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相思 ...

  •   展昭此时方才见识了白五爷的脸比翻书还快,一手移开白玉堂剑锋,蹙眉道:“白玉堂,你疯了么?”白玉堂身形急转,又是一剑反刺过来,这一次出手更快,罡烈剑锋竟将展昭鬓前发丝削下几根,展昭居然不惊不动。
      “伤没好?”
      展昭摇摇头。
      “怎么不出手?”
      “白兄不知展昭么?”
      两人互相问了一句话,却都没有回答。白玉堂已是心中大乐,展昭,他怎会向我出剑,慕容这些蠢人,又怎会了解他!白玉堂仿佛有个快活的声音在心里几乎要冲破喉咙,白玉堂怎不知你,怎不知你!
      白玉堂嘴唇颤抖了一下,一拳捶在展昭肩上,咬牙道:“臭猫,你……你将五爷看得忒轻了。”
      展昭任他一拳捶在伤处,脸色一白,掩口闷咳两声,他当日同白玉堂烟雨楼大醉一场,丢下他不辞而别,多少理亏,低声道:“白兄,展昭也是情非得以……”
      白玉堂反手入怀,气汹汹道:“你什么意思,五爷送的东西也敢丢!?”
      展昭见他手里拿着系在流云身上的铃铛,想不到白玉堂说的竟是这个,当真哭笑不得,浅笑道:“白兄见着流云了?”
      白玉堂道:“不说问人,倒先问起马来,流云你既不喜欢,何必关心。”展昭知道不论说什么,白玉堂都有本事胡搅一番,索性问道:“白兄怎么会在这儿?”
      白玉堂道:“来看热闹不行么,好大一群夜猫子打架,一只,两只,不对,不对,还是一只……”打量展昭衣饰,啧啧有声,“好大一只肥猫,好吃好穿,莫不是同那小御猫养在一处,乐不思蜀了,嗯,展昭你还喝了酒?”
      展昭脑中灵光一现,似要抓住什么,喃道:“我喝了酒?”
      白玉堂拍他肩笑道:“展昭,你傻了么?”展昭微怔:“白兄,你说什么?”
      白玉堂见展昭垂手而立,眉宇紧锁,若有所思,夜色当中甚是萧索,不由想起一人来,一扯展昭衣袖:“随我来。”展昭挣脱他道:“去哪儿?”
      白玉堂反问道:“你说去哪儿?”
      展昭道:“明月楼?”
      白玉堂白他道:“展昭,你有时还真不是普通的笨。”
      使节馆离淮阳县衙并不甚远,契丹郡主萧明月,也就是昀儿正是被安排在里面明月楼中。白玉堂当先带路,黑夜之中,两人施展轻功,一路之上白玉堂存心相较,脚下使出全力,展昭步步紧随,眼见使节馆已再眼前,渐渐身后气息微沉,展昭已落后一丈有余。白玉堂暗暗道,这臭猫轻功委实不赖,吃了大哥一剑,还能如此。白玉堂簌然停步,回身笑道:“臭猫,不行了吧?要不五爷慢一点?”展昭面上薄薄见了一层汗,微微气喘道:“尚可。白兄好快身法。”他赶得辛苦,这一句话确实由衷而发。
      白玉堂心中得意,故意消遣道:“别是跟那些笨人呆人呆得久了,变得又呆又蠢——咦?好香,展昭,你还擦了粉?”展昭叱道:“白老鼠,你胡说什么!”也不理白玉堂,轻身一纵,率先进了院墙。
      白玉堂跟在展昭身后,见展昭伏在墙头,猫腰观察一阵,突然身形一展,像西侧掠去,白玉堂看得清楚,心道:“臭猫还有几分见识。”
      展昭停在一处灯火明晃楼檐之上,立在一处牌匾之侧,见那牌匾上书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何处相思”,这楼名为明月楼,匾额所题却是何处相思,正是取自唐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两句,可见风雅。其时月色如水银般流泻,楼上飞檐几处挂了淡淡雪色,夜寒似水,月明如霜,心念微动,这名儿与昀儿倒有几分契合。见那楼内小阁灯火早熄,不免犹豫。
      白玉堂凑近他耳边轻轻道:“猫大人偷香窃玉,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这会儿不敢了?”展昭被他一路奚落,纵是再好脾气,不免气结,一掌冲他胁下劈出,白玉堂轻巧闪开,轻轻在窗棂上一弹:“丫头,快开门。”
      “白大哥?”里面立即传出清脆活泼的声音,赫然便是昀儿,门吱呀一声开开:“东西带来了?”白玉堂笑道:“顺手牵羊没做成,顺手牵猫倒是有一只……你瞧,谁来了?”
