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道是无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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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乌云散去的叫唤渊薮仍是一片晴空朗朗，玉阳江畔雨丝却伴着琴声悄然飘落，混成一曲妙响。久违的画舫，伴着熟悉的曲调，在江雨中划水留痕。绮罗生弹着意琦行最爱的曲子，等候着来人。
那一日，似乎也下着这般的雨。
“秋瑟落叶葬……英……灵……吾弟……卒……”那个人念着祭文，却已泣不成声。眼泪倏然落下，打湿了祭文。
他虽已“身死”，意识却无比清醒。雨声那么大，眼泪滴落的声音他却听的一清二楚；伤心的人那么多，他却独独只感受到那个人的心碎……
“他这一辈子的结，应该由吾为他解开。”纵使心碎，那个人还是强忍心头悲痛执意送他最后一程。颤抖的手缓缓解开船绳，画舫渐渐驶离岸边。
你解开了我此生的结，那你心中的结呢？是同样解开还是变成死结从此无解？
他很想问问那个人，更想告诉那个人自己没有死……可是那具躯体已经无法动弹，意识再怎么清醒也只是枉然，只能随着船越飘越远……
思及此，琴声也染上了些许悲凉。半曲未至，便见一人执伞翩然行至船头，恍若天人。
那只伞……昔日里，他白衣沽酒，却是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磅礴大雨。他不曾带伞，也无带伞的习惯，淋着雨独自缓行。却在路外桥边碰见了那个人。
“淋了雨，这酒的滋味可就没那么甘甜了。”说话间，那把伞已替他挡去了一方风雨。
两人雨中相携而行，却被一留衣嘲笑说“怎有种‘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样子”……
意琦行执伞立于船头，望着江河无边。还是这个人，弹着自己最喜爱的曲调，在此等候等候着自己的到来……
雨势渐渐小了，意琦行收了伞放在船舷上，走进船舱。此时，一曲方休。
“曲调依稀，人仿佛，虽共醉一大场，但现在清醒，却更是有几分不真实之感。”看着船舱内盘坐着优雅抚琴的人，意琦行感慨万分。“若非战云界之人相扰，打坏情绪，或许吾还要疑心自己尚在梦中未清醒。”
语气中似有不满，但更多的，是庆幸。一朝得见两故人，幸甚。
说话间，雨声已彻底停歇。艳阳冲破乌云映照在江面之上，一弯彩虹横跨山水之间。
“虹销雨霁天色清，云飞鸟远又一章。”绮罗生撤下罗琴，拿起折扇起身，一派翩翩浊世佳公子样缓步踱出船舱，“既云醉，不妨当做昨日生死，乃醉梦一场。醒了，就要振作正事了。”
说着，别有深意看了身边的意琦行一眼。意琦行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正事”为何。
拿起船舷上仍在滴水的伞，意琦行略一沉吟：“伞上雨滴犹沥沥，曾记磅礴雨中行。若问蓑衣何不褪，天晴无处知泪情。”
“伞在雨中的记忆太深，就算天晴了，还是忘不了雨水滴滴，敲在伞面的声响。”诗是好诗，绮罗生却吹了眼不敢看意琦行。字字句句似是在写伞，其中蕴藏的，却是意琦行连日来的千般思绪万种思念。
“那一日，吾听见了大雨滂沱。从此，你们的世界未曾放晴。”是自责，亦是愧疚。绮罗生从意琦行手中接过伞，暗自运起内劲，手中纸伞一抖，上面的雨水便已全数不见。看着意琦行的双眼，绮罗生目光中满是坚定。：
“现在，我为你沥干这沾满纯纯男儿泪的雨伞，为你收伞，收起那一日的雨，让咱们能再看见晴空。”
“我讲的明明是雨水，哪是泪呢。”一挥手中拂尘，意琦行背过身去，语气却有些急躁，像是个正在掩饰自己错误的孩子。这个绮罗生，一天到晚只知道拿他开玩笑。
“是是是，是雨水。”知道剑宿大人脸皮薄，绮罗生收起伞，正了正神色，“现在，咱们就一同勇闯虚空，救回一留衣。”
意琦行转身朝他点了点头。刚才没有看见他的表情，这下转过脸来，绮罗生不禁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否则这只伞，又要淋大雨了。”
“是雨水，不是眼泪！”意琦行愣了片刻，随即轻哼一声，大踏步离开了。
绮罗生笑着摇摇头，拿起纸伞赶紧跟了上去。死要面子的剑宿啊，哈哈……
“灵襟澡雪蔑尘汙，恬淡场中道情娱。一气制神酩酊舞，乘醉蜕凡入虚无。”
意琦行踩着黑狱前哨的尸体前行，每一步都带着一股威严，绮罗生紧跟其后，一同踏进黑狱大殿之中。
神隐锺馗和妖皇堕神阙闻声，运起妖力挡在两人面前。意琦行对这两人毫不在意，拂尘起落身形一转，一身傲气显露无疑：“交还一留衣，换取黑狱生机。”
“足踏黑狱，犹妄想与本王抗衡，好个目中无人的武道七修啊！”妖皇被意琦行狂妄的语气激怒，起手便祭出三途苦。
意绮两人眼神交契，武道联招厉行反击，强劲掌风直逼堕神阙。堕神阙被击退，残余掌风擦向神隐锺馗，立刻见红。
妖皇心知自己绝不是两人的对手，便也不再阻拦，反正这虚空之地从来都是有进无出。痴人自寻死路，他绝不会阻拦。
意绮两人则趁机疾行，飞身闯进了虚空之地。吞噬了一留衣的风涡近在眼前，衣衫已被劲风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两人毫不迟疑，勇往直前。
突破一道又是一道，再往前，两人已被数道风龙包围了。绮罗生扬起纸伞意欲一挡，张伞瞬间伞便被击成了碎片。既知情况不妙，意琦行与绮罗生两人默契起掌，一股沛然雄劲冲赫虚空，七修绝学应时而出。
刀斩风龙，剑破虚空，生路顿开，却见尽头竟是……一留衣！
