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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羁绊是否 ...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薄媚起了个大早。

      ……好吧严格意义上说是在她可控的能力范围内起了个大早。因为发病昏死过去的时间要抛去不算。

      所以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屋子里只有服侍的婢女,在整理她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轻手轻脚往桌上摆放午饭。

      她睁开眼,先定了定神,试着搜寻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发觉它们顺畅清晰,也很连贯,大概没有丢失哪个环节。又想起来昨天慕广韵说要带她一起去封地视察,一骨碌坐起身来,向婢女问道:“世子呢?”

      婢女被她吓一跳,手里碗筷哗啦啦掉桌上,然后不知道该先捡碗筷还是先回答公主问题,支支吾吾手足无措起来。薄媚“哎”一声,掀开帷帐,赤足走过来帮她捡起。一边还嗔怪道:“紧张什么?我很可怕吗?”

      “不、不是……”

      声音清脆稚嫩,还透着点儿天真,想来年纪不大。薄媚忍不住回头看她,见果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眼皮使劲儿往下垂着,不敢看她。嘴角亮晶晶的,泛着油光。

      薄媚挑眉,又去看桌上菜肴。见烧鸡盘中摆盘不太对称,好像缺了个口子一般,心下了然。笑说:“好吃么?”

      婢女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奴婢不敢了,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公主饶命啊……”

      薄媚又笑了,并不生气,却故意拿腔拿调说:“是该死了,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

      “奴婢……奴婢不该嘴馋,不该偷吃……”

      “不对不对,还有呢?”

      那少女愣了一下,抬头胆怯地瞥她一眼,又连连磕头:“奴婢、奴婢不该偷偷……偷偷喜欢世子殿下……”

      薄媚一愣:“……哦?”这是……意外收获小情敌一只?

      “奴婢还不该、不该给杉木林那位夫人……不不不、是给那个女人传信……”

      “……传什么信呢?”

      “就是……就是把公主这边的情况、还有公主和世子在一起做的事情……告、告诉她……”

      薄媚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呃逆,满桌子饭菜烹香飘进鼻中只觉得油腻恶心,撑着胸口便要作呕。那婢女吓得脸上都没了血色,赶忙扶她,带着哭腔求饶:“公主我真的错了,您可别吓我啊……我、我没拿她多少钱,就是听她花言巧语把自己说得很可怜,我才帮她的。可是,可是公主您来了以后,我觉得您也不像她说的那么坏……所以我已经不干了,真的!”

      薄媚摆摆手,平复了会儿气息,才说:“无妨无妨,你只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姓甚名谁?”

      “我不知道……”

      “那她相貌如何?”跟我比如何?不过后面这句没好意思问出口。

      “我也不知道。她整日里戴着面纱,那张脸说是美艳动人呢,可是除了世子,谁都不给看。”

      “她说我什么?”

      “也没说什么坏话……”婢女怯生生道,“就是说她跟世子两情相悦,公主您偏偏半路杀出来夺人所爱……哎公主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呀,吐了!来人呐,快来人……”

      薄媚吐完一顿,伸手拦住她,抹了把嘴,刚要开口,一个没忍住又冲着她脚边呕了一滩污秽。那少女显然伺候人年岁不多,没见过这阵仗,吓得手足无措,又有点嫌恶的样子,不敢靠太近:“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要不要奴婢去请御医?”

      “不……不必了……”薄媚虚弱道,“可能是昨夜头痛病引起的并发症,无妨的……呕——”

      “头痛还能引发呕吐?没听说过啊……”婢女想了想,突然捂嘴惊呼,“公主你……该不会是见喜……呃不,有喜了吧?我听老人说,有喜了就是这样的,吐啊吐个没完——”

      薄媚愣了一下,汗涔涔地抬头看她,像是意外到极点。

      “公主你……你跟世子殿下……同过房了罢?”婢女又试探地问。

      薄媚没有回答,只垂眼认真回忆了一下近来身体的反常。似乎是常常恶心呕吐,她只当是来到苍慕路途迢递水土不服。下意识抬手抚了抚尚且平坦的小腹,不知是否错觉,她觉得自己摸到了薄薄的肚皮下有温暖的、奇怪的形状。

      是否已经有个生命……住在那里了呢?

      这是一种从未想象过的感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又甜又涩,又不知所措。她忍不住嘴角漾出些笑意,却仍是平静地开口,问说:“世子呢?”

