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撩吧继续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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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波手头的短视频号又爆了一个视频。
短视频标题：救救孩子，老板娘连夜卷铺盖跑路，老板起床后陷入癫狂。
视频的内容是：鸡扑腾着翅膀在林子里飞跑、看门的大黄狗跳起来汪汪叫、周波等四人捂着耳朵表情痛苦，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我抱着吉他坐在青砖小屋前反复弹唱着《一生有你》。
视频下的评论风向是这样的：“我买还不行吗？鸡老板你弹得很好，下次别唱了。”
昨天晚上我展露才艺的时候，童伟就想到了这么个点子，次日一早他们要求我趁着“老板娘跑路”情绪饱满地再来一遍，为了追求拍摄效果，还故意夸张了一些。当时周波他们并没有告诉我，他们会给短视频取这么一个标题。等我看到视频标题的时候，已经是满屏“我买还不行吗”，再想删掉换个标题重发也迟了。这让我一度感到十分惆怅。
那一整天我时不时就会埋头看看手机，心里既害怕又期待。
微信消息停留在我起床后回复的“OK[加油表情]”，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估计还在忙吧。
养殖场的光缆终于牵好了，我村通网之后，大伙“睡”得都比平时要早。八点还不到一个个都抱着手机躺床上去了。
我独自躺在铁架床上，视线偶尔会从手机上挪开，看看头顶的床板。心里头有颗种子悄无声息地破开泥土冒出个水灵灵的小嫩芽。
我在一旁巴巴地望着它，平静的目光里透着几分期许。这种感觉我很熟悉，是相处九年的老朋友了。当我看到吴越临的定位出现在镇上的那一刻，这玩意开始悠悠苏醒。九年的犯贱经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你还不长教训呐？你还要巴巴守着吗？这东西可不会按照你的期待生长，快的时候一夜长成巨树，蛮慢时候九年悉心呵护灌溉依然是根小嫩芽，然后一夜之间，它就蔫了。与其为它挠心挠肝不得安生，不如一把掐死了痛快。
我找了部恐怖片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手机屏幕上，红衣女鬼那一头长发油腻得像两个月没洗过，她头朝下倒吊在天花板上，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她严重卡粉面颊滴落在埋头做作业的女主角身上，先是肩膀，然后是手背……我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凌晨3点多的时候，我被微信铃声吵醒了。我揉着眼睛，发现是吴越临打来的微信视频通话。在此之前，他从没在大半夜打过电话给我，我们也没有用微信语音视频通过话。
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按下接听，他那边灯火通明，我这边却是漆黑一片。
“吵醒你了？”视频中，吴越临穿着绿色褂子，看他身后摇摇晃晃的灯光和背景，他似乎刚下了手术，正在往外面走。从他的神态和表情上看，并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刚忙完。
“你都打视频过来了，不就是存心叫我起来嗨吗？”我嘲笑他心口不一，他也埋头笑笑算是默认。
“我是怕一直没回你消息，你会生气。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
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被人轻易瞧破了，于是立刻给自己找补挽尊，“我在你心目中是这么小气的人？”
他埋头露出一个认真思考的表情，看着手机镜头说：“我现在还不太确定，你那边太黑了，要不你开个灯，让我确认一下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个手机，吴越临好像比面对面的时候会撩人。他刚才那句话，莫名其妙的戳到我了。我连忙摸着黑爬下床，然后走到门口去开灯。
“你脚怎么样了？好些没有？”他问。
