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普林斯顿的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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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晚秋，日暮 。
夕阳斜斜透过树木的枝桠，在无人的小径上投射出平行的光影。布满塔楼山墙的常青藤被晚风吹拂着，不住摇曳，簌簌有声。傍晚的校园静谧而空旷，只有行色匆匆的学生偶尔穿梭而过。发黄的叶子默默从细细的藤蔓上摇落，在交错的光线中飞舞，然后落向开始泛黄的草坪，又或同样孤寂的小径，继续随风在地面翻滚着。
拿骚楼在在初临的暮色中沉默的矗立着。
一种教堂般的微妙气氛笼罩这栋古朴而沉郁的方形建筑，显得肃杀而冷漠。黑发黑眼的少女漫步踏上它赤褐色的花岗石台阶，手指无意识地触摸台座上同样沉默的青铜老虎。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的仰头打量着古雅的拱形门洞、有着十字窗棂的方窗，还有刻着红色橡树叶的石质阳台与横亘在上的三角形屋顶。拿骚楼高悬的塔楼徽章中央，一只猫科动物似乎在暮色中跃起，朝着蹲坐在下面正门两侧的一对青铜老虎作出进攻扑击的姿态。
“Dei Sub Numine Viget.”一个男生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如果你在看那枚徽章的话。”
少女连头都没回，“哦，‘她因上帝的力量而繁荣’。”黑发女孩连一秒犹豫都没有就把这段拉丁语的普林斯顿校训翻译成英文送了回去，“这位先生显然认为向女孩子炫耀自己的视力有多好是一种高明的搭讪技巧？”
对方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和他出现时一样神秘地消失了，连脚步声也没有留下。
这样最好。艾琳有些烦躁地想，目光落在青铜老虎那因一代代学生不断摩挲而变得光泽熠熠的背上，却显得无比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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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踏进博弈论课的教室，时间刚刚好。各种发色和肤色的学生散坐在环列的阶梯长桌后面，多数在静静浏览课本，几乎没有声响。那些种族和国籍各异的学生可能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男生。
没错。欢迎来到普林斯顿——这里是培养白人富家子弟走向精英之路的摇篮，不包括女生。
1945年，普林斯顿才招收第一个黑人学生；至于女生……
去年之前，也就是艾琳来到这所大学之前，这里没有、也从没有过女生。
就在去年，校方突然决定吸收女生，甚至引来地方上不小的声音。当普林斯顿的录取通知书仓促发出时，应有的预案显然尚未完成。最后，149名女生——包括101名一年级新生和其他来自其他名校的交换生，在媒体热切的关注和审视中进入了普林斯顿的校园。
艾琳作为一百零一分之一，再加上平淡的黑发黑眼和略带异国特征的容貌（考虑到人类对非本人种者的容貌普遍存在脸盲），本来算不上引人注目的存在。
然而……普林斯顿大学，虽然是“常春藤联盟”大学中学生最少的一个，却也有近5000名学生行走于校园。
就像现在。
艾琳推开教室橡木门的瞬间，教室里，刚刚还埋在书里的那些目光，霎时汇成聚光灯的海洋……
……艾琳表示强烈希望灌这些已经眼里只有同性生物不知道多少年（咦好奇怪的表达）的同性生物种群（咦更奇怪的表达）一人一桶筒箭毒□□啊喂！
还好，他们在艾琳大小姐暴力倾向表征之前就迅速收回了目光。
毕竟，艾琳只是个异国相貌的未成年女孩，而其他人多数已过21岁。她现在的样子仍然并不难看，却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可言。虽然普林斯顿的男子汉们很久以来都没有在课堂上见过异性，但作为成年人，酒吧里劲歌热舞的金发女郎可没少看——那才是女性魅力的代言。
没错，“成年”与否，在美国是个具有决定性的问题。
在魔法世界，未成年意味着“踪丝”和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的限制；不过那对17岁的艾琳不是问题，一来她按魔法界的标准已经成年，二来，一年前出走时看到的那一幕，让她感觉一辈子都不想再跟魔法扯上半点关系。
然而在可敬的美利坚合众国——艾琳离“半未成年”的18岁还有满满一年，至于真正拥有全部“成年人特权”的21岁，艾琳无奈地发现，毕业之前都不用想了。