      “一大早就走了,去了封地白歌。”

      “……是因为看我还未醒吧?所以自己先走了?”薄媚说,“你应该叫醒我的,我答应了他要一起去的,这样一觉睡过去便食言了,不好。以后他来,你便叫醒我,不管多早多晚,无妨的……那他走时,有没有留下话,吩咐谁带我去他的封地寻他?”

      “……”婢女有些为难,“世子今早并没有过来,是直接从杉木林那边走的。好像也没留下什么话……”

      “……”薄媚摇头,“不。是他说要我过去帮忙的,所以他走时一定留下话了,大概是你忘记了。”

      婢女撅嘴,没有就是没有,才半天功夫,我还能忘了不成?不过只敢腹诽,不敢说出口。

      “去备车马,我要去白歌,即刻。”

      “……”

      “快去。”

      “哦……”

      那婢女去了一会儿,又转回来时,薄媚已经梳洗完毕,穿了一件素色长裙,裙上绘的不是花卉,而是江上远帆,别有一种闲适静美。因为怕日落后起风,外面又罩了一件雪白的锦缎斗篷,那还是当日在乐邑宫门前,慕广韵亲手为她披上的那件。

      临出门,薄媚问了婢女的名字。婢女说自己叫小筠,十三岁。薄媚拍拍她的肩诚恳地说:“以后别给人当‘信使’了,你不适合。”

      踏出门外,又转头说了一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么?”小筠一脸无知,该坦白的都坦白了呀,还有?薄媚说:“你该叫我世子夫人,而不是公主殿下。”

      一出门就跟伊祁撞了个满怀。伊祁从院门外来,一身戎装,佩了长剑,剑穗中有一串五彩璎珞,薄媚认得,那是自己儿时学女红时不情不愿做来应付差事的。

      伊祁蹙眉打量拴在白桐树干上的高头大马,问说:“你去哪里?”

      “白歌。去找慕广韵。”

      “不回乐邑了么?”伊祁拦住正欲跑去解马绳的她,“我们不是说好了?”

      “何时说好了?”

      “昨晚。”

      薄媚认真回想了一番,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昨晚我不是发病了么?我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发病时说的话,也能作数吗?”说着推开他手臂,又要往那边跑。

      伊祁一言不发,再次抬手,又把她挡了回来,趔趄几步险些坐在地上:“做什么,伊祁?”

      伊祁转头,蹙眉看她:“这里是是非之地,慕侯和慕广韵的嘴脸,你也见识过了。还不走?”

      “我走不了了。”

      伊祁下意识警惕起来,道:“他们又禁了你的足?”

      “不是。”薄媚却笑了,手下意识按在小腹上,垂了垂眼,却只是笑,什么也没说,“我这回是真的走不了了,伊祁。我要去找他,他还在等我去帮他安抚民心。”

      伊祁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笑,不知心里猜到了几分,眼中已经愈见幽深。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动摇她的决心。从来都没有。伊祁收回手,只说:“那好,我送你去。”

      薄媚笑说“好”。

      伊祁行动其实还受着慕侯限制,连甲衣佩剑都被收了去,也不许他踏出执古宫一步。因为他曾助岁黓公主硬闯宫门,伤了苍慕十余名侍卫,毫不留情。当时就展示出不容小觑的战力和冷酷,冷酷的背面却是对自家主人的言听计从、不二忠心。这让慕侯心生忌惮。

      这次伊祁是强行夺回自己被没收的佩剑的,本来打算再强行带她冲出执古宫一回。可是她不愿意的事情,他终究不忍勉强。然后便护她上马,两人并驾齐驱出门去,向西南方的白歌进发。因为是护送世子夫人去世子的封地找世子,慕侯终于不再阻拦,甚至有点喜出望外,另外派了两队人马保驾护航。

      ……其实是用来监视二人的。

      一路上风雨兼程,薄媚嫌坐车太慢了,执意要自己骑一匹马。伊祁从来不知道,原来薄媚骑马可以骑这么快。

      想起来三人的童年时光,他、夙白、薄媚。夙白与薄媚生辰相差不过十日,夙白略长些。他比她们两个大了两岁,便时时处处领着两个小丫头疯玩,当然也担起保护照顾的职责。仿若亲密无间的兄妹三人。

      可是那段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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