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包藏隐忍非一日，兽子未可仁心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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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的时候，我仍然看到了一双兔子眼，只不过——这双眼睛的主人是十三阿哥。
怎么是十三阿哥？我还没回过神来，十三阿哥就哑着嗓子开口了：“凝若，你醒了。”
“十三阿哥……我……奴婢怎么了？”他好像极大地松了口气，眼中却仍是化不开的悲伤。
“你昏睡了整整六天。”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四阿哥怎么也在？但我对这个四阿哥可没什么好感，我都快被九阿哥折腾得没气了，这下他该不会再觉得我有“别的心思”了吧？
“凝若，你要不要喝点水，吃些东西？”十三阿哥轻声问我，我这才觉得自己嗓子又干又痛，腹中也空空如也。
我点点头，我嗓子好疼，我不想说话。
十三阿哥笑了笑，站了起来，不知他是不是太累了，身子竟微微一晃。
“十三弟。”四阿哥担心地唤了一句。
月珊的声音也响起来：“十三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十三阿哥看了看四阿哥，这才点点头：“好，那我先坐一会儿。”
月珊走过来，将水递给我，我喝完水，她又端来了一小碗粥。粥热乎乎的，刚才的水也是热的，想必是一直温着，只等我醒来。月珊没有这样的权力，肯定是十三阿哥的意思了——当然，那个四阿哥绝对不会如此好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垂下眼帘，安静地吃着粥，心里却说不上是感动还是难过。
“你饿了几天，先少吃一些。”十三阿哥见我吃完了，又走来床边坐下，“你在外面受了寒，不是什么大事，吃几副药，多多休息，很快就会痊愈的。”
“不敢劳烦十三爷。”我垂了头，不去看他。
“唉……”十三阿哥见我仍然是这样的语气，叹声道，“凝若，你……先休息吧。醒了就好，我和四哥要先走了，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奴婢无事，不敢劳二位爷挂心。”我恭送他们离开，十三阿哥又看了看我，才和四阿哥走了。
而四阿哥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他们两个走远了，月珊才坐到我身边来。
“凝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月珊问我，语气担忧。那些阿哥看重我，她却没有为我开心，也没有妒忌，不管月珊是不是能够理解我，至少她是明白我的。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喃喃反问，我的命运，还能由我自己决定吗？
“八爷已跟我说了，你不用再去前面当值，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门，你以后可以一心待在这院子里。”月珊说，我却只是苦笑，能够不再离开院子又如何？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永远无法回头。
都是我的错。
这个院子，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个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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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仍旧不愿出屋了，人生已然偏离了我原本的期望，后悔于事无补，今后我究竟该如何生活？我心底似乎打了一个死结，理不出头绪，我就不想再踏出这间屋子。
偶尔，还是有人来探望我，不过我谁也不想见，除了月珊，任何人进来我都在装睡。
我自然没有听脚步声识人的本事，也基本不知道谁来了，来了多少次。
一个有着和四阿哥身上的檀木香很像的味道的人来过一次，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四阿哥，他没有来看我的理由。他可能站得远，香味也不甚明显。他来了也不说话，待一会儿就走了，不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十三阿哥来我倒是会知道，他总是坐在床边，然后叹气。他仍在为那天的事情自责吗？我几次都想起身劝他，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不能放任我的感情，任何人都不行，十三阿哥也一样。
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身上不像四阿哥有标志性的熏香，脚步声我听着都一个样，他们又不说话，那能猜出来谁是谁啊？
我索性不去猜了，只要有人走近，我就躺到床上装睡。反正我“大病初愈”，需要静养，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只有一次八阿哥来时，我正在出神，没来得及装睡，不得已只好向他请了安。
他居然代九阿哥向我道歉，我不动声色地回他：“奴婢不敢，这事不怪九爷，主子的吩咐奴婢自然要尽力去做，奴婢生了病，也只怪自己不小心。”
八阿哥神色复杂地看我，没说什么就走了。
我不知他究竟怎么想，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几口气，以后还是接着装睡。
不过，我唯一要感谢八阿哥的，是居然一个多星期都没人让我干活——我可能成了这个皇宫里最闲的人。月珊很担心我，我过意不去，总是尽量和她说笑。她既帮不了我，又何苦多一个人白白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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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今后的生活，我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令人开心的是，不再有人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大概快到年关，几个年长的阿哥也早有了家室，自然顾不上我了。
