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苏树

50、第五十章

　　凌祈涵走后，情绪完全发泄的黎羽渐渐冷静下来，冷静后的她并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只有头皮发麻的慌张，她挫败地搓着头皮，捂着胸口又倒了下去。凌祈涵并不是真的爱她，他只是自己的控制欲作祟，他只是不习惯她的反抗，他那样的人爱谁呢？谁都不爱。所以，她不应该后悔。

　　凌祈涵推门进去的时候，闹累了的黎羽正在沉睡。她越来越不像小时候那样乖巧温顺，屋里的摆饰装置被她扔的乱七八糟，器皿碎片遍地，他躲开碎片走到床边，床单也湿了一块，她窝在角落沉沉睡着。

　　凌祈涵忍不住用手摩挲着她的眉头，这样睡着乖巧的样子多可爱，为什么那张小嘴要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她怎么了？

　　凌祈涵给的压迫感太重，黎羽渐渐苏醒过来，看到他的一瞬，愤怒地推了一把，自己爬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她打了个哈欠，没好气道。

　　凌祈涵收回手，站在床边，脸上看不出喜怒，“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要么继续关着我，要么放我走。”

　　凌祈涵耐着性子坐到床头，不顾她的拒绝将她拉进怀里，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小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那么些话，我知道你是怪我不让你离开，可是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小时候你答应我，一切都听我的，你怎么能反悔？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不会一直关着你的。”

　　黎羽即使不情愿，也挣不开他的手，只好不耐烦道：“我说了，以前都是骗你的，利用你的，你明白吗？”

　　凌祈涵蹙眉望着她，明明前两天还那么温暖的一个人，现在可以说出这样像刀子一般伤人的话？

　　他抬手按住她的嘴唇，“小羽，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你可以跟我发脾气，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我是怪你，但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想再骗你，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接触你，就是把你当跳板离开黎家的，我现在这样对你，也是为了离开你。我就是这样的人……”

　　凌祈涵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吐出一个个飞刃扎进自己的胸口，喘息都变得困难，他忍不住俯身用唇堵住她，压抑悲痛地啃咬着她，惩罚性地咬破了嘴唇，血腥在两人唇间迷茫，又不住地低喃，“不准再说，不准再说了。”

　　黎羽厌恶地推开他，唇角挂着一滴血，愤怒犀利的眼神看着格外艳丽，“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就是不爱你！”

　　她叫出的那一声，让他的眼眶变得瑟缩，发红，手指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无法压抑地将她按到床上，愤怒道：“别说了你听到没有！”

　　黎羽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发红的眼眶渐渐滚出水珠，扬起的拳头青筋暴起，直直扬着脸砸下来，她吓得闭上眼睛，身子僵在床上。

　　拳头砸在耳边弹起的绵绵之声嗡嗡地炸进脑海里，她睁开眼的时候，凌祈涵已经松开她，站在床边冷冷又伤痛地望着她，眼眶红了一片。

　　黎羽直视着他，却躺着没动。

　　“黎羽，你摸着自己的心告诉我，我对你如何？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他好像怎么样都想不出来，他愿意给她找无数个理由，却不敢承认她说的话都是真心。

　　黎羽偏过头，没有回应他。

　　静默良久的他终于一脚踹开本就被她推到的凳子，发出哐啷的巨响，她应该不怕他了，还是瑟缩着身子抖了一下。

　　他一路走，一路踹，声响大得像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黎羽第一次见到这样情绪外露的凌祈涵，他的神情好像嗜血的兽。只能将自己蜷缩起来，躲避他的动静。

　　终于，暴风雨宁静下来，黎羽瑟缩地抬起头，凌祈涵正站在门口望着她。

　　凌祈涵生得高，又消瘦，这会映着屋外的白光，他的身影近乎成一条线，模糊又单薄。

　　背光的他看起来分外颓然落寞，可眼神却决然又冰冷，“你死心吧，我就是死也不会放你走。”

　　黎羽心里一窒，摊在床上。

　　凌祈涵拉开门走出去，张逸几人紧张焦急地迎上来，“七少。”应该是听到声响已经在门外束手无策了好一会。

　　凌祈涵僵着脸，神情怆然又冰冷。

　　几人面面相觑，凌祈涵却是径自向前走去，“看好她。”他交代。

　　张逸点头称是，却低头时看到地上的血迹，这才注意到他的脚似乎受伤了，皱眉上前，“七少！”

　　凌祈涵已经扬手，不准他跟来。

　　初时，黎羽还会计算自己被关起来的日子，还会跟门口的张逸搭话劝他放了她，久而久之，外面越来越安静，除了风鸟声，连保镖交班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除了吃和睡，就只剩下茫然又无望的发呆。她一度觉得耳朵的瓣膜已经被堵住，只剩下寂静的喧闹。那样颠倒黑白的睡眠和失眠，让她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刻板行为的动物。

　　直到有一天，窗户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她挪开桌上新鲜的向日葵，拨开纱帘，看到外面紧张的林述庭和凌秦霄。

