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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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混沌一片的黑暗中，我心中默默希望着有什么人能把我抬到床上去，这样磕着地板可真是太难受了。可是小子桓显然搬不动我，他甚至连捡起我的杯子的打算都没有，真是不会照顾人……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忽然感觉一只小小的手托起我的头，往嘴里塞了一颗冰凉凉的东西。那东西冰得让我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顺势滑进了喉咙，沿着喉管而下，很快消融在血肉里。
我忽然睁开眼睛，“咳……什么东西？”我使劲捏了捏脖子，希望那样就可以把它吐出来。
小子桓蓝紫色的眼睛静静地盯住我，说：“带我回去找他。他等我很久了。”
哪个他？我心中疑惑正想发问，手无意中碰到小子桓时，脑中忽然炸开一片金光，无数影像声音呼啸着像风一样穿堂而过，我下意识地抽回手，狂风立刻停止了，最后留在脑中的那个画面是：我和小子桓第一次见面，一个冰凉凉的小人，站在冰凉凉的停尸间里，和我一起站在一具冰凉凉的尸体旁。
那就是他要找的“他”，我忽然明白了。
原来小子桓会出现在那里，并不是偶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我的相遇是必然，只不过我们偶然的相遇见证了他们必然的相遇而已。我看着小子桓，他那平静如湖水的眼睛里没有什么表情，我莫名地有种不祥的预感，回到旅程开始的地方，是否就意味着真正的结束？但他是无法拒绝的，我从第一天开始就知道。
我牵着小子桓的手，走在黑沉沉的大都市里。已经接近半夜的时分，街道上不复早时灯火通明的景象，夜幕仿佛命运之网层层密织，谁的眼睛都无法穿透。我们回到医院的停尸间，我让值班的护士取来钥匙打开了门，顺便问道：“前天送来那具尸体没人认领吗？”自从抢救无效病人死亡之后，他似乎就一直躺在那个地方。护士摇摇头，递给我一簿册子，说：“警察来对过资料了，他好像没有别的亲人，但是以前签过遗体捐献书，过几天可以送去给教学那边。”
我点点头，翻开那本薄薄的名册，找到对应的日期，一个有点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曹子建。一时间我感觉拉着小子桓的手开始发凉，一个是死人，一个虽死犹生。我慢慢看向他，而他只是望着房间里的方向，一言不发。
“没事了，你先忙去吧，教学那边我会联系他们。”我把名册交回给护士，假装没看到她疑惑万分的表情，在她眼里，半夜里带着个鬼气森森的小孩来停尸间应该是最不可理解的行动了。
我轻轻带上了门，小子桓忽然抓紧了我，仿佛心有感应似的径直往某个方向走去。他走到那个名叫“曹子建”的死人面前，沉思了片刻，然后双手拽住白色被单，用力一扯，被单泄了一地，露出一具冻排骨般的尸体。只是那具僵死的人对这粗暴的举动毫无反应，有如一块十足冷硬的石头，即便你剥掉他身上的苔藓，又会有什么痛觉呢？那人冰得惨白的皮肤上，几道红褐色的伤口宛如大地的裂痕，凝固了怎么也愈合不了。小子桓仔细地端详着尸体，好像在辨认着什么，他的脸上没有哀伤没有惊讶，反而有种不似孩童的怜悯。
这就是……小子桓的亲人吗？说实话他们看起来毫无关系，尽管名字很像兄弟……像他这样的病例我不是第一次见了，□□火并每年总要死上几个，不知道他们是在争什么，为了钱或是为了一口气，就轻易把性命搭进去。不过生生死死的事情，我也早就习惯，在医院里，生命是最受珍惜的，同时也最是寻常不足惜。
这时沉默已久的小子桓说话了：“他还没有走，他在等我。”他说完把我的手举高，按上死人的眉心，还来不及反应，那道熟悉的光芒又一次在脑中绽开，可涌入眼中的景象却完全是不同的色调，如果说小子桓的记忆像素描，那么这个人心中的风景就仿佛大块用色的油画，鲜艳得令人眼睛生疼。
“二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小子建抓着被角眼泪汪汪地问。这次换了他站在床边，而小子桓躺在床上，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安详，嘴角不再弯成倔强的弧度，蓝紫色的眼睛也乖乖地闭上。一双温暖的大手把小子建抱开，安慰道：“哥哥睡了，别打扰他。”
“他在装睡吧？”小子建抹抹眼泪问。
曹子修一愣，却听小弟说：“你不是说，只有装睡的人叫不醒吗？我摇了好久，还给他念故事，可是……”
“唔……”曹子修心里忽然一疼，勉强笑道：“子桓哥哥这是为了考验你，他给我们出了个难题，什么时候答出来了，什么时候醒。”
“什么难题？子修大哥快说呀！”小子建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海蓝色的大眼睛里又涨起潮来。
“他问……人死了之后会去什么地方呢？”
只要答出这个问题，他就会回来。可是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直到真正重逢的那一天。曹子修仰头望天，把眼里含住的泪水暗暗吞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