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上掉下个冰块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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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站在熙熙嚷嚷的街市，一时间有些犯愁。
他自然可以直接去找素女，告诉她自己是来渡她成仙的。
但是万一人家不信呢，难道让他表演一下白日飞升？万一看了却又不愿呢，保不准她舍不得这一世的双亲。
总不能掳了素女带她去别的地方修行。
虽说老君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绝对已经把这事办妥了，东华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早在下凡的时候他就已换了一身装扮，依旧是一身白衣，头上束着条银色发带，只把却邪收起，变作了一把纸扇，东华看看周身，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于是施施然摇着纸扇，抬脚入了集市。
当年送那七窍莲子心下界的时候，他可记得清楚，是在一户姓何的人家，素女此世的爹叫何泰，是个卖豆腐的，东华打算先去西街碰碰运气。
自东华踏进西街的那一刻，不管是大声叫卖的小贩，还是在讨价还价的买主，俱都齐齐住了口，一时间偌大的早市鸦雀无声，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远远的街口，逆光走来一个身影，翩翩白衣，温润如玉，模糊的轮廓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人当真不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么？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问。
东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脚步不停，行云流水般从人群里穿过，转眼已是站在了一个店铺前。
上面写了四个大字“何记豆腐”。
东华四下扭头看了看，满意点头，这附近没有第二家豆腐店了，应该就是此间了。
众人如今才晃过神来，这人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难道是来找何泰家的闺女提亲的？
却说自素女那日梦见老君之后，觉得神仙托梦这个理由着实不错，于是翌日就跟何泰夫妇说了。
两夫妻是老实人家，哪里见过什么神仙，只当是自家女儿舍不得他们，所以编个谎来不嫁人罢了，不过他们也着实舍不得这宝贝闺女，是以两人都草草应了，私下里却商量着，待得一年后，还是要让素女嫁人的。
小楼镇何记豆腐是这十里八乡卖的最好的，何泰的女儿是这十里八乡长的最美的。这句话自打十年前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何泰十七年前得了个女儿，起名叫仙姑，小字素女。
素女出生前那天晚上，全镇的荷花一夜之间都开好了，那般铺天盖地、雾气氤氲、馥郁芬芳的荷花，小楼镇的人这一生只见过那么一次。当时就有人说，何泰家的女儿长大了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十六年过去了，素女也已是二八年华。
八岁读书，十二岁学习刺绣，到如今，她已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做的一手好女红。
已经没人管她日后会不会大富大贵，因为现下在这小楼镇里已经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女子。
素女绝对是十里八乡所有婆婆妈妈最中意的儿媳妇。因此她们每日去何记买豆腐的时候都不忘卖力的向素女介绍自家儿子有多好，只盼素女哪天能想明白了一朝嫁过来，这当真想想都风光的紧。
只可惜求亲的人哪怕排到了家门口，何家却是一户都没应下。
如此过了一年，素女已然十七岁。十七岁虽不算什么老姑娘，但这个年纪的女子要么已经定了亲在闺中待嫁，要么也已嫁为人妇，动作快的，连孩子都有了，众人渐渐有些猜不透，何泰这是打算把他女儿嫁给谁呢？
其实何泰也急啊，早先只当素女舍不得他们，也就由得她不嫁了一年，如今女儿都十七了，再这么拖下去，可真就要让邻居街坊取笑了，他和妻子倒也仔细看了几家，还对了生辰八字，奈何最后找素女商量的时候都被她一口回绝了，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东华虽刻意隐去了仙气，但这气度容貌往那一放，谁愿意跟他站在一起。于是他一路畅行无阻的走到了何记豆腐铺前，却是连何泰看见他时也呆了一呆，这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白衣公子，是哪家的，怎么从未见过？
东华这厢却已经一撩衣衫，施施然坐了下来。
见一群人盯了他许久，他淡淡出声：“这儿不卖豆腐么？”
