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流影》凛洛

5、天涯归路

　　“相杀吧。”
　　绮罗生看着那名狗头刀客思索片刻，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是不是和他结过怨。不管是否有恩怨，先下兄弟的事才最紧要：“抱歉，绮罗生另有要约，你的挑战绮罗生应下了，留待下回再论输赢。”
　　黑月之泪和兽骨刀并立插在地上，在风中微微摇晃。绮罗生伸手欲取黑月之泪，一阵劲风擦着脸颊而过，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兽骨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胸前，那名狗头刀客的脸就近在咫尺。
　　即使靠的那么近，还是看不见他的全貌。绮罗生那从来没有起过波澜的另一颗心，却忽然剧烈的跳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努力压制着心头的躁动，绮罗生脸上仍是波澜不惊。
　　“你的心乱了。”吐掉叼在嘴里的树枝，老狗盯着绮罗生缓缓开口：“你要赢过我，才能带那口刀离开此地，九千胜大人。”兽骨刀往上移了几分，抵在绮罗生的颈间。
　　九千胜？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那人和自己毫无关系，绮罗生也不想和他多纠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九千胜大人。”
　　听到他的否认，老狗心头莫名窜起一阵怒火。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叫什么，但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九千胜”这个名字突然从脑海中冒出。十分熟悉的名字，伴着一阵心痛出现。那个人是谁呢，他想不起来了。
　　“啰嗦！”一把推开绮罗生，老狗兽骨刀挥舞发起攻势，“看刀！”
　　在这种节骨眼上，绮罗生不想再起无谓的冲突，扬扇挡住杀来的刀，却换来更加猛烈的进攻。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绮罗生自认脾气还算不错，也被老狗逼出了怒火：“如果你执意相逼，那绮罗生只有得罪了。”艳刀出鞘，绮罗生执刀杀向对方。
　　短暂一交手，绮罗生便明白，此人刀道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他的刀法十分诡异，难以捉摸，如果真的打起来，自己一时半刻肯定无法脱身。意琦行和一留衣还在等自己，他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故意漏出破绽给对方，锋利的兽骨刀撕开右臂，鲜血染红了绮罗生素白的衣衫：“阁下刀术过人，绮罗生认败。以后有机会再切磋吧。”
　　“嗯——，想走？”老狗突然大笑起来，四周狗吠声再次响起。绮罗生惊疑间，老狗又挥刀向他杀来，起手落式间带着一股难抑的兽性。绮罗生不得已举刀再战。
　　艳刀快，骨刀更快。占尽先机的老狗越打心中的战意便越浓，杀意更甚：“哈哈哈，有趣，真有趣！”纵身一跃搅起无尽风沙，遮天蔽月：“这一招，你能不能接下。蚀剑刀·天狗吞月！”
　　和痕江月使的是同一招，但两者力量却是截然不同。与痕江月那一战，他双刀在手，轻易便可破解。而那狗头刀客出招的威力是痕江月的十倍百倍，他却只剩一把艳刀在握……
　　手中的刀握的更紧，绮罗生看准时机，绝招再现：“江山觑影·断！”
　　强招对撼，风云惊走。四散的刀气断木裂石，在玉阳江上掀起阵阵风浪。绮罗生手脚皆是一痛，经脉被强劲的刀气削断，一手一足已被废去。额头冷汗密布，握不住的刀从手中滑落。这一战，他败的如此彻底……
　　没有自怜自哀的时间，绮罗生心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不安的感觉萦绕心头，久散不开。难道是……
　　“不行……我必须……赶往无生之岸……”一足被废，绮罗生一瘸一拐蹒跚的朝着艳刀掉落的地上走去，拾起刀想开离开，却又被老狗挡住了去路。
　　“不准你离开我。你能踏过我的尸体，再说离开。”染血的刀尖指向绮罗生，阻断了路途。
　　重伤的身体无法支撑住心痛的重量，绮罗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想要我的命，我给你，但不能使现在。”
　　“时间，是胜利者的赏赐。败者，只能卑微求生！”
　　卑微……求生……那个加重的求字，让绮罗生忍不住浑身颤抖。他虽不似意琦行那般高傲，但自尊心也是极强的，何时需要像……像败家犬一样向人低首求助……但是，他的兄弟……他必须要去救他的兄弟……
　　再也支持不住的膝盖无力倒下，绮罗生压抑住内心的屈辱与悲恸开口：“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能给你……但我求你，求你带我前往无生之岸……救我的兄弟……求你……”一下一下，额头磕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血水，汗水，混着泪水一起流下，将地面染的通红，一如绮罗生泣血般嘶哑的声调：
　　“求你……求你啊……求你……”

