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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黄泉不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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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啊月,为什么我的兄弟还不出现……是月光太黯淡,照不出他回来的路吗?”叫唤渊薮顶峰之上,已然大醉之人举着酒盏,把酒对月。
不知何时出现在渊顶的雪脯酒,一杯一盏,勾动着心底最沉痛的思念与哀悼。意琦行不善饮酒,干脆放任自己大醉一场。醉了,你是不是就会回来?醉了,我的心,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了?醉了……
瓶口微斜,瓶中的酒液尽数倾倒而出,在地面形成一片小水洼。“吾以酒沃土,引月光铺路,兄弟啊,这样有够亮了吗?”
细小的水洼反射着月光的银辉。意琦行低头,泛着银波的水面上映照出自己的醉颜。和另一张熟悉的面容!
白衣,雪发,微微上挑的紫色双眼。绮罗生!
“你终于回来了!”心头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只需这一句。意琦行急切的伸手,指尖在水面激起点点涟漪,水面上熟悉的面容却消失不见……
“吾不准你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回来,回来啊!”倾尽瓶中最后一滴酒,意琦行试图唤回消失的幻影……哪怕只是幻影也好,留在我身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眼泪代替了酒液滴落水洼,斩破平静的水面。破碎的水面,一如自己残破的心。
绮罗生啊,你不在,吾……酒劲慢慢上来了,意琦行的意识渐渐迷蒙,饮酒的动作却仍在继续,背后却忽然伸过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吾买了一打的酒。”从来未曾忘却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意琦行闻声回头,在见到来人后,不知是激动还是悲伤的泪再也禁不住重量滑落脸颊。
“吾买了一打的酒,你只喝一两壶便醉。剩下的,竟让你如此浇土,浪费的一滴也不剩了。”那名白衣人手握雪脯扇摇着头,语气中满是不满与惋惜。
白衣沽酒,除了绮罗生还有谁人。
酩酊大醉的意琦行哪还顾得上什么绝代剑宿的形象,此刻的他不过是一个为兄弟的逝去而伤心的可怜人,心中所想只有冲过去将那人紧紧拥入怀中倾诉思念。
心动,形动。转眼间意琦行已奔至那人身前,颤抖的手马上便可握住来人,却在咫尺距离外顿住。醉眼朦胧,眼前的人,似是真实,却更像飘渺虚无。
“你……我又做梦了吗?”意琦行不敢伸手,深怕眼前的绮罗生会和刚才一样化为幻影消失。如此,远远看着便好。
“这不是梦,是兄弟我,真正自黄泉回来找你了。”绮罗生伸手想要拉住意琦行,却被他一个闪身躲开。
明明已经醉成这般模样,反应却依旧这么灵敏,剑宿不愧是剑宿啊。绮罗生在心里暗自感慨。
“哈哈哈……”意琦行大笑,一口饮尽瓶中残酒,脚步却更显虚浮。“哈哈哈,如此美梦,那我甘愿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了……”
踉跄走了几步,意琦行在一块大石边跌坐下来,终于沉沉睡去。
“唉——。”绮罗生长叹一口气,深知自己的死给意琦行带来多么沉痛的悲伤与打击。可是命运作人,本已断开的生命之弦,在兽花残根与策梦侯八品神通共同作用下,又奇迹般的再次续上。被雷电异能摧毁的一身功体,竟也全数恢复。
“兄弟,是我,欠你太多。”绮罗生缓步走到意琦行身前,又是一声长叹。先前天踦爵已告知在他身亡期间意琦行的情况。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又怎会与烈武坛、佛乡敌对,又怎会惹上一身仇,又怎会……
“醉了,你就会回来了……”悠悠梦语从意琦行唇间溢出。绮罗生摇了摇头:“吾现在回来了,你却醉了。”不知是遗憾还是责备。
“绮罗……生……”意琦行在醉梦中仍然叫着绮罗生的名字,“你可知……吾……有多想你……不要……再离开我……绮罗生啊……”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其实什么抓不住。
绮罗生急忙伸手握住意琦行的手,冰凉。而终于抓到什么的意琦行也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紧皱的眉头却从未舒展。
轻轻拭去意琦行额头的冷汗,绮罗生在意琦行身边坐下,将自己的肩垫在意琦行头下,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此生,吾不会再离开你。”低声吐出坚定的诺言,绮罗生在心中起誓。余生,我会好好活下去,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伤心。
