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开尽更无花》林擒年

5、第五章

　　四、阿玄
　　阿玄没什么话说。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的。在这片桃林里面，他的辈分不算高，不过天分高。五十年就修成了人形。修成了人形后他每天坐在桃树上望远方看。人世的繁华在眼底如灼灼桃花，开开落落，朝生暮死。看着看着眼神就虚起来。好象有很多要想的又好象什么也没有。于是这眼神虚着虚着就成了发呆。

　　其他桃精都扎成一堆，喝桃花酒，唱《洁华》，跳《重桃》，快乐得很。只有阿玄静静的，一个人坐在村西头最冷清的角落，那样子叫人看了就怕。总觉得他不好亲近，唱唱跳跳的时候也不敢过去叫上他一道。等他发现的时候，他的的同伴已经离他远了。远便远罢，也没什么。他想。

　　人道他天性凉薄，他也不在意。

　　独来独往的日子又过了百年。有天一户人家移了株小小小小的梨树苗来种在这片桃林中间。

　　这下了不得了。

　　对入侵者能放过？！

　　自然不能！

　　掐断它的根。毁了它的芯。把它新生出来的嫩叶全部摘去。在它的树干上放专咬梨树的害虫。

　　这么多折腾，早该弄死了它了。

　　它不死，全仗了阿玄。没人能说得明白，为什么天性凉薄的阿玄会去护着这个“异族”。

　　其心异，其肉肥，可食——这道理再简单不过，阿玄难道不明白么？！

　　阿玄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的把那株小小小小的梨树护在身后。
　　那还能怎么样？就这样了呗。反正这地是专旺桃的，就不信你个梨树能反了天！

　　小小的梨树对阿玄感激涕零，见着他，片片叶子都抖出起精神来。其实是很想粘着他的，不过它道行还不够，修不成人形。只能看着他来来去去。十年后的一个晚上，小梨树突然化做人形。它颠颠跑去找阿玄，真正找到了的时候，又不知该说什么，手脚该怎么放。最后只得羞羞一笑了结了。

　　阿玄看过小梨树羞羞的笑，转过身，说，你还没有名字吧，那，叫“上清”如何。

　　小梨树羞羞的点头。于是就这么定了。

　　它并不知道，它能化做人形是阿玄将自己的“气“过给了它。

　　阿玄就是这样，做便做了，什么也不说。

　　这次也是，就因了小梨树一句——……阿玄，你看见过梨花么？梨花是什么样子的？我是不是永远都开不出花来啊？——他就豁出性命去，让它开花。它顶出花苞的那个晚上，他一夜间繁花落尽，而后渐渐枯萎。

　　他气息奄奄的看它急得把眼睛都哭肿了，看它拙手笨脚的到人家家里偷米，看它狼狈无比的从天楠山上采回一筐草混了草木灰敷在自己根上，眼神又虚起来，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是为什么。

　　给不出理由，可是心里总有那么点儿小小的快乐。

　　小梨树很拼命，白天黑夜的守着他。老叔叮嘱的那些，半点折扣不打的去做，这样过了半个月才好些，命是保住了，只是弱得不行。挪不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