      昀儿小嘴一努,便要发作,忽然瞧见白玉堂身后熟悉背影,不自信道:“你说得,是……展大哥?”展昭因是深夜入少女闺房多少避嫌,一直背着身子,此刻方转过身来,笑道:“昀儿……”
      昀儿满脸迷惘,“我可是做梦么?”白玉堂闪身进来,“做梦,做梦,当然不是梦了,我早说过这猫有九命,哪有那么容易……”话未说完,昀儿已一头扑进展昭怀里,“一定是德勒钦(注:太阳神)和别亚(注:月亮神)他们都听到我的祈祷了……”昀儿又哭又笑:“展大哥,我好欢喜……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我和小白担心死了。”展昭心中一酸,柔声道:“傻丫头,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
      昀儿是异族郡主,自幼娇养,什么规矩礼法统统不顾,紧紧偎在展昭怀里,生怕一个不留神展昭便不见了。展昭察觉怀中娇躯微微颤抖,显是心中欢喜之极。展昭毕竟是守礼之人,时候稍长,便觉手脚束缚尴尬起来。不经意间见白玉堂双臂抱肩,满脸坏笑,一对贼眉鼠眼分明说着,五爷说你偷香窃玉,人赃并获,看你还不承认么?再也顾不得尴尬,忙退开一步,急急推开昀儿。
      昀儿察觉展昭身子僵硬,问道:“展大哥,你怎么了?”恍然想起什么来:“展大哥,你的背伤怎样了?三师兄他……”
      白玉堂正打了火折点灯,闻言险些泼了灯油,惊道:“展昭,你还受了伤,你怎么不早说?”一手搭上他肩背,“伤在哪了,我瞧瞧?”
      展昭拍落鼠爪,用眼一扫昀儿,意是不妥。白玉堂恍然明白,怪道他方才气力不济,原来还有伤在身,自己偏要和他较轻功,一时心下惭愧,抱歉的话却说不出口。
      展昭轻描淡写道:“你放心,有小宁王爷的药,早没事了。”昀儿毕竟单纯,放心道:“那便好了,我本来还担心,展大哥你……好好的,三师兄……他瞧在我面上,不敢把你怎么样。”
      展昭笑道:“是。”见昀儿脸上颇有几分风霜之色,不禁道:“昀儿,你吃了很多苦么?”昀儿眼圈微微一红,旋笑道:“那日和展大哥你分手之后,我遇上小白他们,我和小白去找你,谁知道,竟把姓丁的当成是你。哼,姓丁的笨蛋,害得白大哥背他走了好远。”
      展昭面上一惊,道:“丁二弟竟然落在昀儿师兄手里?”白玉堂道:“你放心,慕容对他并没有怎样。”展昭道:“兆惠现在何处?”
