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霁**然

20、尾声（1）

　　尾声

　　很久以前有人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就是“改变”本身。
　　如果没有一步步亲身经历，或许江暮雨至今仍觉得此刻的一切都是梦境——由于扭伤脚而掉了队的她和故意慢下脚步的周悦生，与主部队隔了二十多米，走在最后。
　　进入高三以来，学业突然繁重，开学第一天就开始了全体高三的强制性晚自习。再加上英语开始了每天50词一共3500词的疯狂背诵与默写，语文老师换成了严肃认真的女老师，其作风就是每天都要捣腾点东西默写，以及物理一道题堪比三道数学题的难度，生物、数学卷子纷纷扬扬……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不痛苦！
　　或许这其中的些许安慰便是——他们的数学老师换成了一个有着大大啤酒肚的面容和蔼的中年男老师，名叫卢雕宝。其“和蔼亲切”程度，或许是江暮雨活了这么多年来见过的之最。
　　比如说，卢雕宝时常批评周悦生计算太差劲，有一天他评讲卷子的时候如此说道：“哎，有个人，答案明明是7/25，他偏偏要写成25/7，这就是上帝和狗的区别啊！”
　　全班不明所以。
　　卢雕宝：“什么？这都不懂吗？这就是god和dog的区别啊！”
　　短暂反射弧后，全班爆笑。
　　江暮雨也在那边笑，忽然想起，刚才传卷子的时候，她看到周悦生就是那个写成25/7的人。
　　除此之外，由于他经常批评该省的高考制度和某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变态数学命题人，因而获得了江暮雨班上绝大部分人的喜爱，人称“宝哥”。
　　而要算得上所谓“高三狗”们真正的救赎的，那就属几个假期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国庆的七天长假。
　　一个星期前，就有“10月3号将有月全食”“青溪可看到完整月全食”的新闻报道陆续出来。在居冉、韦凉等人筹划了许久之后，终于，连同唐宇佑、周悦生、江暮雨的五人组终于决定在三号晚上去青溪高中的旁边的小山丘上看月食。
　　而此刻，江暮雨和周悦生慢慢地走在末尾。
　　一路沉默，黄昏渐晚，红色晚霞已入西天，抬头能看见的，是渐渐被深蓝浸染的天幕。
　　周悦生走在江暮雨左前方，放慢了步伐，两手插着裤子口袋，低头不知目光看向哪里。这一切说来有点奇怪，江暮雨走在队伍最左边，结果一个没注意，被一个小坑崴了脚，之后每落下一步，左脚中的一根筋就牵动着整个小腿酸痛。
　　居冉正和韦凉辩论月食时的“红月亮”现象，唐宇佑边走边玩PSP，江暮雨便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只是步子越来越慢。
　　至于周悦生，自从高二时候趁高考放假回去看了初中老师后和江暮雨走了段路起，整个人就开始奋发起来，虽然有时依旧死性不改，玩玩闹闹。
　　也只有他们俩才知道，将一切已经说到彼此心知肚明，关键的地方却依旧像覆了层薄纱般没有捅明白，是件多么令人尴尬纠结的事情。
　　周悦生在暑假里很少找她，江暮雨有时候还会想是不是周悦生后悔了，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慌感其实一点也没有少，万一是自己理解错了？
　　然而实际情况是周悦生这家伙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觉得人家江学霸是以学业为重，根本没有主动来找他，甚至一度觉得江暮雨才是在忽悠自己。另一方面，周悦生自己也觉得，要想真的实现江学霸之间的承诺，不努力是绝对达不到的，所以暑假以来，包括开学，都在努力追赶江暮雨的水平。
　　江暮雨此刻觉得怪异，就是因为周悦生已经有挺久没有在她面前一副狗腿样了，而现在却主动陪着她一起走在队伍最后面。
　　其实这样也不错，江暮雨想。
　　太阳的光辉没落后，初秋微凉的寒意寸寸袭来。
　　走在她前面的少年此刻忽然说：“江二……我看天气预报说，其实今天晚上会下雨。”
　　真是太破坏气氛了！她怎么没有听说？
　　但江暮雨还是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那也没关系，我带伞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包。
　　周悦生惊喜道：“那我要和你一起撑！”
　　说罢，便是江暮雨在后面的沉默，周悦生正想说“我是开玩笑的”，却听她说：
　　“可以啊，不过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姑娘你来撑伞。”
　　周悦生又惊喜道：“好啊好啊！”
　　狗腿的原形毕露，完全无视了“女士优先”。

　　他们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周悦生忽然停下了脚步，江暮雨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周悦生不回答，只有晚风习习，夜空晴朗，甚至即使是江暮雨的渣视力，还能看见几颗分外明亮的星星，没有画中那么耀眼，没有用天文望远镜观测到的那么清晰，却依然是江暮雨抬头一看，就能发现的。
　　曾有诗人将心爱之人比作天空中的启明星，漫漫黑夜，唯其耀世。而江暮雨也觉得，周悦生于她，也是星星。
　　大半年后，当他们终于漫步在同一所大学校园里，夜幕刚刚来临时，天气也如现在这般晴好，抬头可以望见几颗小小明亮的星星，江暮雨指着它们说：“你看，我觉得你像它们！”
　　周悦生立马一脸委屈：“什么啊……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就只有这么点大吗？我的心好累……”
　　后来，周悦生一路摇着江暮雨的手臂求把他比喻成大月亮没有成功，心不甘情不愿地送了江暮雨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后，江暮雨给周悦生发短信道：那些遥远时空里的星星，光芒穿越了多少光年的距离，才能被我们看到。对我而言，你绝不是近而可及的卫星，而是远在宇宙彼端的恒星。
　　短信发出去后，手机就此安静了，江暮雨想，可能凭借周悦生的情商不能明白，便洗洗睡了。
　　结果一个星期后，周悦生送了她一盏星空灯，夜里打开，满屋子都是蓝蓝的星星，一小颗一小颗，视野所及，成千上万。
　　周悦生说：“你说我是那么小的星星，既然这样，那我也要遍布夜空，夜空下就只有你。”
　　江暮雨当时很感动，不过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周悦生根本没理解。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少年，似乎终于鼓足勇气：“你有很想去的地方吗？你有想去的大学吗？你有想读的专业吗？你今后想做什么？”周悦生一口气连问了四个问题，顿一顿，又说，“告诉我吧……”
　　江暮雨一愣，忽然想到挺久以前他也这样问过自己，那时候他问这些的目的，或许和今天是不一样的。
　　前面的少年没有回头，像是在害怕，他仰着头，或许在看夜空中的那轮月亮。
　　江暮雨也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几颗非常明显的小星星，依然是些许沉默，和少年的些许不安。
　　“Y城Y大C专业……”江暮雨抿了抿嘴，“我想去。你……要来吗？”
　　周悦生其实知道，江暮雨内心生存着一个野心家，她绝不可能此生就生活在青溪，或者青溪周边城市。只是，江暮雨的野心，符合她的实力，却超出了周悦生的能力范围。
　　他早有料到，转身，微微一笑，道：“嗯！江二我们一起加油！”
　　夜色淡淡，周悦生的眼神却愈发明亮起来，仿佛黑夜的星光，目光沉静而坚定。
　　真是难得的眼神，江暮雨笑着，重重点头。
　　后来月食，天气依然晴朗，薄云也不见分毫。
　　此生，他们见过月食、流星、日食，他们遇见彼此，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