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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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13岁的切尔雷赫下课后匆匆奔向训练场。那时候,他的教练是弗拉基米尔•马基亚维利斯基、圣彼德保体育学院院长、俄罗斯花样滑冰界教父式的人物。他无比膜拜那人，尊之为师，敬之为父，以能成为他的弟子而自豪。
一进训练中心,沿途都有熟人和切尔雷赫打招呼，不论是门卫、扫地的、浇冰的还是一起滑冰的伙伴，他好象和谁都熟，大家都叫着他的小名“沙夏”，而沙夏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大声跟人打招呼，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每天都能在路上捡到钱或者零食。
沙夏和平时一样,到地下室的更衣室换了衣服，又和另外两个大孩子一道走向冰场。其中金发大个头、看起来老练机灵一些的叫做多尔波夫，另一个棕发、满脸雀斑的小个子名叫亚伯，他们是切尔赫雷的师兄，都是弗拉基米尔的门生。
几个男孩谈论他们前两天干的一件妙事：沙夏捉到一只蟾蜍，后来他们把那玩意塞到平日沉默寡言的克莉娜多娃的帽子里面，接着，他们发现那个平时说话声音不会比蚊子大的女孩其实有做女高音歌唱家的潜质。
当他们说说笑笑走进冰场，冰场边上一个棕发少年正巧抬头。少年看上去和亚伯年纪相当，约莫十五、六岁，相貌颇英俊。小帅哥眉头微抬，朝沙夏眯眼一笑。沙夏看到那少年，亦是一笑，立刻走了过去。
这名少年叫亚历山大•阿尔伯雷特，是另一名俄罗斯教练萨拉曼的徒弟，却和沙夏臭味相投，成了死党。平日里两个“亚历山大”总是腻在一起，无话不谈。
“昨天看〈桑他芭芭拉〉没？” 沙萨一把搂住沙夏的脖子笑眯眯地开口。
“别提了。”沙夏无比沮丧地摇了摇脑袋，走到栏杆边取下脚上的冰刀套子，老气横秋地感叹：“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女人更善变的动物……我妈把电视天线锁进了抽屉，明明说好了完成十个平地跳跃练习就让我看电视，等我做完我妈又补了一句，跌倒的不算，一旦跌倒就要重头算起！”
“哈哈，真可怜……”沙萨大笑，伸手拍了拍沙夏的头，“我说，如果你能像你克尔曼诺夫那么厉害，在大赛中拿奖，那些奖金足够买一百个电视天线。”
沙萨口中的克尔曼诺夫是今年的世锦赛冠军、弗拉基米尔教练的大弟子，沙夏的大师兄，世界顶尖选手，在各国都有许多的冰迷，他进行一场商业表演就会有2000美金的收入，不过……
沙夏笑着摇摇头，“做梦呢，哪有那么容易。”
沙萨嘻嘻笑了笑，又拍了拍沙夏的肩膀：“也不是不可能吧？你已经可以完成所有的三周跳，你同龄人中间跳跃绝对是出色的，旋转也不错，或许弗拉基米尔会重点培养你。”
“别开玩笑了，可这年头四周跳才是一切，克尔曼诺夫能在比赛中完成Toe Loop四周，我还早着呢。”
沙夏耸肩，似乎并没有把沙萨的话放在心上，但沙萨却是半开玩笑半认真。他认为沙夏这小子估计压根就还没发现自己的价值。他抿了抿嘴，那神情严肃得像在宣布什么重大问题：“亲爱的，至少你们的教练，是同一个人……”
“一个妈生出来的孩子还未必长得一样，何况是教练的学生……”沙夏哈哈笑着摇头，可心里却当真被沙萨的那番“抬举”弄得有些飘飘然。毕竟沙萨是萨拉曼教练的得意门生，也算是被众人看好的那种“有前途”的家伙，并且那家伙不会随便抬举人。
沙夏有些得意，不过他倒没想过自己未来会有多大前途，他一向认为只要自己认真滑，每当成功完成一个新动作，那就足够过瘾了。至于其他的东西，该来的总会来。
