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风回共作婆娑舞，天巧能开顷刻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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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紫禁城似拢上了银白的绸纱，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我却没心情好好欣赏。因为——那个混蛋九阿哥，居然让我在这茫茫大雪里，走大半个紫禁城给他拿扇子！扇子！大冬天的用哪门子扇子！
他说：“你要亲自去拿，亲自给我送来。”重音落在两个“亲自”上。
我真想揍他，可我不能，自从他发现我和月珊交好之后，我的弱点又多了一个。
屋里只有九阿哥一人，他似乎要在这里等八阿哥，我不能指望任何人给我求情。
“是，奴婢这就去拿扇子，请九爷在此等候。”
我裹紧了披风，还是走进了大雪里。
屋外天寒地冻，什么衣服都不够抵御这寒冷，很快，我就觉得冰雪直透进了灵魂里，至于骨头血液什么的，早就给冻死了。
我一边咒骂着九阿哥，一边努力向前走，我委屈得想哭，我从没有这么想哭过。可是泪水流出一半，就冻在了脸上。大雪纷扬，前方道路都快看不清了，好想回家啊，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受这样的罪？
然而没有人会听见我心底的呼喊，我终于拿到了九阿哥的扇子，来不及暖暖身子，就得往回走。
我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离乾清宫还很远，我就觉得全身都已经冻僵了。我机械般地向前走，但双脚冻得失去知觉，全然没有力气，身子晃了晃，一个不稳就要栽倒。
眼看着自己将要和大地亲吻了，却有一双手扶住了我。
一阵温暖的檀木香气传来，我抬眼看去，竟是四阿哥。
怎么是他？我一惊，挣扎着要行礼问安，可我根本没力气站起来，这一动又跌倒了，这回整个人靠在了他怀里。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四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的，您快放开我吧，被人看见了可不好。”我身子不好使，大脑却不敢掉线。
四阿哥还没说话，他身后却有一个万分焦急的声音响起：“凝若？你怎么……你没事吧？”是十三阿哥，他看见歪在四阿哥怀里的我，怔了一怔，赶忙上前一步，把他手中的暖炉塞在了我手里。
“你还好吧？你……你的脸上都没有血色了。”十三阿哥的话似乎带了哭音，说着就要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
我又是一惊，赶忙伸手制止他：“十三爷，这可使不得，您要是冻坏了，奴婢几条命都不够治罪的。”
十三阿哥抬头看我，声音委屈：“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我一怔，四阿哥却冷冷地开口：“十三弟，先带她到没风的地方去。”说完也没等我和十三阿哥反应，一把把我从地上横抱起来。
“四爷！您这是要带奴婢去哪里？”我大惊失色。
“闭嘴。”四阿哥依然冷冷地说，我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七拐八拐，我们来到一间屋子前，四阿哥踢开门走了进去。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四阿哥把我放到屋里小榻上，转身去点火炉，一边冷冷地说：“下人都支走了，这里不会有别人。”
我怔了怔，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十三阿哥却跑到我身边，他还是把披风解下了，盖在我身上，披风上还带着他暖暖的体温：“凝若，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会在外面乱跑？”
“回十三爷，”我仍欲起身行礼，十三阿哥却死死按着我不让我起来，我的力气没他大，只好作罢，“九爷让奴婢去拿扇子，奴婢正在回乾清宫的路上。”
“九哥，又是九哥！”十三阿哥恨恨说道，忽然握住我的手，语气恳求，“你别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行吗？”
“奴婢不敢，十三爷您是主子，奴婢万万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我轻轻抽出手，低垂下眼帘。我依然只求能远离这一切，回到我安静的小院子里。
十三阿哥不说话了，眸中似隐隐透出失落。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我能感觉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在看我，我却不敢再抬头。这一刻的沉默，竟比九阿哥的折磨还要难熬。
过了片刻，我感觉身子渐渐温暖起来，便从榻上起身，将披风递还给十三阿哥：“奴婢谢过四爷、十三爷，奴婢身子已暖和了，九爷恐怕还在等着奴婢，奴婢这就告退了。”
十三阿哥不接披风，也不抬头，就好像没听见我的话。
我只好将披风放在榻上，对仍在注视我的四阿哥福了福身子，然后从他身边走过。
可是四阿哥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一阵剧痛传来，我几乎以为自己的骨头要碎掉了。
“你就对九弟如此言听计从？连命都不要了？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四阿哥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九阿哥平时对我的虐待，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说什么？这些主子可真难伺候，我不听命令，要说我不恭敬，不知自己身份，我听命令，又怪我言听计从，还怀疑我有别的心思。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噢，我说为什么他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好，原来如此。这个雍正皇帝，真的相信过什么人吗？是不是就连他最亲近的十三弟，他也带了一层防备怀疑？