　　黎羽一喜，又侧头看了看外面，果然没有人看着。

　　林述庭向她扬了扬手里锤子，示意她后退，随着玻璃的碎裂，和木质窗户的崩坏，她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曙光。

　　那天已经是深秋，阳光却很热烈，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枯叶的小院。两人伸手将她扶了出去，脚落地的一瞬间黎羽感觉到一阵不适应光线的眩晕和喜极而涕的呼吸困难。

　　可这种喜悦，太过短暂，就像海市蜃楼般一瞬就消失不见。因为她还没有来得及踏出去一步，凌祈涵已经冷眼站在了对面的檐下。

　　两人有些时日没见了，上次争执后，他仿佛忘记了黎羽这个人。但神情的疲惫和沧桑暴露了他的平静。

　　黎羽紧紧抓住林述庭的手，因为紧张和恐惧，冷汗不自觉地溢了出来。

　　林述庭安抚地拍了拍她，小声道：“不要怕，有我在。”

　　缓步过来的凌祈涵，看着两人的互动神色更沉郁了，整个都陷入阴沉的气息里。

　　他越靠近，黎羽越躲向林述庭身后。

　　“黎羽，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把你拖回去。”他扬着头，沉声开口。

　　黎羽深呼吸给你打气，主动站了出来，“我不会回去的。”

　　凌祈涵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吓得她就向林述庭靠近，林述庭迅速抓住她另一只手，就这样纠缠起来。

　　黎羽觉得手腕火辣辣地疼，前几天被他掐得青痕还没有恢复，如今用力只会更疼。

　　三个人的争执，和边上束手无策的凌秦霄。

　　随着凌祈涵眯眼的动作，他迅速动手一拳挥了过去。林述庭反应快，堪堪躲过，生风的拳头擦过脸颊，依然火辣辣地疼。偏头愣了下，他还来不及反应，一旁的凌秦霄已经扑上去拽住了凌祈涵的领口。

　　“要动手？来啊？”

　　他脾气爆，凌祈涵又是向来无法无天的主，怎么能忍受被人侵犯，两人很快扭到了一起。

　　黎羽僵在原地，她没想过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瞬间变得仓皇无措。

　　林述庭来不及管自己受伤的脸颊，赶紧过来拉架。张逸几个人已经赶了过来，正要上前，又被凌祈涵勒令不许动。

　　黎羽已经反应过来，也上前去拉他们，“你们别打了！”

　　她扯到凌秦霄的袖子，却被他的动作推搡到一旁，黎羽一个趔趄再回头发现整个混乱的场面突兀地静了下来。

　　凌祈涵站在窗下，脸上布满了血，像溪流一般滑落下来。他一只眼睛突兀地扎着玻璃片。那像厉鬼一样惊恐的画面惊得她捂住嘴巴，眼泪迅速滚了出来。

　　她惊呼，“怎么回事？”茫然四顾，上前几步，却又抖着手不敢再动，只得戚慌地望着他。

　　林述庭和凌秦霄也愣住了，林述庭的手也有口子，那只手微微发抖。

　　一旁的张逸眼看场面失控，急着喊道：“快去叫医生啊！”这才有人仓皇地跑了出去。

　　凌祈涵似乎还感受不到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无意识地抚摸到脸上，粘腻的血液令他无畏地甩了甩手，地上已经滴滴落了一滩血迹。

　　黎羽又上前一步，哽咽着叫道：“你别动！”

　　张逸想过来帮他按伤口，却又不知道会不会伤到眼睛，只能慌乱地围着他转。

　　凌祈涵似乎很无所谓，在她上前时，没有顾上自己满面血的恐怖样，只顾上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靠过去。

　　失血的眩晕让他有些脆弱，抱着她低声道：“不要走。”

　　黎羽环着他的腰，心里一窒，感受到大脑里密密麻麻的痛。

　　医生和凌老尹秀是一起赶来的，本来不管事的凌老看到这个场面，向来严肃的表情，更变得凝重，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似乎在寻找罪魁祸首。

　　尹秀顾不得论谁是谁非，忙着心疼自己的孙子，已经跟着医生，扑到凌祈涵跟前。

　　靠在黎羽肩头的凌祈涵已经昏迷过去，血迹在她的肩头沾染，透出大朵大朵的血花。感受蔓延的血迹，她的心越揪越紧，整个人因为焦虑而瑟瑟发抖。

　　在林述庭反应之前，凌秦霄已经走到凌老面前，低头认错，“爷爷，是我的错，您处罚我吧。”

　　林述庭一怔，快速上前，“爷爷，是我，不关秦霄的事。”

　　凌老忙着看顾凌祈涵，冷哼一声，不欲搭理他们，“事情我会查清楚，谁也逃不了干系！”

　　“伤到眼睛了，要赶紧送医院！”医生一句话，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如一块巨石砸了下来，沉重得无以复加。

　　黎羽感觉自己心里灌满了铅水，凝固成硬石，又被密密麻麻扎满了利箭。

　　凌祈涵被迅速送去了医院，即使在昏迷中抓着黎羽的手也如焊上去的一般，怎么都拆不开。

　　张逸跟着离开，又回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林述庭。

作者有话说

　　这种场面 真不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