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一日 ...
-
何记豆腐铺今儿开张的着实有些晚，直到日上三竿才出摊，不过确实事出有因。
早上素女和东华在院子里还没说两句就被何泰夫妇给撞了个正着，其实撞见了也没什么，两人大大方方道了声早，只说是赏花的时候碰巧遇见了，可是在二老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怎么看都像是因为害羞找的借口，他们两夫妻盼着素女嫁人已经许久，如今终于有了点儿眉目，自然不会去揭穿。
素女正想着怎么跟爹娘开口留东华在这儿暂住三天，二老却已经合计着要好好把东厢收拾一番，看他们这架势，分明是要留东华长住了，东华自然乐得如此，当下也不推辞，抬脚便要进去帮忙，却被二老赶去歇息。
他无奈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正好看见素女端了一簸箕黄豆，所幸现下无事，便跟着素女去了磨坊。
见他跟来，素女却是难得开了个玩笑：“怎么，东华上仙对磨豆腐也感兴趣么？”
东华却是淡淡颔首：“仙人当得久了，偶尔也想尝试下凡人的生活。”
素女挑眉，“哦？我以为神仙都快活的紧。”
却见东华闻言有些怔忪，神色间竟是抹不去的惆怅。
她勾唇：“看来这神仙也是有烦恼的。”
东华不知怎么回答，一时默默无言。
素女也不再开口，只安心磨起豆腐来，一时满室只剩磨石一圈一圈的转着，不时发出些声响。
如此过了许久，直到何泰来寻两人，方打破这满室静谧。
何泰见两人一言不发，当真觉得十分奇怪，今儿早上不是还有说有笑的，这才一会儿工夫，气氛就冷成这样？倒叫他心里无端端生出几分忐忑，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两人怎么都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他心下几转，到底是没问出声，只是提醒素女，他们该去卖豆腐了，再不出摊，可就要中午了。
素女淡淡应了，这厢东华也开了口：“不如我也跟着去吧，三个人总归快一些。”
何泰还未来得及出声，素女早已接过话来：“你昨天昏过去的时辰不短，身子还未大好，今天就不要去了。”
一面却是将磨好的豆腐收拾整齐，朝着何泰点头道：“可以走了。”
这一番耽搁，花的时间着实不少，待得父女二人行至何记豆腐铺时，早已是正午时分。
这十七年来，何记可是头一次这么晚开张，有那好事者早就过来打听消息了，其中一个叫赖三的，没少在这儿蹭吃蹭喝，何泰一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当下冷着一张脸把他撵走了，其他人一看，得，自己还是别去找晦气了，一帮人竟是散了。
小楼镇不过千户人家，只是因为临近京城，是以十分繁华，镇里富贵人家不少，就算家中不富裕，也都见过几分世面，就算如此，东华来的那日，犹是被惊为天人，当然，他本来就是仙人，这么被人夸也是意料中事，不过不能否认的是，东华这般风姿卓绝的人，自然多得是人惦记，他昨天那一晕，可是让不少怀春少女记挂到现在，如今见何家父女终于来了，早就一窝蜂的涌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他现下情况如何。
何泰被这一群莺莺燕燕吵得头都大了，忙喊着素女过来帮忙。
素女朝这边探头一看，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这一笑当真是千娇百媚，直看呆了一干正在吃豆花的男女老少，就连刚到铺子外的东华，也被这一笑晃花了眼。
他本是见这天似乎有下雨的迹象，于是专门送伞来了，谁知才刚走到铺子外，就见到素女笑靥如花，哪里还有半分冷淡疏离的模样。
东华记得清楚，昨日素女回来见到他时，脸上虽是笑着，那笑却是半分都没入眼底，和他说话时客气守礼，却有着淡淡的疏离，他还只当是素女这一世失了前世记忆，所以才性情大变，如今看来，这分明只是对他一人罢了。
他想明白了这一层，看着素女的目光却一点点凉了下去。
众人此时也是回过神来，早有眼尖的发现了东华，高叫了一声“吕公子”。瞬间包围着何泰的姑娘们一转身，已是把东华围了个严严实实，素女却是微微一愣：他怎会来。
目光却是不由得向东华望去，正对上东华直直望着她的眼眸，素女浑身一颤，为何她竟觉得东华望向她的目光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一时竟是慌乱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东华早把她的一系列动作收入眼底，嘴角带了一丝苦笑，她果然，是在刻意和自己疏远么。
说起来好似两人互动的时间不短，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素女自低下了头之后就不曾再往东华处看过一眼，东华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伞，再抬头时，唇边已是勾起了一抹轻笑，既然你不愿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偏不如你的意。
天边忽的传来一声惊雷，不过须臾，竟是阴云密布，片刻后豆大的雨点已是不断掉落下来。