我还没回答他，灯啪一下打开了。原本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忍不住闭上，再睁开的时候，视频里面出现了一张怼上屏幕的脸，我赶紧把手机拿开一点，又看到了自己睡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连忙捂住摄像头，“你旁边没别人吧？”
他拿着手机往四周转了一圈，我才发现他这会儿在外科楼的后楼梯，正从22楼往下走，大约是打算步行到6楼骨科病房去。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粗重呼吸声，再看看这个时间点。我忍不住开口，“16层楼梯，你是真的猛士不怕猝死！”
他冲我笑了笑，气喘吁吁，“电梯里没信号。”
“就不能先挂断回休息室再聊吗？”我再怎么矫情也不至于等不了这两三分钟逼着他去作死吧？
“不想挂。”他面色疲惫但双目炯炯，“我着急跟你分享今天的事。”
吴越临告诉我，他这一整天，之所以了无音讯，是因为刚完成了一台十几个小时的精细手术。
“就是你之前在微信上说的‘情况危急’的病人？”
我补脑了很多画面，比如车祸，手脚被碾断，生命垂危这类的，但吴越临解释道，他所说的“危急”倒不是危急生命，而是会关系到一个孩子未来的命运。
“是一个小孩子，才14岁，打零工的时候左手被电锯切成了四段。”
这名少年是凌晨四点多被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送进医院的，两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裳，一看就是工地上干体力活的农民工。
年长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不知道从那里捡来的红色塑料袋，男孩被切断的食指、中指、以及带着拇指的半边手掌就被扔在那个塑料袋里。男孩左手只剩下半边被斜切下鲜血淋漓的手掌跟一根小拇指了，他神情麻木地站在边上一声都没吭，那位看上去年纪有些大的爸爸神色平静地问医生，这手还能不能接上。急诊医生皱着眉，说孩子的手断成太多块了，手部的肌肉、血管、神经很多，到底能不能接好、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他不好讲，得等专科专家来会诊。爸爸又问，专家看病，那得不少钱吧。当时急诊医生心里已经有点烦躁了，他语气不耐地说，专家看病花不了多少钱，但你家孩子这情况肯定是要住院做手术的呀！难道孩子的手就这么放着不管吗？
四医并没有专门的手外科，所以急诊医生马上联系了骨科二线到急诊会诊。他先给少年剩下的半边手掌止血清创包扎。又用无菌辅料包好那些断指断掌，让这对父子俩带着被切成四段的手去放射科拍个X光片。他开好单子交给他们。结果等会诊的骨科医生跑下来，那对父子却一去不回了。
断肢再植的黄金时间是6-8小时。加上这两父子对断掉的手指和手掌处理得太随意了。损伤严重，又受到了污染，更需要尽快手术。
急诊医生烦躁地在电脑上查找患者的影像资料，没有。他又跑去放射科找人，也没有。等回到急诊，却发现那对父子俩在走道的角落边上不知在商议什么。急诊医生急得跳脚，把那位爸爸臭骂了一顿，这才得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爸爸”，只是个工友，这两人认识了还没半天！而两人之所以站在那迟迟不去拍片，是因为浑身上下凑不出拍片的八十元钱。
急诊医生简直要气笑了，恨不得抄写八百遍“保持边界感、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他和骨科二线医生之前还在讨论，看看能不能尽量保住孩子的手。这个男孩，一看就是穷苦出身的社会最底层，要是再没了一只手掌成了残废，他的人生只会更加悲惨。急诊医生原本想，相比昂贵的断肢再植手术，这对父子大概只能接受截肢手术的费用吧。他无奈叹气，心烦气躁，可现实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他们竟然连拍张片子的钱都没有！
“那钱的问题解决了吗？”我问吴越临，“心想实在不行，我就做一回好事得了，不过好事不能白做，可以趁此机会拍个短视频放在平台上宣传宣传，给公司立个正面形象。”
“你想得倒挺美的，好事已经有人做了。”
吴越临解释道，那位在急诊值夜班的住院医师因为长期交不到女朋友，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自己的工作日常生活自拍钓钓鱼，结果漂亮小姑娘没钓上，却获得了一大群妈妈粉。这些已婚已育的中年妇女，没事就爱在评论区撩他两句打打嘴炮，他也因此莫名其妙成了个小网红。他把这事发到网上之后，原本也没想太多，只是发泄一下憋闷的情绪，没想到却有一位豪横的G市大妈粉凌晨刷到他的视屏，立刻就开着卡宴到医院，把手术费给送来了。为了感谢这位粉丝，急诊小哥哥不得不与自己妈妈粉来了个亲密拥抱外加合影。