我开始在院子里走动，三百多年前的天空一尘不染，如此清澈的颜色，仿佛能够洗净俗世杂念。月珊和其他宫女都忙了起来，这院子里常常一整天没个人影。过年可是一件大事，我虽然不感兴趣，却也开始打扫院落，准备三餐，收拾屋子。白拿月钱不干活，我的良心实在说不过去。
一日清晨，我正在院子里收集露水，忽然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见了我，他跑过来：“奴才打扰了，您知道凝若姑娘在哪儿么？”
“我就是，怎么了？”我一脸疑惑。这个时候，谁会找我有事啊？
他一见我点头，拉着我就往外跑。
“哎，你是谁啊！你要带我去哪儿？”我生气地挣扎起来，这里是乾清宫，他敢绑架我不成？
“凝若姑娘，月姑娘有些麻烦，要您赶快过去一趟。”他头也不回地说。
月姑娘？月珊？月珊怎么了？他说得模棱两可，我心里却一下子发了慌，竟忘了再去追问。
于是接下来变成我拉着小太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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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进了偏殿，里面却只有九阿哥一个人。
“奴婢给九爷请安，九爷万福金安。”我忙请安，心里火急火燎的，这当口，九阿哥怎么又出来惹事？
我似乎忘了九阿哥才是这儿的主人，之一。
“你过来。”九阿哥招呼我。
我挣扎了一下，还是对月珊的担心占了上风：“九爷恕罪，听说奴婢的姐妹出了事，才让奴婢过来，不如叫其他人来伺候您？”我尽量恭敬有礼，万一他恼了不放我走，可就坏了。
九阿哥怔了怔，却笑道：“她没事，你过来。”
没事？他如何肯定？我怕他是骗我，仍然福身道：“九爷恕罪，奴婢实在担心，伺候您怕也会出差错，还是让奴婢去看一眼吧。”
九阿哥却快步走上来，一把扯过我，语气中带了不耐：“都说了没事！是爷让那个小太监这么说的，要不是这样，你能来吗？”
我愣了，原来是他故意骗我月珊有了麻烦。我扭动手腕，想挣开他：“既然奴婢的姐妹没事，那奴婢就告退了。”
“你急着走做什么？”他非但不放手，反而进一步把我往他的身边拉，“你身子都好了？”
“奴婢无碍，不敢让九爷挂心。”我仍在挣扎，九阿哥这是要干什么？
九阿哥却好像生气了，眯起了他狭长的凤眼，一使劲把我拽进他怀里，我举手挡在他胸前，企图拉开我和他的距离。
“这里没有旁人，就别演戏了吧？”他离我很近，嘴里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我开口向皇阿玛要了你，你觉得如何？”
“九爷，您别开奴婢的玩笑了，奴婢身份卑贱，您快松手吧，让人瞧见了，怕对您的名声不好。”我原以为我大病一场，他好歹会有些愧疚，能够放过我。谁知他又想出了更狠的法子！九阿哥他是禽兽吗？我现在可是个小女孩啊！我还没发育完全呢！
九阿哥的语气带了一丝玩味：“哦？你演了这么久的戏，难道不是为了引起我的兴趣，好让我带你回府吗？现在我对你有兴趣了，你却拒绝我，就算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也该有个限度吧？”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可是他这话，却一瞬间，让我再也无法忍耐了。
我远离家乡来到这个见鬼的康熙朝，已经很倒霉了，好不容易见个孔雀，吐吐苦水，缓解一下我心中的抑郁，却被人撞个正着。我是有错，所以我什么都忍了，就算差点病死，我也没一句怨言。我就是想离所有人都远远的，不行吗？九阿哥也是，四阿哥也是，凭什么都要怀疑我？践踏我的尊严？
我怒从心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开九阿哥双臂，后退了几步，指着九阿哥，不管不顾地骂了出来：“你到底有完没完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你，你凭什么得寸进尺，欺人太甚？！我想去你府里？！你脑子有病吗？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就是我眼睛长脚上了，就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你这个人妖！姑奶奶我受够了！要杀要剐你随便，我不伺候了！”
我一口气骂完，胸口起伏不定。大不了一死，又能怎样？
九阿哥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估计他这辈子也没被一个奴才骂过吧。我骂完了，他却抬眼看向我身后。
我心里噔地一跳，下意识地回过头。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大群人，四阿哥，八阿哥，十阿哥，还有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来了，五个人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都是错愕地看着我们——也许，只是看着我。不知他们听了多少。
我又开始后悔了，但只是一刹那，心底的火又噌噌窜了上来。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心里都觉得我在故意招惹九阿哥。反正我已经骂完了九阿哥，要说我犯上治我死罪，也不差这几个了。
我恶狠狠地看着面前这群人，心底愤怒更胜，嘴唇发抖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委屈、愤恨、伤心……杂七杂八的情绪一齐涌了进来，一瞬间我只想离开。
“让开。”我再也不想管了，我觉得好累。我从他们中间挤了出去，不再看他们的脸色。
“哈哈，九哥，人妖，她真是……”身后响起十阿哥没心没肺的笑声，笑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应该是被谁制止了。
我仍然往前走，眼泪却止不住了。我用袖子胡乱擦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屋。
月珊却在屋里，见我进来，惊讶地迎向我：“凝若，你去了哪儿？”
我一把抱住月珊，扑在她身上哭起来。
“凝若，你怎么了？怎么了？”月珊着急地拍我的后背，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于哭得累了，随着眼泪流走的是我的力气，我就这么靠在月珊肩膀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包藏隐忍非一日，兽子未可仁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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