这场雨，来的却是正好。
东华笑的温柔缱绻，撑着伞一步步向素女走去，街上到处都是四下奔走寻找着避雨处的路人，素女正打算去旁边的屋檐下躲一躲，却忽觉头上的雨已然停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几乎不用去想，素女就已经肯定这握着伞的人正是东华，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抬头，心里却是被这念头吓了一跳，自己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怎会有这种想法，当下敛了神色，静静抬眸看向东华：“多谢吕公子。”
东华笑的清浅：“素女姑娘客气了。”
此时街道两旁的屋檐下站满了路人，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倒是没什么避雨的好去处，是以大家都挤在了一处。就连何泰，也被迫跟着呆在了此处。
如此，雨中撑着伞的两人就越发显得突兀起来。
东华一贯只穿白衣，可巧今日素女也是一身白，伞下两人并肩而立，衣袂飘飘，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竟是淡了铅华。
檐外雨声滴答，早已积了几个浅坑，一圈一圈泛着涟漪，一时众人只觉水汽氤氲，雨中两人的身影一片朦胧，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东华见她抬眸，眉目间还有刚才落下的几滴雨水，现下晕开来，染湿了额间的发，忍不住抬手，伸了袖子过去帮她擦拭，素女万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一时也是愣在当场。
这两人一个神思恍惚，一个一脸温柔，围观的群众早已炸开了锅。
有这么玩儿的吗！昨天那白衣公子昏倒在何记豆腐铺的时候，他们还以为真是意外，哪想这才过了一夜，居然就已经把何泰的女儿给追到了手，当下年轻公子们纷纷捶胸顿足，我怎么就没想到装昏呢！小姐丫鬟们却是捧着碎了满地的少女心嘤嘤哭去了，看到对手是素女，她们连争一争的勇气都没了。
素女这厢却是回过神来，忙往旁偏了下头，于是东华的袖口就这么擦着她的额角，滑了开去。
东华神色却没半分尴尬，只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当下就作了个揖，道：“是我唐突了，还望恕罪。”
素女本来站在他正对面，刚刚为了避开他伸过来的衣袖，却是往一旁挪了些许，如今东华身子微倾，嘴唇却是离素女耳畔不过半尺，在旁人看来，这一错位倒像是两人在耳语一般，更是认为这两人当真是情投意合，纷纷恭喜起何泰。何泰却是觉得脑子发蒙，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素女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觉得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半分，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慌，急急往后退去，却看见东华神色猛的一紧，喊了声“小心”。下一刻，她就觉得脚下似乎踩到了一个不甚平整的凸起，身体重心不稳，就要往后栽去，素女心道：今天当真是...不该跟着爹出来。腰间却忽然被一个沉稳温暖的臂膀揽起，轻轻一带，她人就到了东华怀中，东华一手执伞，一手揽了素女起身，动作如行云流水，当真是潇洒得很。
檐下的公子小姐们却已经不忍再看，秀恩爱也要有个度啊，这般光明正大，生怕气不死我们这群围观的么。
素女一贯风轻云淡的脸上，难得泛起一抹红晕，却犹自强装镇定：“多谢...吕公子。”
东华笑的温柔：“不客气。”一面却是不着痕迹放开了揽着素女的手。
这雨来的快，去得也快，这一番光景，伞外的雨势却渐渐小了，不多时已是晴空万里。
东华收了伞，素女忙从他身边退了开去，方才两人之间的气氛，当真是有些...暧昧。
她不自在的挽了挽耳边碎发，正待开口，身后早已传来何泰的声音：“小岩，你来啦。”
东华颔首：“伯母看这天似是要下雨的征兆，不放心素女，就让我带伞过来。”
素女闻言却是一怔，这才一会儿工夫，连姑娘二字都省了，连自己娘都成了“伯母”，还有爹叫他什么，“小岩”？自己爹娘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何泰却已经乐呵呵的答应，似是无意的提起：“这雨一下，又要好一番收拾。”
东华当即出声：“那我留下来帮忙吧。”
说罢两人竟是不管素女，一齐往何记豆腐铺去了。
素女心下满是郁闷，仍是敛了神色，跟了过去。
多了东华帮忙，豆腐当真卖的比平时快了许多，于是三人收拾了东西，就提早关了门。
回了何家，三人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过饭，各自回了屋里歇息。
如此，当晚东华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一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