美国一度是个严格推行禁酒令的国家。在这里，任何一个正派的超市的货架上都能找到烟和酒，但是任何人购买都要向收银员出示身份证（或护照）。没过18岁生日，不得买烟；21岁生日之前，严禁买酒。如果你坐在吧台开了一罐百威淡啤，也许有人会把警察叫来；而如果你被证明不满21岁——对不起，你真的可以去警局一日游。在性感金发女郎和美国刑法通则的双重打击下——相貌平庸而且明显是个孩子的艾琳总是很容易被当做无性别生物看待，哪怕这里是男女比例33:1的普林斯顿。
他们对我一样没什么吸引力，艾琳不无遗憾地想。她在前排一个周围没人的位置坐下。
马上要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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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高旷而敞亮的合堂教室，四面环绕着一圈离地颇高的飞檐，墙壁则用英国橡木作为镶板装饰着。东西两墙设着明净的高侧窗，每一扇上方的穹顶都嵌有弦月形花窗。教室南面的尽头，有一张同样用温暖木质装饰的讲台；讲台一侧，一个白色有绳电话却固定在橡木镶板上，仿佛有意要给一贯复古的房间加些另类的点缀。
橡木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来人是个高瘦的青年，不过他手里的资料夹、指间的粉笔末和风风火火的脚步，暗示他不是知识的索取者，而是位导引者。
“欢迎来到博弈论课堂——如果你是来上艺术史的，很遗憾你走错教室了。”年轻教授的开场白引来学生一阵低笑，“不过如果你留下听一会，没准会发现其实这间教室也不错。”
这个年轻人对学生笑笑，把资料夹搁在讲桌上，轻快地在黑板前穿梭。“那么，要开始了，博弈论课。”
讲台上的青年教授穿着蓝色衬衫和米色长裤，脸色略显苍白。深色短发使他显得锐利而精明强干，颇有种军人气质。艾琳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她期待的那位导师，不过，这一位讲课的风格，倒是令人很难不喜欢他。
“我猜你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两张讲义——哦，现在我们的助教（T.A.）正忙着发呢。如果你已经拿到了讲义，请找到印着Game 1和Game 2的两页，然后浏览Game 1，”他指指黑板上的框图，“思考一下，这可能就是你自己的第一次博弈——我想你们接下来可以边思考边听我说、顺便练习下一心二用的技能。”
“我猜在座诸位看到我时都以为我才是那个走错教室的家伙，”年轻讲师依旧用轻快的语调说，并且对下面齐刷刷点头的模范学生们无奈地摊摊手，“不过要抱歉了，虽然站在你们面前这家伙、肯定不是声名卓著的约翰纳什（John Nash）教授，但他确实是今天的博弈论讲师。”
“我叫本波拉克（Ben Polak），来自耶鲁大学商学院，来普林斯顿作短期访问。因为纳什教授临时接到BIG BROTH的绝密任务（学生一阵笑声），所以他拜托我来为你们代一节课。”
“啊，插一句，各位看完Game 1的话就可以开始填了。我知道有人压根没看，正拿讲义当扇子扇风呢——拜托先填完再扇好吧？”
“那么，什么是博弈论？”波拉克教授的语气有一瞬间变得严肃了，但接着又恢复了轻松愉快的调子，“博弈论研究策略形势。好吧，那么什么是策略形势？不如还是让我们先看看什么不是策略形势吧……”
17岁的艾琳用水笔在Game 1的选项中一挥而就（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想念从小用惯的羽毛笔），继续兴致盎然地听着。恐怕John Nash亲自授课也很难讲得这样棒，她心下判定，因为纳什先生——那位为著名的“纳什均衡”冠名，并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博弈论发展为一门科学的学者，关注自己的研究远远多过在意学生的课业，如果不是校方的强烈要求，他绝对更愿意把自己关在研究所的办公室闭门研究。
“……我不敢说纳什教授的课程是怎样的风格；不过，据说这门课的名声，是‘有些难但很有趣’的那种。我也希望这门课是这样，因为这就是博弈论（Game Theory）——博弈论，是要通过玩游戏（Play Game）来学的。我们刚刚在做的，不就是一个博弈（Game）吗？”波拉克教授挥挥手，“而且我保证，这个课堂上，是要充满游戏（Game）的。”
“对了，我强烈建议大家读一读《战略思想》。”波拉克教授郑重地托起一本厚书，“这是本不错的睡前读物——在座有人失眠吗？失眠的话，它绝对是最好的睡前读物。”加重的“绝对”二字引来笑声一片，年轻教授自己也笑了，他补充道：“但是不管怎样这确实是本好书。现在，”
他把书放回讲桌，话锋一转：
“大家应该已经填完Game 1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普林斯顿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