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闻天

5、第5章

　　卓天小公寓的门曾经是纯白色的，现在呈现出暗暗的灰色。卓天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门该是乳黄色吧？那种陈旧的颜色。可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门是灰白色的。卓天对着门摇了摇头。

　　开门、关门，钥匙扔进乳白的瓷罐子里，换上蓝色的棉拖鞋，做完这一切，卓天泄了气一般蹲到地上。背靠着刚才才认清颜色的灰白大门，十指伸进散乱的短发里，均匀地吐出深深的呼吸。一声、两声… 她仔细聆听着，仿佛在专注聆听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就是她的存在了，手掌间，她的大脑，还有维系她所有生命活动的这一声又一声的呼吸。其实，生命就是这样简单的存在而已。那为什么有些生命的存在却赋予了其他个体特殊又深刻意义？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曾经平静却充实的生活里？为什么，要在给予我惊喜和期待以后又匆匆离开？

　　卓天深深埋下头，安静地流泪。释放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释放的情绪。可是悲伤仿佛没有尽头，紧紧扼住自己，像要吞噬一切。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卓天并不想接听，却伸手划开了屏幕。
　　"喂，"似乎熟悉的声音，"卓天吗？我是邹逸，你平安到家了吗？"
　　卓天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低声地说："到了。"听不出哽咽的平静的声音。
　　"那就好。发微信你都没回复。就跟载淳要了你的号码。早点休息吧。"
　　"好，谢谢。"这时候惜字如金。
　　"恩，如果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可以留到第二天。恩，跑步或许可以解决一些情绪的问题。"邹逸慎重地说。
　　卓天冷静地聆听再次道谢以后挂断了电话，手机扔到一边。吃力地站起来，走向厨房的水池。
　　卓天的单身公寓大概三十平左右，坐北朝南。玄关右手边是木色的鞋柜和壁架，挨着卫生间，正对狭窄的厨房。厨房和单间卧室一墙之隔。卧室落地窗外有个小小的阳台，房间的格局紧凑，正适合独身居住。在巴黎很难找到这样价格便宜、交通便利的公寓。卓天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年。

　　刚搬进公寓的时候房东只提供冰箱、烤箱这样的基本厨具，不过都是很耐用的品牌和型号。卫生间、厨房都是翻新过的，非常现代又整洁。只需要自己添置床、衣柜、书橱、书桌这样的家具。她在宜家和二手网站上对比以后，首先挑选了设计简约的二手床架，单人床大小、柚木材质，自己动手刷成了白色。床头有储物夹层和一层书架，可以把替换的被子放进去，床头书架放置喜爱的小说、相片以及各种纪念品和小玩偶。书桌选择了宜家的白色书架、书桌套装，放在床头一边，靠着落地窗。又从二手网站淘到了尺寸合适、放在玄关的浅木色窄衣柜，外套和厚衣服都能放进去，平时替换的内衣则叠好放在床底的收纳抽屉。最后，和吴悦一起在宜家挑了性价比很高的灰色日式双人布艺沙发，搭配一个小茶几，背靠厨房放置刚好。

　　虽然刚住进来的时候花了许多精力和预算在家具和装饰上，但简约干净的环境让卓天在巴黎的生活有了一处宁静的归宿。每周都有打扫卫生的习惯，保持干净和整洁。会将自己拍摄的喜爱的照片影印挂在厨房和卧室。买了中号白板，挂在书桌的墙上，无趣涂鸦，贴满磁贴，写下大目标和小目标。卓天日复一日在巴黎的小家中增添着生活的色彩。和吃东西一样，是她热爱生活的表达。

　　可现在，她不喜欢这里。这里有太多星遥的痕迹了。厨房的餐桌墙上有他的巧克力色抽象画，卓天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打湿自己通红的双眼和脸颊，不能让悲伤吞噬自己。

　　她转身靠着水池，黑暗中打量面前的巧克力画。据星遥说，颜料里掺了真正的巧克力粉。40x40cm的正方形作品，搅动的巧克力，巧克力色、红色、橙色，热烈的色彩冲撞出食欲的形状。星遥说灵感来自她那一套对于食物的理解。

　　又是"星遥说"，卓天摇了摇头。她打开灯，伸手把画取下来，抽出厨房的包装纸，上下左右把画包好，放进了身后壁柜上塞满杂物的一格。那么把卧室的那幅画也收起来吧。于是走进卧室，取下肖像油画，紧紧地用包装纸包住和巧克力画放在一起。

