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别过》橘子没汁

8、夜

　　妈妈是个美人。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童星的妈妈，结婚生子的时候只有十八岁。那个永远都像少女一样的女人，被爸爸像珍宝一样保护着，似乎从来都没有过烦恼忧愁。自己这种粗神经的性格大概就是遗传了她的吧，谢燮过去常常这样想。谢燮每次拿着凄凉的成绩单回家妈妈都会揉着他的头发说没关系，之后打电话让爸爸去开家长会挨老师的骂。看着妈妈温柔的笑容，谢燮觉得妈妈是很爱自己的。爸爸很爱妈妈，虽然他经常不在家，但每次从很远的地方出差回来都会带回闪亮的礼物，这时候妈妈就会像个小女孩一样扑上他的肩膀，在他的络腮胡子中落下一个鲜艳的唇印。爸爸说：男人，就是要为自己深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的，有了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生活的能力，才有资格说你爱她。谢燮对这话深以为然，他在自己小小的心里发誓，当爸爸老了以后，就换自己来为妈妈撑起那片天。谢燮知道，自己是很爱妈妈的，虽然后来，自己的心里又住进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在那个永远的改变了自己人生的没有星辰的夜晚，谢燮趴在冰冷的铁轨上，感受着血液从自己已经被碾成碎片的肢体上流逝着，疼痛一波一波的侵蚀着他的意识。要是就这么死了的话，妈妈会哭的吧，谢燮睁开了几乎被血淹瞎的眼睛，张口咬住路边已经枯黄的草，用尽所有力气拖动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家，虽然是连操控轮椅都做不到，只剩下一条左腿的自己。谢燮看到妈妈躲在爸爸身后进入了自己病房一样的卧室，就轻轻的叫了她一声“妈”。妈妈终于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自己，就那样软软的晕倒在了爸爸的怀里。谢燮挣扎着要去扶起她脱力的腰肢，却只是狠狠的扑倒在坚硬的地板上，再醒来时，自己又不知怎么回到了床上，截肢断面新生的皮肤在层层包裹的纱布里渗着血，再也动弹不得，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妈妈醒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爸爸偶尔会来看看谢燮，被问到妈妈时，他只是叹气。谢燮求爸爸把自己搬到了妈妈的大卧室，怕她看到自己再受刺激，就把病床用幔帐围了起来。三天之后的夜晚，刚吃完止痛药抑制住从不止息的疼痛的谢燮，终于听到了妈妈虽然因为三天没有开口变的略微沙哑但还是那样柔弱的声音“老谢，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从梦魇中惊醒，谢燮发现自己全身沁透了冷汗，尖锐的刺痛从已经不存在的手脚的每一寸肌肤汹涌而来。还是来了啊，谢燮的脑海在剧痛的刺激下一阵一阵的发白，怎么就侥幸的没有吃安眠药呢，都已经成这个德行了，还是要在她面前逞强么。最后一个念头挣扎着在大脑里一闪而过，意识沉进了黑暗黏稠的海底。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打在额头上，却有灼热的触感，谢燮沉重的眼皮慢慢从混沌中苏醒，他的视野中只有一双不断溢出着泪水的通红的眼睛。章晗混着鼻音的滞瑟的声音载着抽噎的几乎凑不成句的话漫进苦苦坚持着的意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