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生辰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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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这日，淅沥沥的小雨绵延一夜，直至辰时左右，天还是阴沉的，实在为传说中的鬼节增添不少气氛。
而此时，砚南斋大堂的太师椅上，钟离未卿身子微斜的闲闲坐着，黑袍下的腿很细瘦，交叠略翘，一手撑着侧脸，一手落在桌面，眼眸半垂，神情懒散的瞧着轻啄自己指尖的鸟。
那鸟通体赤红，羽毛灼了火似得，委实不凡。
因着久病未愈，钟离未卿的身子比较一年前更加清瘦，皮肤苍白，但薄唇一反常态的红润，衬得原本清秀的五官竟显得妖艳起来，白衣黑袍，贴身如流水，曲线倒是一如既往的纤长平坦。
身后的伙计阿生有些担心，微微俯身说道。
“小掌柜，莫睡在这里，容易着凉。”
钟离未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早在她睁眼的前一刻，阿生就已经站直身子，钟离未卿也稍稍坐直，但依旧疲惫困乏的模样，指腹按了按额侧，提提精神，然后才问：“今日可有要事？”
阿生轻声道：“您忘了，今日是墨北轩开张的日子。”
钟离未卿浅浅皱眉，神色却是平静的。
她不晓得选在鬼节开张的人是什么心态。
也不深究这个名字与砚南斋之间的微妙关系。
阖了下眼，只心平气和的问：“可还有？”
阿生闻言叹气，“回小掌柜，今日是您的生辰。”
自从半年前彻底步入这个行当，不论是铺子明面上的生意，还是暗面生意，钟离未卿都亲力亲为，倒是很磨炼人，使她为人处世成熟稳重不少，性子却也愈发冷情，平日无事时除了看书，就是用逗鸟打发时间，很能耐住寂寞，一坐就是一天。
忽然一个人从雨中走来，红衣红袍，连撑得伞都是红色。
摇曳妖娆的似细雨蒙蒙中盛开的一朵花。
阿生忙上前替来人收伞，几滴水顺着伞尖落地，染湿地面。
拍掉身上的水汽，花虞歌跨过门槛，看向钟离未卿。
而钟离未卿只是漠然的瞥他一眼，又淡定自若的继续逗鸟。
身后，阿生悄声问道：“掌柜，这小掌柜还在与您置气？”
花虞歌抿唇不语，走到钟离未卿身旁坐下，似要说些什么。
钟离未卿却倏地起身，皱着眉面色发冷。
赤鸟被惊得飞起，掠向花虞歌，落在他的肩头。
看见这幕，钟离未卿细眉皱的更深，冷冷转身，顺进门向左的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是钟离未卿惯常躲清闲的地方，视野开阔，能将小半个临安城一览无余，她临窗而坐，斟酒自饮，透过雨幕，冷眼看着对面墨北轩的两个伙计忙里忙外，进进出出，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少东家。”
侧方忽然传来声音，钟离未卿喝酒的动作顿住，偏头看去。
来人黑衣着身，面容严肃，腰挎长刀，气息内敛沉稳。
身为花虞歌的左膀右臂，藏锋武功高强，他的脚步声，连钟离未卿都察觉不出。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钟离未卿浅声询问：“可有事？”
藏锋面无表情，抬手，便是将一壶酒搁在桌上。
酒壶是寻常酒壶，里面装的东西可不寻常。
钟离未卿深吸口气，冷道：“你劝花虞歌死心吧，我不会吃的。”
藏锋不言，收起酒壶，走下楼梯之前，淡漠的望她一眼。
“东家说，你会后悔的。”
大概午时左右，雨停了，阴云散去。
天气开始放晴，有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慵懒惬意。
街上的小摊陆续都摆出来，人也渐渐多了。
听着窗外吵嚷的叫卖声，钟离未卿愈发心烦意乱，只能不住的喝着闷酒，想要把自己灌醉似得，直到被阿生阻止。
钟离未卿一手端杯，一手拎壶，神色微醺的望向阿生。
阿生摇头叹气，近前两步，夺过她的酒杯跟酒壶。
“小掌柜，有人找您，是对面墨北轩的伙计。”
有些疑惑的走下楼，钟离未卿在门口不远处看见来人。
她眸光淡扫，堂内已经不见花虞歌的身影，心中略微松气。
赤鸟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钟离未卿抬起的右手上。
那伙计作揖道：“敢问阁下可是砚南斋的掌柜？”
站在楼梯的第三层，钟离未卿神情寡淡的朝他点头。
伙计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方正的礼盒，比手掌稍大。
“听闻今日是您的生辰，主家特备礼一份，望请笑纳。”
既已成为邻里街坊，所谓的贺礼钟离未卿没有拒绝，却也叫阿生备了份开张礼，当作回礼，打算晚点送去，自己则走回二楼琢磨这份礼物。
