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别过》橘子没汁

7、脑补过无数次的相处

　　绷紧的面部肌肉蓦的垮下来，谢燮有些无语的看着索性端自己的面过来拉过轮椅来在书桌前坐下的章晗，她掏出手机来一边看一边轻轻吹着筷子卷起的面。谢燮有些纠结的看着面前散乱的漂浮在汤里的面条，心横下来继续低下头吸吮张牙舞爪的豆芽，一块红褐色的东西突然出现在视野里，“怎么都不吃肉”章晗把一块连着筋的腱子肉夹到谢燮嘴边“快，以形补形的。”
　　重逢之初的时候，章晗也像其他原来就认识自己的人一样面对自己丑陋的残肢和艰难的动作表现出不可置信再到悲伤和同情，但渐渐的，她开始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默默的出现。素昧平生的章晗…是在慢慢的接受这样的自己么？谢燮听着厨房里锅碗在水中碰撞的声音，睫毛垂下来掩住黯淡了的瞳孔。那为什么，她就，不可以试着接受呢？
　　洗好了碗，章晗擦擦手摘掉围裙进了卧室，看见谢燮像条毛毛虫一样慢慢的扭动，孤零零的左腿在床单上蹭着。“怎么了？”“黑子…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过来？”“他今晚还有补考，应该是不过来了吧。”谢燮叹了口气，眉头痛苦的纠结起来。“哦，那没事了。”章晗有点疑惑，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壁钟，突然灵光一闪，脑袋机械性的转回来，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缩成一团的男人，舌头在口腔里纠结的打了几个转，终于还是吞了下口水“谢燮…你是不是想去…接手？”几乎埋在枕头里的毛绒绒的脑袋死机般僵直了一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又猛了摇了摇。这可怎么办，章晗觉得自己的耳朵呼的烫了起来，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啊…
　　“你憋着也不是事啊”章晗思考了一会儿，把轮椅推到床边“你还能站得起来么？”。谢燮在枕头里拱着脑袋，什么话也不说。“要不要每次都让我觉得自己像女流氓一样啊…”无奈之下，章晗又环住谢燮的肩背把他生拉硬拽的坐起来，谢燮有些认命的睁开眼睛，用脚撑一下地面把自己挪上了轮椅，任由章晗推着自己进了洗手间。腿变僵硬了，膝盖还是肿着有些发胀，被托着腋下扶着站起来，感觉到背后的动作停了下来，属于女生的纤细苍白且有些发凉的手指迟疑着离开了自己的肋骨，谢燮盯着自己运动短裤的松紧带，耸动了一下双肩，左肩的钝痛和右肩的虚无击碎了可笑的幻想，他的心坠入绝望，冷的像被遗忘在冰柜里的陈年啤酒。章晗尴尬的攥起手指，抬头看看面前越发僵硬的宽阔脊背，狠下心来再环住他的腰稳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形“要…怎么弄？”怀里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发出低沉又冰冷的声音“你左手边的柜子上有些棍子，拿像角尺一样，比较长的那根给我咬着。”章晗转头，看见身旁的柜子上有很多长长短短的细棍倚在墙上，有些的头上钉着铁钩，有些做成特殊的形状。他平时就是靠着这些东西生活的么？章晗咬了咬嘴唇，伸长左手挑了棍子递向谢燮口中，思索了一下，一咬牙伸手握着面前的短裤腰间的松紧连着内裤捋下二十厘米“我什么都没有看！”紧闭眼睛把脸贴在裹着肩背的纱布上，章晗感觉怀里的人愣了一下，之后缓缓的弓下腰去。哗哗的水声和有些像稀氨水的气味出现在空气里，章晗等着纱布的触感再次出现在鼻尖上，又慢慢的摸着把裤子们拉起来。被原路拉回卧室的谢燮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章晗杵在床边也有些尴尬，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听到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发出冲水的声音，谢燮慢慢的闭上眼睛。也许，自己就死在那天了，说不定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章晗呆呆的盯着马桶里渐渐变回澄清透明的漩涡，喉头一阵一阵的发紧，洗了手转身出去，从卧室里的药箱里找了红花油，在手心呵了热气搓着，手指轻覆上谢燮小腿上的青紫。感觉到疼痛，那条伤痕累累的腿微微抽搐了一下，“忍一下。”章晗看了看闭着眼睛脸色阴沉的谢谢，手上重新开始动作。时间静静的流逝着，谢燮觉得左腿有些火辣辣的，床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中药气味的指尖点着自己的脖颈，谢燮偏过头去，看见章晗端着一杯水蹲在床边，抿了抿嘴唇，他闭上眼睛，默默的躺了回去。“这样不喝水要中暑的。”背后传来的常常会侵蚀大脑的温柔声音停顿了一下“没有关系的，因为是你，所以，都没有关系。”