      白玉堂不耐烦道:“他自己有腿有脚,自然是走了。”昀儿道:“展大哥,他是丁姐姐的哥哥,是不是?”心中却想,怪道他那样对你也不怪,原来是看在丁姐姐面上,你对丁姐姐还真是好。
      展昭微微苦笑,算是作答,又道:“多谢五弟。”白玉堂晒道:“早知是他,跪了求我也不救。猫儿,你这个人情,我迟早要讨回来。”
      昀儿接着道:“姓丁的说你出了事,我们急得不得了,冒着大雪就去蛇洞找你,结果我和小白就险些着了师兄的道……”白玉堂不屑道:“凭他下三滥的手法,也能骗了五爷。”
      昀儿笑道:“现下好啦,父王传信召他回去了,大师姐答应只要我不乱跑,就不再管束我。小白说展大哥你会来这里,哼,我才不跑呢。”
      白玉堂道:“不过走了一个三师兄,就得意忘形,谁知道还会不会来一个二师兄、四师姐的管着你。”昀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可没有多的师兄师姐了。”
      白玉堂不服道:“这就奇怪了,你师父不会算数么?怎么只有大师姐和三师兄?”昀儿撇嘴道:“你师父才不会算数呢,我师父是是契丹第一高手。他的三个徒儿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白玉堂笑道:“这个自然,调教出你这样的高手来,还不是第一高手。”
      昀儿脸一红:“你别打岔,我自然不算。还有一个二师兄,我可从没见过。师父也不许提。三师兄有一次不小心提起二师兄来,被师父罚跪了半天,我哪里还敢问。”白玉堂道:“原来如此。”
      昀儿呆了一呆,道:“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说到哪里了。”
      展昭静静道:“你们在蛇洞里遇上慕容。”
      昀儿道:“是是,我们遇上三师兄,”忽地狡黠一笑,“后来,展大哥,你猜后来怎么着?”
      展昭见她满脸得意,一个白玉堂便足将东京搞得天翻地覆,何况再加一个昀儿,简直是大材小用,牛刀杀鸡了。这话不合当白玉堂面说出,微微笑道:“你师兄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了不是?”
      昀儿喜道:“是啊。算他活该,谁让他欺负展大哥。——小白假装中了软红散,在车上大睡了几日。回到淮阳,一路上大师姐叫他顺着我,他也没有办法。我在他饭里下药,谁知他看也不看就吃下去。”展昭心道:慕容九歌何等心思手段,如何不觉察。这倒奇怪了。
      昀儿叹一口气,接着道:“其实三师兄也好可怜,他受了伤,回来跟着就大病一场,自从和大师姐吵了一架,总是闷闷不乐的。”昀儿忽地想到岳瑶与慕容两人对话中动心之语,心头忽然怦怦一阵乱跳,见展昭正凝神看着自己,生怕被他看穿心思,忙低下头去。
      展昭心道,岳姐姐一心只在大师兄身上,牵机公子这份痴心算是付诸流水了。不免道:“嗯,原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昀儿心道什么神女襄王啊,是姓赵的小子么?爹爹说他是什么襄阳王世子,他是襄王,神女难道竟是我么?呸,他做不做梦与我有什么相干。
      白玉堂笑道:“什么神女不神女的,和咱们这位小魔女一比,全给比下去啦。”
      昀儿脸一红:“小白你胡说。”心中却道,他们果然说我来着,姓赵的可比展大哥差远了。又道:“展大哥,外面的人说你今天同……姓赵的……一起来了,我还不信,你是怎么脱险的?”展昭将别后情形除却求医一节,大致说了,最后道:“我遇上小宁王爷的船,就同他们一同来了。”
      昀儿失望道:“就这么简单?”她骨子里好热闹,原以为展昭自会有一番离奇之遇,想不到竟如此简单,比起市井大闹东京传闻,差得远了。展昭又不善言辞,一听之下不禁大失所望。
      展昭忽觉她与赵祈性情颇有几分相似,见昀儿头上结了几只细辫,各以明珠维系,中间结了一串红玛瑙珊瑚配珠,明媚可人,心道,昀儿当真不负明月二字。他以前不曾留意,此刻细看,越发觉的与赵祈恰是一对璧人,想起赵祈醉时言语,不禁道:“昀儿你问过我宁王如何,我看来倒是很好的。”
      昀儿秀眉微皱,“好好的,干吗说这个。”展昭还道她害羞,进一步道:“昀儿,展大哥的眼光你还不信么?”犹恐昀儿不信,说的甚是诚挚。
      昀儿转过脸去沉声不语。昀儿心思坦荡,喜怒皆写在脸上,展昭见她不欢喜,心下约略明白,暗叫一声糊涂,和亲之事,多半不合昀儿心意,不然她也不会中途出逃,她是草原上的天铃鸟儿,金丝笼再好,一入樊篱,哪里换得自由身去?想昀儿担忧自己安危,自己却这般戳她痛处,何其自私无情!心中登时涌起一阵歉疚,偏偏又不会哄女孩子,一时急得冒出汗来。
      昀儿看展昭几次欲言又止,霎时间心绪扰乱如麻,展大哥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呆了些,小白就比他明白得多了。又去看白玉堂,两相对照,不免起了相较之意,两个男子,一个俊雅如修竹雪松,一个倜傥若临风玉树,一如温玉,一如明珠,当真不分轩轾,各有千秋。一时间目光只在白玉堂与展昭身上转来转去。又想赵祈再好,又怎能超过他们?一想到此,心中只觉一时甜蜜,一时凄凉。
      白玉堂忽道:“昀儿,你们草原上,若是牛啊羊啊不听话可怎么办?”