何泰这才回过神，怔怔道：“公子要吃什么？我们何记豆腐豆皮却是卖完了，如今只剩豆花。”
停了会儿，见东华没什么表示，又试探性的问：“公子要来碗豆花么？”
说真的，何泰也就那么随口一问，他一点也不觉得东华这种世家公子会真的要一碗豆花来吃。
东华却点点头：“也好。”
倒叫何泰又是一呆，这谪仙一般的男子当真只是来这儿吃豆花的。
东华当然不是来吃豆花的。他来时在人群外就瞅见了素女，当时还一阵恍然，觉得自己好似又看见了当年的阿荷。
素女今儿出来时穿了身月白衣衫，外面罩着件浅红碎花打底的纱裙，不着粉黛，却秀美绝伦。
当时她正打算去给三号桌的客人结账，忽觉身后传来一道目光，不温不火，却一直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她不由转身循着那来处望去，只见不远处树下站着一个男子，一袭白衣胜雪，墨玉般的长发随意束起，手里拿着一把纸扇，正静静看着她，见她转身，嘴角微弯，冲她作了个揖，那笑容如三月日光，舒适惬意。
从没人对素女这般笑过。
寻常见到素女的男子不是笑的轻佻，就是言语轻佻，但这男子的笑却让人如沐春风。是以素女对他很有好感，当下也是浅笑着，回了一礼。
再抬头时，树下已没了那清冷身影，素女心里到没多想，人说萍水相逢，大抵就是如此吧。
来何记这里买豆腐的也好，吃豆腐的也好，基本上都是熟客，虽是稍稍耽搁了一会儿，却也没人不耐烦。
素女回身结了一桌人的账，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这群人才说笑着走远了。
然后她就听到何泰叫她：“素女，给这位公子来一碗豆花。”
她应了声好，抬眼往何泰处瞅去，却正对上东华一双眼眸，笑的清浅。
素女微微一愣，这不是刚刚在树下那个白衣男子。
嘴里却早已冲口而出：“是你。”
东华仍是笑的清浅：“是我。”
自打东华站在何记豆腐铺这儿开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就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摆明了一副我们要看戏的架势，如今忽然冒出一个清亮的女声，早就齐刷刷的扭过了头去。
诶，这不是素女么？众人一副“你看我说吧！这俩人果然认识，这小子就是提亲来了”的表情。
何泰却是有些晕，素女何时认识了这公子，自己怎么不知道。
围观路人早已自觉分向两边，空了好大一条道出来，巴巴的等着素女走过去。
虽然奇怪东华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坐在了自家的店铺里，但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素女觉得自己应该先给他上一碗豆花，于是她端着碗，一步步走向东华。
一面是款款而来的素女，一面是施施然站起身的东华，短短的几步路，却让众人觉得好似走过了一生。
尤其看见何泰往旁边一站，怎么看怎么像嫁女儿。这诡异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东华却已经接过碗来，道了声谢。
何泰觉得自己终于能出来说句话了：“不知这位公子贵姓？”眼睛却是看向素女，显然听了方才那两句话，连何泰也以为素女和东华是旧识了。
素女略略颦眉，这事情一时半会儿怎么解释得清楚，自己本来跟这公子素不相识，只不过互相点了个头，这就算认识了？她明明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正想着措辞，东华却已经一本正经的拱手，“在下吕岩，和令千金不过是萍水相逢，老丈不必多心。”
何泰在心里腹议：我倒是很想多心，你要是跟素女相识，指不定这丫头就能嫁出去了。
还不待他答话，围观群众纷纷表示不干了，都看见你俩在那眉来眼去了，还说萍水相逢，你骗鬼啊。
诚然东华的本意绝对不是来这儿吃豆花的，他明明是在想怎么用温和又有效的方式来劝说素女以及素女她爹相信他是个神仙并且是真心实意来渡素女成仙的，但是他没有算到居然会有如此多的围观群众，他该如何展开第一步，在这么多的凡人面前表演一次白日飞升么？东华觉得他还是坐下来吃豆花吧。
刚吃了一口，心口处就传来一阵剧痛，东华暗自叹一口气：“这心疾什么时候发作不好，偏生要在这个节骨眼，等会儿自己昏过去了，会不会被认为是食物中毒，砸了何记的招牌？”
事实上他想多了，他连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去，就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吕岩穿着打扮容貌气度全都是一等一的好，肯定是个世家公子，如今就这么昏过去了，谁来负责？
围观的群众再次齐齐往后退了半米，这人是在何记豆腐铺吃了豆花昏倒的，可不关他们这些人的事，于是一个个脚底抹油，一眨眼的工夫全跑的没影了。
何泰呆了一呆，这算什么情况，自己难道要把这人带回家去么？
毕竟说到底也是在自家店铺里昏过去的，要是就这么把人给扔在这儿，这太不厚道了。
何泰是个老实人，所以他只好乖乖的把东华扛回家去。
素女跟在他身后，一脸的神色复杂。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天上掉下个冰块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