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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庭院深深深几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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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二百余年的大恒帝国,政治清明,百姓安居,商业繁荣。
位于帝国偏北的京都,不仅是全国的政治中心,也是全国最大的商业贸易中心。白日里的大街更是繁华,其中又以东大街最甚,东大街往北是将军府,往西是京都商会,往南则是朝廷所设的正规市场,而东接护城河,而被那护城河所环绕的,正是大恒帝国的皇城。
东大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许多贩卖小商品的小贩也长期聚集在此。还没有入宫时,白云染就最喜欢和阿蛮在这条街上溜达,她记得京都商会的对面是一家名叫满江楼的酒家,那里的酒菜扬名全国,每每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在商会谈完生意后,都会相邀在满江楼酒足饭饱一番,促进感情的同时也祝愿双方合作愉快。
而白云染之所以对满江楼记忆深刻,则是因为顾阿婆。
她和阿蛮早就对满江楼的酒菜“觊觎”已久,有一次她们俩偷偷溜进满江楼,想偷点东西尝尝鲜,没想到这酒家外里看起来小,里面却大得惊人。她和阿蛮转来转去,愣是没有找到厨房,却误打误撞的进了酒窖。她们这才晓得满江楼的酒竟是自己酿的。
阿蛮有些嘴馋,便偷偷地打开了一坛,一股醇厚的酒香不一会就充满了整间屋子,阿蛮试着喝了一口,砸吧着嘴,顿时双颊微微泛红。她忍不住好奇心也尝了一口,却感觉天旋地转。
正巧有伙计进来取酒,她和阿蛮一惊,连忙蹲在了那半米多高的酒缸后。所幸伙计取酒后并没有将酒窖上锁,她和阿蛮也不敢待下去了,在满江楼又转了半天才找到出口。
刚踏出满江楼大门,便有人喝地一声“卖包子喽!”白云染还没回过神便被吓了一跳,那大喝之人正是在满江楼门口卖肉包子的顾阿婆。
白云染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阿蛮也似乎被刚刚那一声吓住了,两人正踏步想要离开就听见顾阿婆嘀咕了句“做贼心虚。”
阿蛮这下可不乐意了,挽着袖子就要上去同顾阿婆理论。记得那天她傻傻地站在满江楼门口听阿蛮和顾阿婆你一句我一句的骂着,最后阿蛮实在是累了,回头望了望她,两人不禁同时扑哧一笑。
如今白云染还是很喜欢去东大街走一走,看一看,只是一个人,没有了阿蛮。
阿蛮死后,她就很少同谁一起说笑谈心了。
此刻白云染正走在大街上,打扮得一副男子的模样。身旁不时有一两句议论飘入耳中,不外乎是“这男的长的好生水灵”之类的话。
白云染苦笑着摇头,差不多过了半刻钟,便来到了满江楼。满江楼的伙计一看是她,忙将她带到二楼的一间厢房中。白云染进了房,将房门轻轻阖上。
窗台旁站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俊秀的脸盘上没有一丝表情,许是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见来人是她,竟咧嘴一笑。
“阿染,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从出宫到这里,我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许是丁小六你心太急,这才觉得见我不易。”
闻言丁小六也做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阿染,我就是急着见你,可我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你来了,便从了我吧。”
白云染被他搞怪的表情和调侃的语气逗乐了,也就着他的话同他开起玩笑来,话音落了许久,却不见他接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
她被他看得有些别扭,只好伸手推了他一把,就着刚刚玩笑的语气道:“怎么?没见过爷这么标致的?”
丁小六这才收了眼,将目光移向窗外。
“阿染,看见你笑了,我才算真正放下心。”
白云染闻言一怔,笑道:“丁小六你可真会开玩笑,”语毕适才玩闹的笑容却真真实实的凝住了,转而化为一个苦笑。
“你不知道,阿蛮死的那会。你真的令人心疼,有人说你整日整夜的呆坐,嘴里喃喃着什么,宫里甚至谣传你已经精神失常。直到我见到你我才明白,你是对那个人彻底绝望了吧?你和他还有阿蛮,毕竟是在一起长大的。”
“是呢。”白云染也将目光转向窗外,从这里望下去,是东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室内的沉默气氛完全不同。
“那天我跪在他面前求他放了阿蛮,他说国有国法,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惩罚。”
“阿蛮与我们一同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也清楚。但他最后没有放过阿蛮。”
“阿蛮死了,他来看我,他说阿染对不起,可是阿蛮她必须要死。”
“我这才惊觉感情在他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那么多年的日日夜夜,只消他一个念想就全部化为云烟。”
白云染叹了口气,在木椅上坐下,抬起头看着丁小六道:“我想你今日找我来,并不单单是因为想与我谈心吧?”
丁小六点点头,神情有些严肃“叶宸慕是先帝的第三个儿子,按理说当年太子意外身亡后不应该是由他继位。据说六年前他带兵北伐,成功剿灭蒙古地区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族,其中有一个部族宁死不降,被血洗一空,无一生还。这件事是他成为太子的重要原因。”
白云染点点头,道:“那你可查到被他血洗的是哪个部族?”
丁小六似乎有些为难,良久才缓缓缓道:“阿染,被他血洗的部族……是西鼋。”
“果真是这样……。”语毕二人却再也没有言语。良久,白云染才起了身,走到丁小六身旁倏地拔出他的剑,“小六,我再也不想犹豫,帮帮我。”
丁小六有那么一瞬怔住了,随即笑了笑道:“你可想好了?不后悔?”
白云染摇摇头:“为了西鼋,为了阿蛮,我……不能后悔。”
白云染回宫的时候,正好是申时,离她出宫那会,堪堪过了三个时辰。
老远就看见子杉焦急地在殿门来回踱着,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道:“皇后娘娘只顾着在外边逍遥快活,可急死我们这些当差的了。”
子杉是她还在东宫时服侍她的宫女,后来随着她进了宫。阿蛮死后,承欢殿内的管事宫女之位就暂时空了下来。白云染觉着子杉跟着她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人聪明又勤奋,便让她接替了阿蛮的位子。
白云染进了内殿换了衣服,才问道“怎么了?”
“午时三刻的时候,刘公公来咱这,说是皇上叫娘娘过去。我见娘娘不在,只好说您身体不适,连饭都没有吃便睡下了。哪知刚刚刘公公又来了,我总不好说娘娘还在睡吧,只好说让娘娘梳洗好过去,还好娘娘你回来了。”
白云染浅浅一笑,她是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大概昨天是继阿蛮死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昨天是为了赵红绣,今日可不知是为了谁。
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彼此都不愿见到彼此。
之前她还总会期盼着他来找她,给她带最喜欢吃的糕点,给她讲朝堂上哪个大臣闹的笑话。
可阿蛮死了,她的阿蛮死了。
事到如今,他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