　　“一留衣啊！”
　　一留衣挣扎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勉强动了动，吐出的却只有血水。看了身边的兄弟最后一眼，一留衣眼中的神彩渐渐黯淡，最后只剩一片漆黑……
　　意琦行仰天一声怒喝，真气透体而出，扬起一片沙尘碎石。
　　“死来！”不容意琦行有喘息的机会，地狱变鬼手连连发威，招招皆是往意琦行死门进攻。意琦行连番闪躲，却还是被打中数下，体力也已接近透支边缘。
　　他意琦行并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一留衣已经身死沙场，绮罗生仍生死未卜，如果他也在此倒下……为天下，为苍生，为七修，更为兄弟，他都不能绝对败！
　　泻出真元，意琦行运出擎天剑始之气，力求一搏三凶之威。就算不能诛灭三凶，同归于尽也是好的，只是不知绮罗生……
　　“哼，自寻死路！”地狱变使出三凶极招，鬼瞳煞变，无尽妖力杀向意琦行。
　　极招相对，气力早已空尽的意琦行，败。
　　呕出一星朱红，意琦行跌落在一留衣身边。“好友，吾……”吾对不起你……
　　“既然你们这般兄弟情深，那吾就送你们去黄泉聚首！”地狱变冷眼看着这一场好戏，手上毫不留情的发出最后一招。
　　嘴角一抹苦笑，意琦行缓缓阖上了眼……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降临。

　　横空飞来一道刀气，击散了地狱变的鬼荒之力。
　　四散气劲中，立着一名头戴狗头面具的刀客。
　　猛兽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猎物，瞬间便看出猎物的破绽。掠眼之间，老狗手起刀落，地狱变身上已多了一道见骨的伤痕。地狱变见情势有变，不再恋战，化烟遁走。

　　一个人拖着不便的手足，一瘸一拐的挪到了意琦行身边。
　　“你……”见到来人，意琦行说不清心里究竟是激动还是难过。
　　“兄、兄弟……”绮罗生低着头艰难的开口。此时，这两个字犹如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如果不是他，一留衣就不会死，意琦行也不会伤重至此。“吾、吾失约了……”
　　“你没出现时，我便知你必是遭逢不测了。”意琦行跌跌撞撞的走到绮罗生面前，轻轻将他抱住，平静的声音似乎并不意外。“现在见你，至少……至少还活着就好……咱们将、将一留衣带回……好好……安葬……”掩饰的平静被自己打碎，声音里满是难抑的伤痛。
　　怀中的身体明显一颤，而后，自己的双手被推开。意琦行满脸惊愕的看着绮罗生。
　　“今后……咱们兄弟……再非同路人……”推开意琦行的手还颤抖着，绮罗生的声音却无比平静。他哪里不明白意琦行人前的骄傲被剥开后的脆弱，他很想像回来的那一日一样，安慰他保护他，可是他不能。原以为这句话他会说的痛彻心扉，真的说出来竟然如此轻易。
　　那颗心，已经痛到麻木了。
　　不再去看意琦行比心碎惊愕的表情，绮罗生走到老狗身边，背对着意琦行。
　　“为什么……”意琦行满脸不可置信，声音虽轻却清清楚楚的飘进绮罗生的耳朵里。
　　“因为我老狗，救了你的命。”老狗理所当然的挡在两人之间。
　　“为什么……”
　　“因为他答应做我的狗！”
　　虽然他答应了老狗的条件，但是真的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绮罗生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屈辱感让他忍不住全身颤抖。
　　“不准践踏我的兄弟！”意琦行心中的怒气瞬间爆发，想要冲上去和老狗一战，身体却再难移动半分。
　　“相杀吗。”明知意琦行已经没有了力气，老狗还是把刀指向了他。
　　绮罗生心里一惊，反应过来时已经挡在了刀前：“不准伤他！”
　　老狗似乎很不高兴，他的狗怎么能帮着别人？！不满的眼神咬紧了绮罗生。绮罗生苦涩一笑，缓缓开口道：“有很多时候，是命运在决定人生……这一败，咱们都要认清事实了……”呢喃般的声音，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一留衣他的……他的后事，就麻烦你了……”一留衣是他最对不住的人。快速看了一眼一留衣，绮罗生又垂下了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对不起，说好会一辈子陪着你的，现在，吾又要食言了……

　　无力的身躯颓然跪倒在地，意琦行无力的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心里的痛再也说不出口。
　　昔日的兄弟，一个别于天涯，一个归于黄泉。漫漫长路，今后只能一人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