“没想到这年头拯救患者都需要医生出卖自己的色相了啊！”我哈哈哈大笑。
吴越临叹了口气，说这个孩子也算运气好，遇上了个血气方刚的急诊小哥，又遇上了热心的大妈粉，他的故事还有被媒体报道、获得大众同情的价值。对院方来说，这孩子的伤情特殊，电锯斜着切割掉了整个手掌，骨头肌腱全部暴露在外，电锯是带齿轮的，切口不平整，手指骨折有些地方都碎了，血管也损伤严重，还没有血运……只要手术成功，这可以代表四医在断肢再植手术上的一个进步。所以医院这边也会减免掉一笔费用。可是和这个“幸运”的14岁男孩相比，医院里多的是没钱做手术的患者。他们被截肢，更甚者，截断手术都没钱做，可能让医生拿碘伏淋一下包扎起来人就自己跑掉了。
就在我与吴越临视频的同时，我的微信也在震动。我缩小了视频框。然后看到了很血腥的画面，先是一张高清□□鲜血淋漓的断掌，翻起来的皮肉，断掉的肌肉血管都看得到……接着是一张被缝合好的手。这大半夜的，即便是我，突然来这么一下也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吴越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这破照片就是他发给我的。
“你老跟我聊急诊科的小哥哥，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在高清显微镜下面忙了一天，你看看这手接得漂不漂亮？”他一副乖宝宝求夸奖的语调，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夹着嗓子说话，带点后鼻音，听起来还挺苏的。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有点震惊。他是这样的人吗？我仔细回想，若干年前，他给王媛复位脱臼的时候。那眼睛也是闪闪发光。于是我学着王媛当时那种语调夸夸说，“吴主任你简直太厉害了!这手接得真漂亮，你辛苦了哈……”
他大约觉得我太过敷衍了，又说跟我解释这个手术有多么难做，那么多细小的血管要一根根吻合、碎骨断骨要复位、还有神经、韧带和肌肉都得一一对应接起来……
我说，“请原谅我读书少，词汇量不够丰富，无法表达出我内心的震撼与倾慕。要不这样吧，我给你表演一个节目，算是……奖励你的辛苦？”
这时候，吴越临已经回到骨科病房的值班医生休息室了。他麻溜地爬上最靠内侧的一张高低床，问我什么奖励。
我说，你肯定很困了吧？我为你倾情演唱一首《摇篮曲》帮你一秒入眠。
接着我就小声地、十分轻柔地哼唱起来。
其实对于唱歌，我一直都是认真的。这一点不开玩笑。我怀疑我的听力存在着某种问题。因为我觉得自己唱挺好的，但在别人听起来，就没有一句在调上。原本我想着我的歌声大概能给劳累了一整天的吴越临带去轻松与欢乐。可吴越临的反应却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他拿着手机趴在枕头上，一脸认真地听着。好像还挺享受的模样。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吧，他竟然就这么听着我唱的摇篮曲睡着了。
那一瞬间我都有点懵了。难道我不适合唱其他歌，但适合唱《摇篮曲》？
视频中，吴越临的呼吸轻柔且绵长，浓密纤长的睫毛安静地搭拉着，嘴微微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从视频里这个角度看，真的好乖。
我不由地笑了笑，拉好被子准备挂断视频通话。
“下次我唱歌给你听吧。”
我愣了一下，眯眼盯着视频看，他还是那副乖乖睡觉的模样。仿佛视频通话里传来的声音是我的幻觉。
“你装睡啊？我还以为我五音又全了呢。”
他没有睁眼，呼吸依旧绵长，但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能别挂吗？”他问，大约是因为人困得不行，就快睡着了，那种迷迷糊糊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痒。于是我把手机搁到了枕头边上。接着钻进被窝里。
“这样行吗？”我问。
“嗯……我只是想听你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撩吧继续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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