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此时此夜难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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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看着怀中的女子，眸光有些复杂。
他不过是在外面又稍微待了那么一会儿，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何仙姑向后倒下的身影。
还好，他来得及接住她。
叹了口气，将怀中的人儿小心的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放下。
看着连睡梦中都愁眉不展的何仙姑，东华不禁皱了皱眉——这丫头有心事吗？居然连觉都睡不安稳。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样放心不下？
正沉思间，何仙姑神色似是有些难受，口中喃喃道：“好冷……”
梦呓般的声音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在东华耳边划过。他只觉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这样柔弱无助的何仙姑，简直像极了阿荷。
鬼使神差般，东华伸出手将她搂在了怀里。等他反应过来时，何仙姑已经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了过去，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于是他原本打算松开的手，就这么犹豫的停在了半空。
怀中的少女不时轻颤两下，一张俏脸如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额前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东华执了衣袖去帮她擦，入手竟是一片冰凉。
他微微一怔，不由苦笑：看来那个叫张小元的少年方才并不是在打趣。看仙姑如今的样子，倒像是真的染了风寒。
因为已经过了立夏，房间内便只有一条薄被。方才他回来时西屋和正堂的灯都已经熄了，想来张氏一家如今都睡得熟了，他也不能再去麻烦他们拿条被子过来。何仙姑看起来又确实冷的厉害，东华略微想了想，便打消了抽身离开的念头。
扯过被子给何仙姑盖上，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东华看着少女安详恬静的睡颜，一时间有些出神，许久，他叹了口气：罢了，谁叫她是自己徒弟呢，他这个做师父的就辛苦一点吧。
东华努力的忽略着自己从方才起便快得有些不正常的心跳，下意识的把这归咎于他作为一个师父对弟子再正常不过的关心。
因为何仙姑是自己的徒弟，所以他这个当师父的才会担忧，才会不得不去妥协。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他用这个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可笑的理由，逃避着他对何仙姑越来越复杂的感情。
只要看到她那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东华就再也不愿多想。因为对他来讲，哪怕只是一分一秒，都是痛入骨髓的煎熬。
那个一生只爱穿红衣，对着他梨涡浅笑的女子；那个亲手在白玉簪上刻下了‘东华’两个字，又将之送给他的女子；那个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又决绝的为他挡下惊天一剑的女子；那个最后叫着他名字，从九重天上坠下去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冷荷，不叫何仙姑。
她已经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东华看向何仙姑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悲凉——从一开始相遇，就注定了他只能是她的师父。他的心里住着一个人，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却永远不会是她，也不能是她。
一直以来不愿去想的问题，都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他或许早就动了心，却又不可以动心，因为这样对她太不公平。
女子发上的馨香丝丝缠绕过来，将他原本清明的心搅成一团乱麻。明知道不该，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她相同的感情，却还是贪恋着她的气息舍不得就这样放手。
东华安静的抱着她，清楚的看着自己沉沦。
一夜未眠。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何仙姑清浅的呼吸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她依旧在沉睡。
东华看着她的侧脸，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然后他松开手，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又仔细地掖好被角，这才起身出去。
也只有在何仙姑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才敢毫不掩饰的表现出自己对她的心疼。
站在院子里，他望着天际微弱的星光，纷乱的思绪渐渐清明：以前，他对这个天下不屑一顾，三界六道如何、芸芸众生又如何，在他东华的眼里，不过都是些不相干的人罢了。
在碧海独自待了那样久，早就养成了这样凉薄的性子，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到了九重天后，他答应了玉帝和王母：若是三界有难，他不会袖手旁观。
他的知交不多，万年来也不过只得太上老君和司命星君两个。除此之外，便是阿荷。万年前和魔族之人大战的那一场，他并不是什么拯救三界六道、天下苍生的英雄。他手执却邪剑挡在南天门的时候，不过是为了守护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他所在乎的人罢了。
