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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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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渡我么?
钟离未卿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说,许是压抑太久,有感而发。
可既然问都问了,她也不好矫情,便是安静的等待答案。
乐师闻言沉默,但没有沉默太久,一呼吸间,她回道。
“有何不可。”
很平淡的四个字,又似乎别有深意。
钟离未卿波澜不惊的笑了笑。
乐师的神情更是漠然。
两人平静的好似从未说过什么。
当两人回到仰阿莎的住所时,藏锋和青潇都守在外面。
乐师推开门,素白的手掌还按在门上,她稍稍侧身。
钟离未卿顺势看去,只见陶芊雪眉眼浅笑的坐在椅子上,悠闲品茶。
而距离她两步远的墙角,一位面色虚弱的老者正窝在那里。
老者衣衫不整,白发凌乱,头顶插着三枚银针。
灯火的映衬下,那银针寒光暗闪,让人丝毫不怀疑它的尖锐。
细眉皱了皱,钟离未卿跨进门槛的同时将门带上。
关门的声音不大,却吵醒了本在熟睡的仰阿莎。
她揉着眼缓缓坐起,继而循声望来,神情还是迷茫的,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见她这幅模样,倚着床栏的云绮瑶轻笑一声。
听见笑声,仰阿莎这才发现自己房间里有好多的人。
再一偏头,她看见墙角狼狈不堪的老者。
便是怔了怔,语气疑惑的呢喃一句。
“大长老?”
坐在地上的大长老身子一僵,低垂着头,到底没吭声。
钟离未卿眸光一晃,正对上陶芊雪无声询问的眼神。
她将手里的木匣放到桌上,眼眸微垂,指尖点了点匣面,轻声道。
“安逸使人贪婪。”
三人何等人精,在密林中看见阵法时就已经与钟离未卿的想法一致了,认为这村落之中定然隐藏着不小的秘密,亦或机缘宝藏,甚至引得本族人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企图结合外敌将东西占为己有。
而那谋划之人竟然是最德高望重的族长与大长老。
还真是可笑。
钟离未卿隐瞒了部分事实,只将晏礿的身份告知三人。
陶芊雪反应快,挥下袖子,似有若无的一缕白烟从她袖口飘出。
坐在床上的仰阿莎不知怎地迷迷糊糊居然又倒头睡去。
下一瞬,云绮瑶红唇凉薄,冷笑一声。
“用毒牵制仰阿莎,再用仰阿莎牵制晏礿,你们真是好狠的心思。”
几人到底没将大长老怎么样,毕竟是他族私事,不好过多插手。
次日清晨,他们将大长老交与晏礿处置,然后在徐徐冷风中启程了。
走之前,钟离未卿揉了揉仰阿莎的头,又看向晏礿。
“照顾好她。”
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晏礿低头行礼。
钟离未卿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走向众人。
身后是仰阿莎天真稚嫩的询问。
“阿莎还能见到大姐姐么?”
“血脉纠缠,命中注定。”
“阿姐这话何意?”
“必能再见。”
众人直接被晏礿送出山去,再徒步半日便抵达一座小镇。
小镇没有名字,寻寻常常,不萧瑟也不繁华。
在众人抵达小镇时,云绮瑶手下的另一批人马也已经入住镇内。
双方会合,零零总总三十人,几乎将小镇不多的几家客栈全部包下。
大多有名气的酒楼里面必然有个有名气的说书先生。
而无名酒楼的山先生已年过六旬,精气神却是极好的。
只可惜老先生腿脚不便,据说是年幼顽皮失足落山结果摔断了腿。
当然,其中的真假细节旁人自是不知。
钟离未卿几人归置好行囊,便来到这附近闻名的无名酒楼,坐在二楼栏杆旁,一边吃着茶水点心,一边留三分心思听楼下老先生侃侃而谈。
除了青潇,云绮瑶身边还有个名叫青水的姑娘,人如其名,生的清清秀秀,水水灵灵,同样是云绮瑶的心腹,也是最早入住小镇的人。
她一手情报最是齐全,此刻便是说了。
“小镇三面环山,从镇南出去有一道峡谷,被当地人称为枫叶峡谷。”
青水说着,忽语气然一顿。
“这点必然是有些奇怪的,毕竟你们都看见了,小镇方圆百里不见枫树,按理说用枫叶命名实在不妥,我便留了些心思,几番打听后终于得知,原来这名字是有深意的,只是其中缘由独有老一辈的人方才清楚。”
