星图案。有几个人点着烟，烟雾弥漫开来，那几点暧昧不明的光源更在薄烟遮挡下发射得更为朦胧。
　　桌上点了一桶鲜扎啤酒，几杯下肚，合着晚饭的红酒一起作用上来，在过低的冷气环绕中竟然有些异样的暖意。
　　不知是谁点了coldplay的yellow，自己又不会唱，嚷嚷着要董小杰唱。电吉它激越的前奏一加进来，董小杰猛得一清醒，推推俞绍文说：“你不是酷玩的粉吗？”
　　“高音部分我一个人上不去。”俞绍文低声对董小杰说。
　　“什么？”KTV音响太吵，董小杰楞是没听清楚。
　　“你得帮我一起唱啊。”俞绍文大声说，旁边也有个兄弟帮他一起吼：
　　“他这是要你一起唱呢。”
　　“没事，我帮你合声。”董小杰一捋袖子，接过了不远处传递过来的话筒。
　　“一起唱一起唱嘛。”俞绍文拎着话筒，一手拖着绒布小圆凳坐到董小杰左前方，摆好架势唱了起来。

　　Your skin
　　Oh yeah, your skin and bones,
　　Turn into something beautiful,
　　You know, you know I love you so,
　　You know I love you so.

　　一曲唱完，大家都鼓掌叫好。董小杰对旁边人介绍：“丫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别看他长得不学无术，其实对摇滚挺有研究的。”说完得意地用脚踢踢俞绍文坐的小凳：
　　“怎么样？挑首拿手的英文歌独唱给大家现一下吧。”
　　“我不知道唱什么好，KTV里英文歌本来就不多。”
　　“我陪你去挑歌。”董小杰拉着俞绍文的手就往点唱机那里走，两人一起坐沙发边角上对着电脑屏幕核计了半天。
　　醉意微微上来，俞绍文的手凉凉的，董小杰牵了他的手就忘记松开了。俞绍文在屏幕上翻来覆去看了一回，始终没忽略那只牵着他的手，最后咬了咬嘴唇，选了一首The Calling的Wherever You Will Go。

　　So lately, been wondering
　　Who will be there to take my place
　　When I'm gone you'll need love
　　To light the shadows on your face
　　If a great wave shall fall and fall upon us all
　　Then between the sand and stone
　　Could you make it on your own

　　If I could, then I would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Way up high or down low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And maybe, I'll find out
　　A way to make it back someday
　　To watch you, to guide you
　　Through the darkest of your days
　　If a great wave shall fall and fall upon us all
　　Then I hope there's someone out there
　　Who can bring me back to you

　　If I could, then I would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Way up high or down low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Run away with my heart
　　Run away with my hope
　　Run away with my love

　　I know now, just quite how
　　My life and love might still go on
　　In your heart, in your mind
　　I'll stay with you for all of time

　　If I could, then I would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Way up high or down low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If I could turn back time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If I could make you mine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

　　俞绍文不唱歌时候本是安静温柔的一个年轻人，唱歌时候却好像激情被从闸口释放，充满了力量，恰到好处地宣泄了这首歌的情感。董小杰安静地坐在沙发转角，脚搁在茶几上，夹着烟的修长手指顺着节拍轻轻地拍打着，长长的烟灰坠落地面，安静地在大理石地板上闪烁最后一点红色星火。
　　唱歌时的俞绍文有一种压倒一切的气魄，好像从头到脚换了一个人，十足的大明星范儿，好像得给他在包厢里再塞十几个小女生立马在那尖叫XXX我爱你才应景似的。但他唱歌时候又特私人，他就像在唱自己的事情一样，听着他反复唱着I'll go wherever you will go，董小杰不知他是否想起了那个叫麦子的女朋友。拼命摇晃着脑袋，董小杰阻止自己又产生许多奇奇怪怪的联想，觉得自己不是被轰鸣的音响震得发晕了还是被俞绍文那撕心裂肺似的歌唱给震了，总之头脑一瞬间空白，然后猛灌啤酒。

