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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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诸位还没有忘记，在我们故事的一开始，小子桓就抱着一个迟迟未能解决的问题：人死了以后究竟会去哪儿？
以小子桓天真而直接的想法来看，要找到答案自然得去问最接近死亡的人，比如守墓的人，比如送葬的人，比如我（作为一个医生，我真不愿被人这样联想）。
有一回，他来到一家殡仪馆——江东殡仪事务所。所长在当地颇为有名，但却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出的名：他曾经为自己50%以上的的亲友处理过殡葬事务，就如同某个走到哪里就发生命案的著名侦探一样，经验丰富到令人目瞪口呆的地步。这份出色的履历让他足以胜任任何一家殡仪馆的任何职务，但可以想象，没有人愿意聘用他，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当了老板。
然而小子桓的心思是不能以常理来测度的，他听说了这个人之后，十分高兴地说：“那么他一定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小子桓在一个黑漆漆的夜里光顾了江东殡仪馆，在夜里他总是比较清醒一点。通常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下班了，不过事务所却是例外（又好比律师啊会计师事务所之类的，他们为什么要起名叫事务所呢？因为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按时下班了），所长依然精力旺盛地在化妆间里工作。
他弯着腰十分专注地在为一具尸体画着眉毛，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个陌生小孩的到来（事实上这种诡异的事情也无法吓到他）。直到一个怯生生但又坚定地声音自身后冒了出来：“先生，请问您知道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吗？”
那人的动作顿了顿，但是没有回头，只用空着的左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柜子，上面放着几个骨灰盒。
这个答案让小子桓很惊讶，他问道：“为什么会在那么小的罐子里？”
“那只是一部分，给家属留作纪念而已，大部分骨灰都会扔掉，或者做花肥。”所长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仔细端详起小子桓。
“那有什么意义呢？看起来，还是跟什么都没有一样。”小子桓坦然说出心里的想法，如果他抱着那样一坛东西，就可以感觉到逝去之人的体温了吗？他对上那人的眼睛，一双少见的深绿色眼睛。
“孩子，你有什么亲近的人去世了吗？”他问。
小子桓没有回答，他仍然不明白：“那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只剩下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灰渣，死了有什么意义？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绿眼睛愣了一下，然后说：“没有意义。”他又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画好一条眉毛的尸体，重复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做这些事呢？”小子桓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他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奇怪小孩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工作，说：“这不是他们的意义，是我的意义。”
小子桓转到尸体的另一头，他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大人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
“可是，你不想留下多一点东西吗？比如……”比如什么，小子桓一时也没有想出来，只是他印象里对待逝去的亲友总是有很多方式的，烧成灰总感觉有点残忍，他想起了小说家的话，他的亲友一定可以故事里可以活很久。
“唔，我们只提供火葬，现在土葬太贵了……我说，小家伙，如果你没有什么钱的话，也可以选择我们的电子殡葬服务。”
小子桓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新颖的方式。
“这是针对现代人专门设计的，成本低效率高，我们会为你的亲友在网上开通一个官方死亡账号，是全球独一无二的账号，一人只能注册一个！我们会搜集关于死者的身份资料，为他建立专属的3D网站，每年忌日会有自动提醒，你可以通过这个平台参加虚拟葬礼和纪念活动，跟其他参与者互动，也可以购买花圈或者臭鸡蛋……对了，我们今年刚开始这个新项目，第一批购买的会免费赠送‘真情眼泪’一百颗……”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小子桓显然觉得这种送葬方式更加不可理解。
“意义重大，它可以使看起来阴暗的送葬仪式成为社交的一部分，你想啊，只用动动手指头，就可以省去参加葬礼的大量时间，也不需要你酝酿情绪，完全不会影响正常生活，这样就可以用最少的时间，获得最大的利益……”事实上，有关“死亡”的事务与现世利益密不可分，殡仪馆从来做的是活人的生意，不过身为大人的所长并不打算详细解释给小孩子听。
“我为什么要向死去的人要东西呢？这明明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不，孩子，正因为他们先死去了，所以才要追讨，因为……”他的语速忽然变快了，又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地补道：“是他们欠了你时间。”而时间，是世上最无法追讨的东西之一。
小子桓觉得很混乱，他不太能明白这个大人的逻辑，也许他永远不能明白。虚拟葬礼节省下来的时间，完全可以让他好好地去参加一场葬礼，静静地在墓碑前唱一首歌。可是小子桓又觉得自己不该完全怪那个大人，他虽然嘴上那样说，可还是花了很多时间给尸体做美容呢……
不过这次经历，让他越发感觉到大人们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他们常常把没有意义的东西说得意义重大，却把有意义的事说的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