　　空白需要填补，卓天把以前影印的风景照重新挂上。打量很久以后，不知为什么眼前模糊着看到的依旧是他们拥抱在一起的肖像画。大脑是放空的，泪水却涌了出来，她突然很累，倒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哭。明明替换了，为什么看到的依旧是你。

　　不知过了多久，再也流不出眼泪了，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差了些，精疲力尽了就去洗澡。拿了睡衣，走进卫生间，麻木地脱下穿了两天的衣服。身体似乎失去了知觉，随便冲了个澡，想起早上似乎洗过澡的，这么想着已经穿好睡衣躺在了床上。

　　家里的灯都开着，玄关的小灯，厨房的白色方形吊灯，卧室的吊灯还有床头柜上的黄色复古台灯，每一盏灯都消耗着充足的电能，燃烧电阻，释放出或温或冷色的光芒。可卓天的世界却熄灭了，她转了个身，裹紧被子，不要去思考，她害怕再次看见，害怕回到过去每一个深刻的瞬间。

　　留到明天吧，明天去跑步，从家里跑到巴黎圣母院再去卢浮宫，然后回来。这么跑一圈或许有二十公里，五点起床就可以了。卓天调好闹钟，起身关掉了所有的灯，就像关闭了所有知觉和回路，最终躺到床上。

　　窗帘外的世界陷入沉寂的深夜又渐渐恢复光亮，闹钟响起，卓天几乎没有反应时间就起身把它按掉，叹了口气很快起床。

　　先去厨房烧半壶开水，然后进卫生间，仔细地刷牙，把短发牢牢扎在脑后，用冷水洗脸，漱口以后擦上薄薄的面霜。到厨房倒半杯开水再加入半杯矿泉水，吃一颗维生素片然后把温水慢慢的喝完。回到卧室，换上跑步的衣服和裤子，十五分钟热身后套上速干衣，往脖子上挂一条毛巾，握着手机戴上耳机，调到喜欢的法语新闻频道。玄关里，从钥匙扣上卸下钥匙塞进运动裤的拉链口袋里，弯腰换上耐克跑步鞋，又做了一组高抬腿，打开门就去跑步。

　　五点半的巴黎刚刚从夜里苏醒，阳光还没有舒展开，只带给城市些微的光亮。街道上很少见到行人和车辆，卓天展开步伐尽情地奔跑。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能想。

　　初春的晨风吹着执拗的脸颊，一声又一声均匀的呼吸配合稳健的步伐，只要专注跑步就好。
　　宽阔的Rivoli街道两边是什么样华丽的建筑，路牙上是什么样高大的梧桐，天空的云朵是什么样厚重地隐藏了天气的秘密，卓天都不顾及，因为此刻只需要跑步。

　　穿过新桥（Pont Neuf）跑向圣母院广场，时间刚好指向六点，圣母院的钟楼扬起洪亮的钟声，广场上正在休憩的鸽群被激起，纷纷展翅冲向它们认为更加安全的高空，打开了广场一天中灰白色的序幕。

　　卓天停下脚步，悉心聆听激荡的钟声，不禁想象着驼背的卡西莫多一下又一下坚定而忠诚地敲击。不，不能再想象了，卓天又跑了起来，从Pont d'Arcole回到右岸，穿回到Rivoli街就是卢浮宫了。卢浮宫啊，那个艺术的圣地，神秘而美丽的建筑，可卓天不能去到那里，坚定了步伐回到皇宫大道（Boulvard de Palais),再跑四十分钟就回家了。

　　汗水顺着发梢划过脖子滴落到肩窝，风吹过来生出的寒意中和了挥散的热量。卓天跑红了脸，最后的步伐渐渐减慢，呼吸显得有些急促，体能超过了一条平衡的极限，疲惫的同时却接收到大脑中枢生成的多巴胺诉说的愉悦感，精神的愉悦最终超越了身体的疲惫。快跑到家的时候，卓天慢慢散步，大口呼吸，调节气息，对身体的专注超越了一切。这是跑步的魅力，这专注卸下了所有复杂的想法。多巴胺调节着原本抑郁的情绪，但愿可以延续到遗忘所有痛苦的时候吧。