      昀儿一怔,不知白玉堂何意,不假思索道:“这个我可不知道,若是我的逐月不听话,我就要用鞭子抽它了。”
      白玉堂笑道:“是啊,若是那些蠢牛蠢马的不肯听话,又不会说话,那就该打了。”
      昀儿迅即明白,噗哧一声笑出来:“小白,你转着弯骂人……我又没有怪展大哥。”说着作势欲打。白玉堂道:“叫你打蠢牛蠢马,打我做什么?”展昭也知白玉堂替自己解围,不觉失笑。
      门外一阵细微脚步声,展昭低声道:“有人来了。”忙挥掌灭了灯火。
      果然,脚步声伴着粗重呼吸声,显然武功并不高明,白玉堂摇摇头。那声音在昀儿房前停住,轻轻咳了一声,道:“小郡主睡了么?”
      昀儿吐吐舌头,噤个声,有意呵欠一声,凑至门边道:“扎和,耗子吵人,我就睡啦。”门外惶急道:“居然有耗子?属下,属下……”连说两个属下,显是等待昀儿允肯。昀儿道:“好了,有猫在这里,没事了,你去睡吧……”扎和唯唯应声去了。
      昀儿转过身来,月色皎洁,照得屋内两人,一个脸白,咬牙切齿,一个脸红,忍笑不发,显是俱都忍了很久。不解道:“展大哥,白大哥,你们怎么了?怎么好象兴国寺戏台子上唱戏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展昭再也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随即干咳数声掩住,白玉堂愤愤道:“唱戏,唱戏,要唱也是《文昭关》。没良心的丫头,看你愁白了头发,我还帮不帮你。”昀儿自见展昭以来,从未见他如此会心笑过,兴致忽起,问道:“白大哥,什么是《文昭关》?”
      白玉堂一时急不择言,竟道出了隐藏于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话一出口,便觉后悔,怎么说出这样晦气的话来,又不好收回,敷衍道:“那里有湛庐的主儿,你去问他,怎生过关?”
      原来文昭关说的是春秋战国时期伍子胥为楚王害,被困昭关,一夜白发,幸得一无名渔叟相助,侥幸出关的故事。后伍子胥助吴亡楚,鞭尸楚王报仇,然好景不长,为吴王猜忌,最终被迫害致死。是以白玉堂觉不祥,而伍子胥所佩之剑相传正是湛庐。此剑为丁绩所得,丁绩殉国之后,阵图亡矢,只余此剑。后展昭与丁月华以巨阙湛庐相易为定情信物,因缘相际,正落在展昭手中。
      展昭面色微变,不待昀儿开口,已先道:“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昀儿也早生休息。”白玉堂道:“等等,我送你。”展昭点头。
      昀儿顿时依依不舍起来,垂泪道:“展大哥,你什么时候再来?”
      展昭慰她道:“昀儿不必如此,送亲车驾启程之时,展昭必会随护左右。”
      昀儿这才破涕为笑,由着展白二人去了。想起今夜之会,恍然如梦,展昭临别之言,便是要一路护送她了,想到与展昭相见,恨不得天明就起程上路,只是离京越近,婚期便也越近,不免又添烦恼。
      正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相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