相对一眼，两人同时收掌，转眼间便已来到虚空尽头。
“你们的动作实在太慢了，吾已等你们许久了。走吧。”一留衣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话刚说完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留下意绮两人面面相觑。
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就这副表情？！
行至安全地带，三人才暂时停下休息。
“呼——，真惊险。”绮罗生抚了抚胸口，刚才的遭遇仍让他心有余悸，一只手却突然伸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绮罗生不解的看着一留衣。
“哇——，是活的。”一留衣满脸惊奇，好像看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一般。但随即语气一变，略带责怪：“我说你真没意思，走无相辞，回来又没放送。害我方才在里面看到你们两个，还以为大家是在黄泉相见了。”说着又无奈的扶了扶被吓歪的帽子。
绮罗生看着一留衣在那耍宝，好笑之余也配合的演起来。躬身行了个礼，绮罗生开口道：“这位兄台，我认识你吗？”
“嗯？绮罗生你……”一留衣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真是不错的表情。绮罗生展开扇子挡住笑弯了的嘴角，“我是什么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将我为你留的眼泪还我，还我啊！”刚回来就被愚弄了一番，之前的伤心真是白费了！一留衣佯怒，作势要打绮罗生，却被意琦行一把拦下。
“先不要激动。”后退几步躲过，绮罗生故意转移话题，准备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戏，“你不想知晓我死而复生的原因吗？”
“什么原因？”一留衣果然入了圈套。
“其实我这次能从鬼门关回来的主要原因是——阎罗王，也跟你一留衣同样，一直叫我什么人，而我一直说不是。后来阎罗王就放我回来了。”绮罗生的语气一本正经，说话的内容却让一留衣恨不得掐死他。
看了意琦行一眼，一留衣缓缓握紧了拳头：“看来你已经忘记了在渊薮的日子了！”
“吾若说吾记忆犹新，你能将你的手放下吗？”他当然不会忘记，但也不想再次体会。
“不行哩，除非你老实招来，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警告般的扬了扬拳头，一留衣看着绮罗生，“吾当时探过你的心脉与气息，在在昭示已回天乏术，吾甚至还不停为你传输真元，但皆无用。你究竟是怎样活过来的？！”
“愚弟不敢相瞒二位，其实吾能复活，乃策梦侯所救。”绮罗生叹了口气，虽说命是救回来了，可这过程……唉……
“竟是他！”意琦行有些无法相信。
“没错。策梦侯钻研神通有成，能与吾兽花之术相通，催化吾体内兽花残根，使吾兽花重生，修补双心之缺。又幸吾天生双心，比平常人多了一口气，寄在喉珠，所以才有今日重生机会。”绮罗生一口气全部解释完，一留衣紧握的拳头也终于放下了。
“这样说来，那名策梦侯的救命恩情，你是欠大了。”一留衣对策梦侯的救命之情甚是感激，却被意琦行粗暴打断。
“这只是一命换一命，若非当初你为他求情，他早要丧生在吾剑下！又幸亏你有兽花奇术在身，又是天生双心。否则，就算策梦侯身具奇术，也无力回天。你的命，有一半是你自己救回来的。你不必觉得亏欠他。”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身，意琦行对一留衣的说法很是不满。那个策梦侯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哇——，大剑宿，你何必讲得这么激动。”一留衣对意琦行的过激反应有点惊讶，歪着脑袋观察起他的表情来。
“此人心术不正，救绮罗生，必定只是因为绮罗生的身上还有他所需要的利用价值。”意琦行向绮罗生使了个眼色——以后离他远点！
另一边，一留衣还在开导意琦行：“不管怎样，人是策梦侯救回来的，有机会就要报答人家。”
“哼！”意琦行拉开跟一留衣的距离，“不要。”
“喂……”一留衣还想再说几句。
“好了好了。”被晾在一边的绮罗生终于开口打断二人的争执，“策梦侯的恩情，是吾自己的事情，二位不必为此争执。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回来了！”
绮罗生伸出双手走到二人面前，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咱们三人，终于再度聚首了，兄弟。”
握住的手，传递出铭心的温度。三人心中皆是一阵感慨，氛围顿时凝重起来。
“是啊，咱们终于再度聚首了。”一留衣感叹完毕又开始耍宝，“俗话讲，自首无罪，抓到双倍。咱们现在这样，算是自首还是抓到？”
意绮两人互看一眼，对方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想理他”。
“咱们走吧。”无视一留衣，意琦行拉着绮罗生往渊薮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等我。不要这么绝情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道是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