“回四爷，九爷是主子，主子的吩咐，奴婢没有理由不听。四爷您的吩咐，奴婢也会照做。至于其他，奴婢是万万不敢想的。”我压抑住满心的委屈和愤怒，话从口里说出，仍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谦卑。
“你——！”
“算了，四哥，让她走吧。”十三阿哥忽然开口打断我们，他没有回头，然而，那语气中的失落，却刺得我的心一疼。
四阿哥放开了手，我又朝两人行了礼：“奴婢多谢四爷、十三爷，奴婢告退。”
这回没有人再拦我，我打开门，风雪吹了我一脸。寒冷的温度只想让人缩回屋里，再也不踏出房门一步。
可我不能。我关上门，将这一室的温暖关在了身后，咬着牙走进了寒冷中。
这里的温暖，不属于我，也不应该属于我。我不知道十三阿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会对我如此关心，或许还有其他感情，我不想去深思。我知道自己太过渺小，我不想踏入历史的漩涡。我无力去改变或是掌握什么，也无法接受三妻四妾，只仰望一个男人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远离。
终有一天的，终有一天，都会结束的。他们终会忘记我，我也终会离开皇宫。我在心里默念着，仿佛这样就能够得到勇气，来支撑我度过这个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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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乾清宫偏殿，我的身子又几乎冻僵了，刚才四阿哥带我去的，原来是养心殿，可是那短暂的庇护，根本不能彻底温暖我的灵魂。
我推开门，带进一室的寒气，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看见我进来，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凝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你从哪里来？！”还没等我请安，十四阿哥已经从椅子上惊跳起来，窜到我身边就要拉住我，这点倒是和十三阿哥很像。
十阿哥也紧接着开口：“我说今天九哥在这儿，怎么却没见着你呢。”
八阿哥没说话，却缓缓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我。
九阿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见我一身风雪地进来，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有什么好惊讶的，还不是你让我去的。我在心里暗骂，避开了十四阿哥的手，端正地请安：“奴婢见过几位爷，几位爷万福金安。”然后走到九阿哥跟前，从怀里拿出扇子，恭敬地递过去，“九爷，这是您要的扇子。”
九阿哥满脸错愕地坐在椅子上，似是万分震撼，我居然真的照他的吩咐拿了扇子来，一时竟忘了要抬手去接。
“九哥？大冬天的，你要扇子做什么？”十阿哥莫名其妙地问。
呆子。我暗骂道，做什么？当然是折磨我了，你九哥的人生乐趣不就是折腾我吗？
“九哥——！”十四阿哥又惊又诧的话刚说了两个字，八阿哥却狠狠一掌拍在了九阿哥旁边的桌子上，狂怒道：“胤禟！你要害死她吗？以前你胡闹我都没管，可你今天太过了！这么大的雪，你真的想她死吗？！”
八阿哥一贯温和的声音，已经因愤怒而微微变形，引得我也惊讶地偷眼去看。他双眉紧蹙，胸口起伏不止，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八贤王风度翩翩的影子？
我不由得想笑，却又觉得一阵难过。
“八，八哥……”九阿哥不知是不是被他八哥吓到了，半晌才嗫嚅着开口，“我，我没以为，她真的会去……”
“没以为？”八阿哥怒极反笑，“九弟，你自己想想，不论你让她做什么事，有哪一次，她不是按你说的去做？”
九阿哥低了头，不再说话。
“八爷，九爷，”我开口道，我还在这举着扇子呢，屋里的温度虽然已经让我渐渐回暖，但冰雪一化，都变成了水，正顺着额发淌落。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感冒了，“奴婢身份低微，不值得二位爷为奴婢伤了和气……”
“闭嘴！”八阿哥回头打断我，我一怔，这是我半天来第二次被骂“闭嘴”了。
“八哥，让凝若在这儿呆着也不是法子，先让她去里面换身衣服吧。”可能是觉得气氛不太好，十四阿哥开口提议。真是我的救命菩萨，我就等着这句话呢。
八阿哥似乎这才冷静了一些，挥了挥手让我下去，不忘叮嘱道：“下去吧，去开几副暖身的药，今天不用再过来了。”
“是，谢过八爷，奴婢告退。”我把扇子放在桌上，起身退回里屋。八阿哥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离开，那墨色的眼睛里一片深沉。
掀开里屋的帘子，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月珊早已等在那里，见了我，顿时泣不成声，奔过来抱住我：“凝若……”
“好姐姐，我没事的，快让我去换身衣服吧。”我笑着拍了拍月珊的后背，她一定担心坏了。
“嗯，你先去换衣服，我给你做点姜汤吧。”月珊这才放开我。
衣服在火炉旁的架子上烤着，干燥而温暖，我换好新衣，却忽然一阵眩晕。
怎么了？是因为突然进入温暖的室内，血管急速扩张，有些不适应吗？我按了按太阳穴，正想迈步，突然眼前一黑，竟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在昏倒之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身体向着柔软的床上倒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风回共作婆娑舞，天巧能开顷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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