　　轰鸣之后是片刻寂静，传来的是一个女声：“小杰，看你朋友唱得多好，你也来露一手吧，怎么样？”
　　有人拍肩膀：“这歌你看你一个人搞掂吧。”
　　董小杰定睛往大屏幕上看，操，这不是小红莓的歌吗？世界杯时候放熟了，唱是会唱，但是……
　　“这谁点的自己不唱？这不女生的歌吗？”董小杰摇摇手婉拒。
　　“你声音这么好，唱女生的歌也不在话下吧。”
　　婉拒失败，董小杰猛干了一杯啤酒：“行，这歌我唱。”

　　Do you remember
　　The things we used to say?
　　I feel so nervous
　　When I think of yesterday

　　前奏是干净的钢琴，董小杰的声音一出，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了。他的声音干干净净的，高音部分上得就好像那轻飘飘上升的烟圈一样，清澈中透着一股软软的沙哑，这样一首略带哀伤的歌演绎起来一点都不为难他，只是唱着唱着董小杰自己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in the sun
　　那盏彩色小旋灯怎么越转越亮，眼前仿佛已经不是灯光昏暗的狭小KTV包房，而是暖暖的红、酸涩的黄充斥了整个视野，身边的人影和说话声已模糊，轻抚全身的是从那遥远丘陵上吹来的风，风中有干草在太阳下变蓬松的味道。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
　　不断重复唱着的旋律，不是梦境，是曾几何时经历过的现实。那时候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阳光下的草地上，什么也不想做，哪儿也不想去，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这样死去，覆盖肢体的是大片大片向日葵绽放的声音。
　　当幻境竟比周围的真实环境更强有力地覆盖眼帘时，董小杰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喝了太多。

　　“他喝醉了。”刘橘不无担心地看着董小杰说。
　　“你们放心，我开车来的，会把他平安送回去的。”俞绍文极尽绅士地保证。
　　董小杰并未烂醉，尚能自己走路，只是有些踉跄，全靠俞绍文搀扶才进了电梯。扶他坐上车，俞绍文从车里掏了瓶乌龙茶给他醒酒，又拆了包湿巾小心地替他擦拭因酒精而泛出薄薄淡粉的脸颊和额头。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还难受吗？”关切地问。
　　被关心者反而不领情地拍开俞绍文的手：“我什么事都没有，快开车吧。”
　　白色小车缓缓地开出地下车库，董小杰下意识地将车窗摇下至最低，感受着夜风从外面飞掠而过的清凉。

　　上高速开了一半，董小杰突然起了反应，忙不迭地要俞绍文停车，俞绍文忙在高架靠边听了下来，董小杰猛地解开安全带就冲过去蹲地上干呕了起来。
　　酒醉的人吐起来格外难受，俞绍文有心要代他受过又没有法子，只能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让他稍微好受些。
　　折腾了好一会，董小杰提出要趴在栏杆上休息一会，俞绍文脱下外套加董小杰身上，两人就在高架的栏杆上并排趴着，在身后是偶尔疾速而过的两路车灯的流光，斗大一个月亮就在对面的高楼上悬挂着。
　　本来是挺浪漫的一个场景，可惜身边有一个原本半醉的，喝完红酒猛喝啤酒，这会出来被外面风一吹已经醉了七八成，眼睛望着前面的星空，却不知道焦距在何处。

　　“上面风大，我们回家去吧。”估摸着醉鬼缓了过来，俞绍文拽了拽董小杰的小细胳膊准备把他老人家往车里请。
　　董小杰却突然猛地转过身来，背靠在栏杆上呵呵地笑，眼睛里一瞬间聚集了许多暧昧难明的神采：“这会儿你还要装做从没认识过的样子吗？”
　　俞绍文扶着董小杰的手徒地一僵，慌乱制造者却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飞快地钻进车里，蜷成一团睡着了。
　　俞绍文听着车内传来的细微的鼾声，不由得哭笑不得。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太阳早已死去，月光照耀南瓜马车，钟声一响，咒语消失，宴会、舞伴都将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