　　卓天推开公寓楼底的玻璃门，带着身体蒸腾的热气，抛弃电梯走进楼梯间，慢慢爬上去。大腿的肌肉散发着不情愿的酸痛，但适当的拉伸和力量是跑步后维持肌肉的重要一步。卓天住在八楼，每一次爬两格楼梯，126级楼梯一共是63次拉伸，大概够了。再一次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离上班时间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卓天在玄关拉伸了一会才去洗澡，除了工作的事情不去想其他。

　　认真地洗去浑身的汗水，裹着浴衣把脏衣服放进浴室入口的洗衣机里开始清洗。吹头发时，噪音盖过了所有思想，除了酸痛的肌肉以外是非常轻松的感受。简单喷些爽肤水，换上宽松的棉睡衣进厨房做早餐。时间充足，卓天做了芝多士。两片全麦面包夹上火腿和起司片，裹上鸡蛋液，平底锅刷上黄油，中火煎熟。又切洗了一大碗沙拉菜，浇上橄榄油拌匀。

　　这时，衣服已经快洗完进入了噪音小一些的烘干模式。卓天找到山形瑞秋Rachael Yamagata的歌曲列表，手机插在小音箱上播放。就着《Reason Why》清浅的歌声，卓天慢慢吃早餐。手边是一本工程类的杂志，随意翻看感兴趣的话题。但看上去并没有找到这样的文章，仅仅停留在了介绍新一代发动机的创想结构图纸一页。

　　芝多士一如既往的美味，沙拉菜也很新鲜，窗外的阳光露出明媚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很美好的一天。卓天把吃完的盘子扔进洗水池，泡了速溶咖啡，倒了大半杯的脱脂牛奶，搅拌均匀了慢慢地喝。她站到落地窗前，窗外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街景。只是对于八点多的巴黎来说，阳光不免太好了些，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站到阳光下。

　　你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是否在和我想着一样的东西？看得到这样温暖明朗的阳光吗？四月里，欧洲这样的阳光可不多见。

　　突如其来的念头依旧闯了进来，卓天闭上眼不去理会。喝完咖啡就要准备去工作了，不知今天能不能有些进展，工程部的图纸什么时候能发过来呢？喝空的咖啡杯叠到水池里的餐盘上，统统不去管了，下班回来再洗。今天就穿T恤牛仔裤吧，套一件黑色休闲西装外套就行。换好衣服，又画上妆，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卓天穿上喜欢的黑色乐福皮鞋离开公寓去上班。

　　小公寓里依旧飘着芝多士和咖啡浓郁醇厚的香味，洗衣机闪着工作完毕等待关闭的红色指示灯，滚筒里是热烘烘的干净衣物。一切都静悄悄的。白色的窗帘透过更强烈的阳光。照的屋子格外明亮。

　　"今天还好吗？"刚坐到经理旁边的助理办公桌，卓天就收到蒋南的微信。十点多，休息的间隙简单给他回了个可爱的表情。蒋南的电话随即打进来。
　　"一切顺利吗？"
　　"很好。早上去跑步了。"
　　"那就好，不要喝太多咖啡。多喝些果汁、白开水。"
　　卓天的咖啡原本已送到嘴边，闻言犹豫了下把咖啡倒掉，接了杯热水："我知道了。谢谢你，蒋南。"
　　"不客气。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约了载淳在Opera吃拉面。"
　　"哦，不了，晚上我可能得加班，之前经理交代的东西我没有头绪。"
　　"好吧，别太辛苦。记得要吃晚饭。"
　　"恩。"
　　"那，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卓天捧着热水回到办公桌，揉揉太阳穴接着工作。经理在外地开会，自己许多困惑的地方只能整理起来，等他回来再处理。处理邮件的同时记录这些问题，提问的同时思路渐渐清晰。不是复杂的理论问题，实际处理的时候需要整理头绪，对，就像曾经解题时抽丝剥茧一样，逻辑存在的地方就有会正确的答案。找到逻辑是处理问题的根本。答案在越来越长的文件中露出雏形，认真的工作是这个时候的重点。卓天在电脑前勤奋地敲打，全神贯注。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晚上的Opera华灯初上，蒋南载淳结束工作在这里汇合。狭窄的小道上，两人讨论起近期的工作。载淳手头的项目跟蒋南公司的系统有关。