绝顶处的月光总显得如此澄澈。月辉下,紧靠彼此的的人影共入梦乡。同眠虽不同梦,可梦中心中,满满只有身边的这个人。
好梦尤是易醒。天光乍破,意琦行便有了三分清醒,从沉眠中悠悠转醒。一抹雪白的人影正手捧一盏热茶站在自己身前,笑看着自己。宿醉的大脑仍七分混沌,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甘愿醒了吗,醉大剑宿?”含笑的眉眼,调侃的语气,绮罗生拿意琦行打着趣儿。
声音真实的飘进耳中,意琦行心头一惊,反应过来时已经握住了那人的手。还有那人手中烫人的茶盏。
“你……”意琦行吃痛收回手,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开口。
“会感觉到痛,就表示这不是梦了。恭喜你终于清醒。”横扇于唇边挡住忍不住弯起的嘴角。剑宿大人的反应还真是……可爱……让他禁不住想多逗弄一番。而意琦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顿了顿,绮罗生才又开口:“也恭喜你的日思夜念的朋友,终于回来了。”
“哼。”终于确认了这不是梦,意琦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又恢复成人前傲骨嶙峋的绝代剑宿。“还能这样谈笑风生,看来死亡对你毫无影响。”
“或许是死神找不到我,所以我又回来了。”绮罗生仍是一副嬉笑神色,似乎现在谈论的人并不是他,“怎样,见到我活过来,你不高兴吗?”
“不过就只是这样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意琦行负手背过身。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深信而已。深信你从不曾走远,深信你还会回来。
“哎呀。”夸张的感叹,绮罗生一手抚上胸口,满脸遗憾表情。双心有力的跳动透过衣物传递出活着的讯号,“太冷淡了,这与吾预设感动加泪涟涟的剑宿反应,完全不同啊。当真不稀罕我活过来?”
“哼。”意琦行又是一声轻哼,心底稀罕便好,毋需说出。而你,又怎会不懂。
“这还真伤我的心啊,唉——。”绮罗生无奈摇头,还是这么死要面子。将手中的快要凉透的茶盏递过去,叙旧的话说够了也该做正事了:“先把这醒酒茶喝了吧,醉大剑宿。”
意琦行接过那盏醒酒茶,刚递到唇边,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手,满脸严肃:“我没醉。”
“噗嗤。”绮罗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换来意琦行的一张大黑脸。调整好情绪,绮罗生再次开口调笑:“那还真是奇怪,我买了这么多的酒,也不知是被谁喝的一滴都不剩了。我还打算与剑宿月下共饮,不醉不休呢。真是可惜,可惜……”
意琦行饮茶的动作一滞:“大日抛掷,不醉不休。现在也为时不晚。”玉阳江上,自己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当时的情景恍如昨日,没想到已过了这么久了。
“自是不晚。”绮罗生手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壶酒,“但现在还不是醉的时候。”
瓶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意琦行以茶代酒,一饮而尽,绮罗生亦饮空瓶中酒。相对凝视片刻,两人同时大笑出声。
日光耀眼,曾经的阴影乌云已随着这酒、这茶一同消失不见。
“你……”意琦行正欲开口,天际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诗号,天空再次布满乌云雷电。
“无岁不征吞八荒,无战不胜握玄黄;御宇唯吾,天之骄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画面,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电闪雷光之间,御宇天骄已出现在两人身前。
“是你打退吾方银河殛战士?”御宇天骄开口,却是对绮罗生而言。意琦行神色变得沉重起来。
“然也。”绮罗生无意隐瞒。
“这是吾与战云界之事,与他人无关。”拦住绮罗生,意琦行移步护在绮罗生身前。
“你要亲口承认你绝代天骄的身份了吗?”御宇天骄眼神凛冽,直指意琦行。
“绝代天骄?”绮罗生低头思索片刻,转头看向意琦行,“你是战云界之人?”
意琦行投回一个眼神,示意他安心:“这段过去,并不会影响咱们的交情。你先回画舫等我吧。”
绮罗生看了看御宇天骄,并未感到杀气,意琦行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好,吾只等你一曲的时间。超过了,你就要大江南北自己找了。”是威胁也是提醒,更是信任。
“足矣。”意琦行点头。
相对一眼,彼此心知,毋需多言。
目送绮罗生离开,意琦行方又看向御宇天骄:“现在,该来解决我们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