不论如何，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没错，这贺礼定有深意。
如此想着，钟离未卿小心翼翼的拆开礼盒，也是怕其中有什么危险东西。
没想到的是，里面是一方丝帕。
帕子被叠的四四方方，板板正正，躺在木盒中。
钟离未卿约摸是愣了下，然后才迟疑的拿起帕子。
指尖轻捻，触感细腻丝滑，倒非凡品。
钟离未卿嗅觉灵敏，很快发现这帕子上有股奇异的味道，脸色微变，将它摊在桌上，拎起酒壶，直接淋了小半壶酒上去。
只见那丝帕被酒浸湿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出一些纹路。
钟离未卿眯起眼，沉默的看着上面的图案，三个呼吸间，神情愈发震惊，为了证明什么似得，一把抓起帕子，飞快的掠下楼梯，路经厅堂，朝阿生吩咐几句，匆忙离开。
砚南斋的后院着实不小，亭台楼阁错落，亦有池塘跟花园。
两侧的景色无暇顾及，钟离未卿疾步穿过回廊，回到自己房间。
她的屋子收拾的很整洁干净，分内外两室，推开门，首先入眼的是一套红木桌椅，再是桌上名贵的紫砂茶壶，别无它物。
钟离未卿迅速的关门落锁，身影闪进内室。
内室除了床铺之外，临窗的位置，还设有一张书案，七八本古籍杂记，摞得老高，她抽出最下面的一本书，有关风水命理，随意翻开书页，落入眼帘的是一张叠了两下老旧泛黄的纸。
打开纸页，钟离未卿将丝帕与纸张放在桌上比对，越看越是心惊，两者的纹路恍惚重合，竟然出奇相似，只是帕上的不如纸上的详细精确，而纸上的又不如帕上的简单明了，总而言之，这画的是同一份地图。
一份钟离未卿一直看不懂的地图。
一年前，钟离未卿还未步入这个行当时，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被当时行当里几位有名的人物胁迫着入了一座古墓，失踪一月之久，回归后又昏迷一月，大病一场，静养半年才能下地起身。
因着那场大病，钟离未卿时常精神恍惚，身子骨也越发的差，记不清当时墓里发生的事，醒后曾命人打探，得知下墓的四人之中，星老的尸体在野鬼林外被人发现，一刀抹喉，老鼠和焦魁死于墓中。
也只有她知晓，当时下墓的并非四人，而是五人，只是那人的模样她如何也想不清楚，只剩朦胧的一道影子，也似藏在云中雾里。
地图便是钟离未卿从墓里带出来的，其存在连花虞歌都不得知。
唯一可能知晓的也只有钟离未卿印象中模糊的第五人。
如此一来事情的脉络就清晰了，不论是以墨北轩为店名，还是选在鬼节这日开张，送生辰贺礼，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她，只是用意还不明确。
钟离未卿将自己反锁房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房门被敲响，阿生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掌柜，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备好贺礼，不知何时送去？”
小心的收起纸张，放回原处，又将丝帕揣进怀里，钟离未卿起身开门，明媚的阳光打在脸上，晃得她眼睛一疼，不由用手去遮。
“现在是何时辰？”
“回小掌柜，已是末时。”
钟离未卿皱眉，轻抬手，动作不明显的抚了抚饿到发疼的胃。
阿生了然道：“您未用午膳，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揽月楼是临安城最大的酒楼，楼中有一说书先生，早已年过半百，两鬓微霜，胡须花白，却格外有精神的样子，神采奕奕，面色红润，宽阔的大堂中，被人群环拥，唾沫横飞的讲述他的所见所闻。
当他语气不经意的提及野鬼林时，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轰然炸开。
“你们听说没有，就在昨日，野鬼林又死人了。”
“可不是，好端端的人被放干血挂在树杈上，想想就觉得恐怖。”
“这么多年，进入野鬼林的人非死即疯，没一个例外的。”
“也不能这么说，那砚南斋的小掌柜钟离未卿，不正是例外之人。”
“传说一年前她是从野鬼林出来的，可谁又晓得真假。”
“不管怎么说，鬼节出生的人，总觉得有点邪性。”
而此刻，大堂最偏僻的角落，钟离未卿提壶斟酒，轻轻地笑。
“听见没，他们说我邪性。”
侧后方，阿生双手交叠于腹前，低眉顺眼。
“那是他们不了解您。”
小半壶酒下肚，钟离未卿点的梅花酥终于上桌。
她的胃口很小，只吃两块就七分饱了，剩下的都叫阿生打包带走。
吃饱喝足，她打算起身离开，却忽然来了一位伙计模样的人。
那人将一大碗面条搁在桌上，甩了下挂在脖颈上的毛巾，笑道。
“客官，这是您的长寿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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