　　"其实这个项目跟到现在，我的思路已经很明确了，电商的方方面面我都经手过。自己跳出来做完全没问题。"载淳毫无顾忌地跟蒋南讲述大胆的想法，当然这些想法是不能告诉同公司的同事的。
　　"你有这个想法？"
　　"早就有了，你觉得我是安份的人吗？"
　　蒋南摇摇头，这个问题不言自明。
　　"对啊，过两年我准备自己做。现在国内的电商平台都依靠国外的技术。等我把关系打通了，蒋南，我们俩创业吧。你的技术加我的经验和资源，肯定没问题。"载淳露出门牙，似乎打定了注意，笑得很开心。
　　"创业啊……我没想过……"蒋南低下头，陷入沉思。

　　很快他们到了约定的日本面馆。外面排起了长队。他们只得尾随在漫长的队伍末端。

　　"我现在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过一两年时机成熟再说。你既然没想过创业，未来的发展呢？真准备继续呆在你现在的小公司？"
　　蒋南瞄了载淳一眼，缓缓地说："跳槽是肯定的，不过我没有具体的定位。要看机遇。"
　　"讲真的，你这个行业只在美国硅谷有真正的发展。"载淳看着手里的菜单漫不经心地说，很快就选出了自己要吃的。
　　蒋南听了载淳话心神不定，简单的菜谱却许久都选不出。直到店里的服务员出来催促，蒋南才随便在菜单里选了份高汤屯骨面。

　　"载淳，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你做事很果敢。"
　　等了很久，二人总算吃上了热腾腾的拉面。蒋南没吃两口，晾着筷子上的面条，突然对载淳说。
　　小面馆里人声嘈杂，载淳饿了，呼哧呼哧地吃面，没听见蒋南的话，隔着拉面腾腾的雾气，看了蒋南两眼继续贪婪地享用面条。蒋南不再说话，也自顾自吃起来。巴黎的歌剧院街区聚集着许多地道的日韩餐馆，他们用餐的这家拉面馆是由日本人经营的小店，因为地道的口味被许多巴黎人追捧，到了用餐时间如果不需排队就能进店实在是很走运的事。面汤醇厚，味增和猪肉的香味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拉面劲道，入口爽滑，配上溏心蛋和鱿鱼切丝的一碗拉面使人无比地满足。

　　两人吃完载淳主动结清了账，走出小店有意无意地问蒋南："卓天没事吧？"
　　蒋南愣了下，答道："哦，她没事。"
　　"她这阵子感觉怪怪的。你们昨天一起喝茶，我想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载淳边走边问，昨晚蒋南微信里说他和卓天一起在cafe rouge聊天。
　　"也没说什么，聊了聊以前。"蒋南避重就轻地答道，载淳似乎不知道卓天失恋的事，自己就不能自作主张告诉他。
　　"哦，你们是一所高中的。"载淳点点头，"你是她学长，关系很好吧？"
　　"也没有。当时就只是认识。"
　　"恩。卓天什么都好，就是太轴了，比较容易受伤的性格。"
　　"或许吧，她做什么都太过认真。"
　　"所以现在吃点苦头也好。听说她同期两个实习生很厉害，会欺负她。"
　　"哦？真的吗？"蒋南惊讶地问。
　　"对啊，就那个卢仁池，有任务了会排挤她。毕竟卓天不喜欢多说话，属于埋头苦干那种傻子。"

　　蒋南搜索着学弟卢仁池的形象，很难把他和这个载淳口中排挤卓天的人联系到一起。

　　载淳家就在附近，和蒋南一起走到地铁口，遂与他告别，自己步行回去了。蒋南则驻足在空旷的地铁入口，给卓天打去电话。

　　"卓天，你忙完了吗？"
　　接到蒋南的电话，卓天有些意外，她正煮了意面吃，呛了一口，忙擦干净道："哦，我下班在家了。"
　　"工作理出头绪了吗？"
　　"恩，今天做了很多。感觉还好。"
　　"那就好。只是……我听载淳说卢仁池欺负你？要不要我说说他？"
　　"只是有一次我和载淳抱怨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卓天有些惊愕，自己早就置那小小的不愉快在脑后。
　　蒋南闻言打消了担心，两人又聊了吴悦周末来到的安排，遂才挂断电话。

　　今晚，卓天煮了一锅意面，拿出一小盘简单拌着番茄肉酱撒上沙拉吃。和蒋南通过话，她觉得已经饱了，盘子里剩下大半意面只得封起来存进冰箱，看明早有没有胃口吧。锅里的意面则晾在铁丝篓里，预备做奶油意面，明天带去公司作午饭。随手打开冰箱，卓天拿了瓶气泡水喝掉大半。对着手中的Perier 绿色玻璃瓶，卓天兀自出神。