却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那样的结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的叹息，那样无奈。
如今的天下，是他最爱的女子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所以，他不能不管。
东华转身向屋内走去——如今还是先找齐八仙将此次的危难解除，之后再管这些儿女私情吧。
只是这话到底是他真心所想，还是为了逃避些什么，除了他自己，怕是没人知道。
破晓时分，微暖的晨光从窗户照进来，洒下一地金黄。
躺在床上的何仙姑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涣散而没有焦距，看起来十分迷茫。
“醒了？身体感觉如何，还冷吗？”东华淡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略微清冷的嗓音让她发蒙的脑袋恢复了一丝清明。挣扎着坐起身，何仙姑揉了揉眉心，朝坐在桌旁的男子看去，“我们不是在院子里看星星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东华手里的茶壶一顿，不过短短一瞬便恢复了正常，“你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是我把你抱回来的。”说话间他走到了床前，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大概是前几天为了照顾我，太累了。”
何仙姑被那句“我把你抱回来”给吓懵了，僵硬的伸手接过杯子往嘴边送去，心里狐疑的想：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温柔了？
她含了口水正要咽下，却听到东华有些犹疑的说道：“仙姑，昨晚发生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噗——
正捧着杯子的何仙姑很没形象的喷了。
东华反应很快，一侧身子不慌不忙的躲了过去，身姿甚至可以算得上‘飘逸’二字。
“咳...咳咳...”何仙姑一手扶着床沿，一手拍着胸口，直咳了个昏天暗地。
东华皱了皱眉：不就是问了她一句话么？怎么这么大反应？他一面想着一面无奈的伸出手去拍何仙姑的背，帮她顺气。
何仙姑好容易才止住咳嗽，满脸通红的看着他。
这样欲说还休的神态，这样犹豫不决的语气，这样无可奈何的叹息。他难道就不觉得这样问很暧昧吗？？？
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何仙姑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很显然，就算昨晚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东华已经从何仙姑的脸上得到了答案：她不记得了。
昨晚的何仙姑让他有些捉摸不透。她会因为一盏孔明灯而多愁善感，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惊慌失措。甚至，她会自己在一旁站上许久，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她有心事，而且是满腹心事。
东华不想去探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魂不守舍，他只希望她不要再愁眉不展。如今看来，她似乎把那些或烦恼或悲伤的心事都忘了个干干净净，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东华满意的转身向外走去，语气轻快：“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说还说，一说反而让何仙姑心里更加没谱了——不是什么好事，这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匆匆穿上鞋，她追了出去，“喂，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华脚步不停，“我不是说了么，不是什么好事，忘了就忘了吧。”
何仙姑嗔怒道：“就是因为不是好事所以才更需要知道。”
东华一脸正经：“恩，就是在院子里看星星。”
她一怔，声音直接高了八度：“看星星怎么就不算好事了！”
他挑了挑眉：“因为你睡着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西屋的门忽然打开了。
张小元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打了个呵欠懒懒道：“素女姐姐、吕哥哥，你们这么早就在这儿打情骂俏，感情真好……”
东华十分自然的点点头，“小元，早。”
何仙姑却没他这么淡定，她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张大哥呢，你们今天不用上山打猎吗？”
张小元点了点头，“娘听说玄奘法师已经取经归来，就想去长安的四大寺庙[1]拜一拜，若是有缘的话说不定能见到得道的高僧呢，最好能再抄一卷真经回来，她老人家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大哥已经决定陪着她去长安了，接下来的几天就要收拾东西了呢。”
何仙姑和东华闻言都是一怔，不由对视了一眼——张氏居然要去长安，这可真是巧了。
[1]唐玄宗时期长安的著名寺庙：西明寺——是唐代御造经藏的国家寺院，规模雄伟。寺成后，唐高宗下令遴选五十位大德驻锡，如：律宗道宣律师为上座，“俱舍三大家”之一的神泰法师曾为寺主，也请玄奘法师居于此寺。
弘福寺——为唐代长安著名译场，是玄奘法师最初的译经院。
慈恩寺——是唐代玄奘法师主持译场的所在地，建有著名的大雁塔，也是法相唯识宗的祖庭。
兴善寺——唐玄宗开元年间，号称“开元三大士”的印度僧人：善元畏三藏、金刚智三藏、不空三藏到此寺传授密宗，是当时长安翻译佛经的大译场之一，也是中国佛教密宗的发源地。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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