山先生很快被青水请来坐下。
得知众人意图询问之事,他捋捋胡子,笑了笑说。
“也算不得什么秘闻,其实枫叶峡谷很久之前也只是一道寻常的峡谷罢了,就如这无名镇,无名酒楼一般,都是没有名字的。”
“只不过在几十年前,忽然有一高人走入峡谷深处,几日后出山,旁人问他其中景象如何,他随口提了枫叶二字,旁人从未入山,又觉得他是第一位入山之人,便才随了他叫。”
云绮瑶等人听着,觉得此地也是有隐秘的。
他们并不惊讶,因着地图所指的穴点便在峡谷深处。
如此看来,枫叶峡谷的隐秘八成与那墓穴脱不了干系。
然而钟离未卿等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酒楼之后,山先生便被人传唤进了二楼的一所雅间,说来也巧,那雅间就在方才钟离未卿所坐之位的正对面,不必掀开门帘便能不动声色的将她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
监视似得。
山先生人老成精,一下子注意到这点,便是有些惶恐。
雅间内有一男子背他而坐,一身缎面柔软的素白长衫,绣银色妖花暗纹,贴身若流水,更衬得身条修长,气质清贵,干净通透的如雪似玉。
山先生偷偷抬眸瞧他,只觉这背影眼熟极了。
就在这时,男子缓缓回眸。
在山先生骤然缩紧的瞳孔中,他眉眼温和,笑的天地失色。
“小阿山,许久不见。”
小镇虽然地处苗疆深处,汉人却是极多的,故此不论是语言亦或建筑,都相当中原正统,但这并不是众人想要的结果,毕竟在这地方还是最本土的苗疆人更可靠些。
将这些琐碎事都交由青潇青水打点,云绮瑶带人回到客栈。
客栈门面不小,有四间上房,平日都无人居住。
此刻四名女子刚好一人一间。
云绮瑶把头,钟离未卿居尾,剩下陶芊雪与乐师是紧挨着的。
夜晚,乐师与陶芊雪从云绮瑶的房间出来,头不经意的一偏,便看见腰挎长刀面无表情守在钟离未卿房门外的藏锋。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皱眉,又各自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回到自己房间。
而门内,钟离未卿将房门锁的很严,生怕有人会忽然进来,或者自己会出去一样,眉眼紧绷着,连坐在桌旁喝酒时,她的神色都是疲惫和惶惶不安的。
许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便放下酒杯,开始转移心思,最后思来想去,拿出临走前晏礿交给自己的画。
钟离未卿缓缓展开画卷,那画中人赫然是自己的模样。
可再仔细看,钟离未卿觉得又不是很像了。
五官轮廓许有六七分的相似,可画中人显然更完美一些。
而她的气质也是三分清冷,七分辽阔的,给人的感觉飘飘渺渺,触手不可及的谪仙一般,眉眼温和平缓,却不怒自威似得,令人望而生畏。
钟离未卿叹一口气,又将画卷收起。
昨日看见这幅画时,她心里不是不震惊的。
只是那震惊很快又被理智淹没。
必然的,她被卷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之中。
这使她不由惶恐,又无可奈何。
钟离未卿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晓得起来时身体尤为疲累。
她紧了紧里衣,准备下床时却忽然顿住了。
钟离未卿记得自己有个习惯,每日就寝前,鞋子必然是朝外整齐摆放的,如今却是朝内了,鞋底还沾了不少湿润腐烂的泥土。
她脸色倏地发白。
当钟离未卿下楼时,楼下所有人都已经等着了。
按照她以往的脾性,此刻必然是歉意的。
可如今她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云绮瑶等人瞧见了,也不多说她什么。
众人边吃着早点边商讨行程。
钟离未卿分心,忽然就听见邻桌两名男子的谈话声。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也没想遮掩,钟离未卿便是完整的听清了。
“你听说没有,镇北陈家刚下的新坟被人刨了。”
“谁这么缺德?”
“可不是。不过也未必是人,野兽也说不定。”
“此话何意?”
“毕竟只有野兽才会吃人。”
这一刻,除了身旁的乐师,无人看见钟离未卿隐藏袖下,猛然一颤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