　　她曾经不喜欢喝这样的气泡水。刺激味蕾的气泡水对她来说有些无法接受的怪异，可星遥却喜欢。偶尔会喝一些，一直到今天这样喜欢上了气泡水。吃过腻腻的主食，必须喝上一口气泡水才能平复。现在冰箱里满满的气泡水，好像讽刺。她将空瓶子丢进垃圾桶。冰箱门开了又关，最终被轻轻合上。

　　接着，卓天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很不幸，电脑的桌面是她和星遥的合影。对着电脑，独坐许久，举起手替换成最普通的IOS山水屏幕。仿佛最普通的东西才能压抑她内心的波澜。深呼一口气，"要重新开始了"，卓天着手整理电脑里的文件。很不幸，大多的内容都和星遥有关，卓天笼统地把它们塞进一个文件夹。两个多小时以后，卓天匆忙地为文件夹起名为"星空"，很快地设置成隐藏。在文件夹消失的刹那，卓天的心好像也关上了那一处特别疼痛的切口。

　　关上电脑，卓天走进厨房准备明天的午餐。打开音箱，依旧是山形瑞秋的专辑。大概是认识星遥以后开始喜欢山形瑞秋的歌。慵懒的嗓音，动听的曲调，没有什么能取代的特别的感受。如果喜欢上一个歌手，卓天会按照顺序听完她的所有专辑，特别喜欢的歌会反复地听，属于不容易生厌的听众。边听音乐边准备饭菜或者做家务，是卓天的习惯。

　　冰箱里拿出几个蘑菇洗净切成片状，半个洋葱切成条形。准备好食材以后，平底锅加热倒少量橄榄油，加入适量的培根肉丁翻炒，再加入蘑菇，翻炒混合到蘑菇滋润、肉丁干瘪。加入大勺cream fresh，溶解后加入洋葱，再把一开始晾干的意面加进去，混合均匀后，撒上粗盐。从锅里小心地盛进玻璃饭盒放在餐桌上等待冷却，带上酸奶和苹果，明天的午饭就是这样了。今天中午在公司的员工食堂吃的，挑不出想吃的主食，卓天最后只吃了水果酸奶沙拉。有空的话，卓天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准备的食物。

　　洗涤锅碗收拾干净，卓天洗了个澡。水温调得有些高，洗完以后精疲力尽地趟在床上，长跑带来了肌肉酸痛，已是夜里十二点，只能闭上眼尽量什么都不想，可睡意无论如何都不来袭。无奈起身，拿出手机，十二点半，点开微信翻看朋友圈，一片寂静。国内的朋友还没起床，法国的朋友都已入眠。她又连刷了三下，终于蹦出一条新状态。吴悦分享了自己看的书《逃离》：每一则都是新生。
　　卓天立即评论：也没睡吗？
　　代替朋友圈回复的是吴悦的电话。
　　"悦。"
　　"小天。"
　　两人捧着电话都沉默了。

　　吴悦率先说："我在看你推荐的《逃离》，很不错。"
　　"恩，是适合女性的作品。只是这么晚了都不睡吗？"
　　"有些失眠。"
　　"怎么了？"
　　"小天，对不起。"
　　"为什么？"
　　"昨天蒋南和我说了。可是我不知道还要对你说些什么。你现在好点了吗？"
　　"我好像没什么不好。早上去跑了步，然后正常地上班。小悦你不用内疚。那个时候，你不和我说什么我感觉还好些。"
　　"我们从小就不怎么谈感情。我好像经常会有喜欢的男生，你却很绝缘。总会有男生喜欢你，可你总像看不到这些一样。那时候，看到你和星遥在一起，虽然觉得有哪里或许不合适，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你。你们站在一起真的很美好，很相爱。我觉得这样的感觉就合适了。可是现在你伤得这么深，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悦，我知道都会过去的。我就回到以前那样，专注做好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好了。"
　　"卓天……"
　　"恩，你了解我的。我足够坚强。"
　　透过电话，吴悦的声音振作了起来："恩，卓天，不要被任何事情打败。"

　　卓天点点头，如果真能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挂断电话，闭上眼，陷入无边的黑暗。在这独自失恋的漫长岁月里，每每想到你，我曾柔软的心头都会徒生一层厚厚的珍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