　　“我…挺麻烦的。”被扶起来硬灌了水的谢燮，嗓音还是泛着干涩。“没有。谁都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啊。”把水杯放在一边，章晗坐在谢燮身边，轻轻的解着他的绷带。“我这辈子，就一直会这样，不方便着了。”谢燮深深的看了章晗一眼，但迎上的目光太过明亮坚定，自己却先偏过了头。“复健的时候就总想，年纪大了以后，筋变硬了，连脚都不能抬起来了要怎么生活。”章晗觉得胸口有些闷堵，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只是睁着泛起波光的眼睛看着他腮上浮起的咀嚼肌坚毅的线条。“那个时候，会有人照顾你啊。”耳边传来轻微的喷气声，草药特有的苦辣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谢燮，你自己不知道吧，你的身上，有能吸引人追随的力量。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会有人被你吸引，陪伴着你的。”
　　谢燮看着正在用绷带包裹自己的章晗，她没有抬头，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倾泻进来，让她缺少修剪的长发变的有些亮闪闪的，头发里露出猫头鹰形状的细小耳钉，覆盖着细细绒毛的耳廓泛着潮红。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章晗对于自己就变成了移动电源般的存在；高中时的每次月考过后，自己面对着凄凉的成绩神伤时，她就会从前排跑过来，挖出自己埋在一堆红灯高悬的数理化下面的英语卷子，神情崇敬的端详一阵，再留下一句“好厉害啊。”化解掉胸口的灰暗；大一每当遇到不顺利的事情，就会期待章晗周末的来电，有时候还会有些故意的问她为什么喜欢的是自己，然后那个她口中勇敢仗义，永远阳光的自己，就会通过飞翔的电波回到身上。“你，现在为什么还会喜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蓦的出现，谢燮自己都吓了一跳。章晗忙碌的手顿了一下，继续仔细的打好收尾的结，“因为你是谢燮啊。”
　　即使自己成了这个破烂的样子，章晗，你也觉得没关系么？谢燮觉得自己的慢慢沉积起来的外骨骼被小心的融开了缝隙。在还能看着你的日子里，就让自己仗着你太过柔软的心，暂且沉溺一回罢。
　　风把额前的碎发吹着在鼻梁上扫来扫去，章晗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只是晃了晃头，没有管它。一阵微热的气流拂在脸上，章晗抬起头，谢燮微蹙着眉头盯着自己那缕顽固的头发。心脏咚咚的跳着，章晗猛的站起来“有点无聊啊，我们来看电影吧。”“要看电影用我的就…好…”谢燮看着章晗已经消失在房间门口的背影咽下了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嘴角轻轻弯起了弧度。
　　电脑里放着新出的《电锯惊魂》，章晗拿来了厚实的大枕头垫在两人身后。天色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谢燮偏头，看着身边抱着膝盖蜷缩着的女孩，屏幕里变幻的光影在她脸颊上投下大片的色块，就像高中的晚自习时班里偷偷放着电影，还记得也是欧美的血腥系恐怖片，自己有些好奇的穿过重重的脑袋和书本窥探着她的表情，她的眼神正如现在一样淡定的让自己有些失望“看这种片子不怕么？”把自己埋在大堆垫子中的章晗悠悠的回过神来“怕什么”她的神情有点迷茫“又不是我一个人看。”
　　“要下雨了。”谢燮微微皱了眉头，踏在床上保持平衡的脚趾蜷了起来。章晗从枕头堆里爬出来，跑到窗口望着越发厚重的黑色云层“好像真是，你还挺准的，我回去收一下衣服。”用力向后把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谢燮垂下眼帘嫌恶的盯着自己隐藏在短裤里只剩下短小一截的右腿。还真是，几天消停日子都不给过啊…
　　“你这是…打算睡这里？”谢燮看着突然消失又出现抱了被子枕头的章晗“嗯，在你这打个地铺吧。”章晗一把把怀里的东西丢在谢燮脚边，叉着腰开始四处打量地形。“还是说，又打算上来睡？”章晗觉得一口老血自丹田翻涌而来，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稳住了一脸的理所应当“你的肩膀要两个小时活动一次，睡这比较方便。”“晚上把绷带解开就行了，我睡觉很老实。”谢燮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强装淡定的章晗，低声嘟囔“又不是所有人都会梦游…”硬憋在胸口的老血终于还是喷了出来，“我去客厅沙发睡，你有事叫我啊。”看着章晗憋红着脸默默收拾东西落荒而逃，谢燮的嘴角狡黠的勾起来，他望望窗外已经漆黑的天色，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愿雨别下的太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