随便聊了几句后，他们各自开始练习，弗拉基米尔教练还没来。沙夏一边溜达着玩玩，一边看着沙萨和库拉克从他身边滑过去，他们的教练萨拉曼站在栏杆后面，像个赶羊的牧人。
擦肩而过时，几小孩相视而笑，不时挤挤眉毛做个鬼脸。
过了一会，沙萨吸了口气，神情有些紧张，他加快滑行速度，然后转身，在冰面上拉出长长的痕迹，左脚点冰，右脚用力跃起，可能是由于起跳是有所犹豫，没能马上团身转体，两周半还没转完就已经摔在了冰面上。
“身体团紧，注意姿势……沙萨，转体慢了……”萨拉曼教练在他们身后喊着。
沙萨爬起来，在教练的吩咐下继续练习失败的动作。他狠瞪了扑哧直笑的沙夏一眼，又抬着眉毛朝沙夏够手指。意思是：你小子别只顾着笑我，有种自己也来一个？
沙夏耸肩挑眉，似乎有意要气气那鬼家伙。他滑行工夫差了些，尤其讨厌画弧，不过跳跃是他擅长的。
他沉了一口气，眉头微拢看着前方，神情变得认真了。在滑行了一段之后，他用力蹬了蹬冰面，微微摆臂，一下子跳起来，腾空很高，对同龄的孩子们来说那简直惊人。起跳、转体、落冰，似乎他的身体可以完全自动将这些动作很好的组合在一起，他很轻松的完成了一个Flip（后内点冰）三周跳，落冰滑出的时，沙夏松了口气，还没忘了侧眸朝沙萨挤挤眉毛。
“啊哈……”沙萨挠头，吹了声口哨，那表情有些赞许，外加困惑。
沙萨早就知道，沙夏12岁时就都已经可以完成所有的三周跳，而现在，他连三周半跳都可以完成。全训练场的人都知道沙夏喜欢跳跃，并且在这方面很有灵气。问题在于，冰上动作与陆地训练是有直接关联的，他们通常是先在陆地上完成跳跃练习，熟练后才开始在冰上练，但是，陆地上沙萨可以轻易完成三周跳，沙夏却笨拙无比，顶多可以跳两周半，十跳五摔；可一但到了冰上沙夏就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一些沙萨成功率不高的跳跃动作他倒可以轻松完成。
“沙夏！Good！”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沙夏抬头望向训练场门口，一个褐发的年轻男子微笑着朝他点头，那人就是沙夏的大师兄、去年的俄罗斯全国冠军克尔曼诺夫，他也是今年世界锦标赛和友好运动会的冠军。
沙夏一见大师兄，自然是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嗨，谢廖沙你来了，你的伤好些了吗？”
克尔曼诺夫微愣，眸中瞬间划过几分忧虑，但那很快消失在笑容之下：“至少现在不疼了。”
站在克尔曼诺夫旁边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男人，身穿白色运动甲克，带着鸭舌帽，那就是弗拉基米尔教练。
教练抿了抿嘴唇，颔首朝沙夏还有冰场里其他弟子招手，“卡尤里斯基，阿巴夫，夏尔拉夫……大家都过来一下。”
沙夏不明所以的慢慢走到他们身边，这才注意到，教练身边还跟着个小孩。
估计是新来的，沙夏想着，有些开心。他是目前教练手下年纪最小的，因此来个新人，他也终于升级成师兄。一想到日后自己屁股后面可能会多一条可爱的小尾巴，如同他刚来时总喜欢粘着大师兄，沙夏得意不已。他开始仔细打量站在教练身边的这个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与沙夏差不了几岁，个头却比他稍微高一些，但要比他瘦不少，因此看上去很“长条”。皮肤苍白得有些透明，头发浅浅的，眼睛也浅浅的……此时，那孩子也正盯着沙夏看。
沙夏蹙了蹙眉头，似乎被盯得有些紧张，他松了松气，朝那家伙友好地笑了一下，想留给对方一个不错的印象。原本他以为那孩子也会回以一笑，这是常识和礼貌。不料，那小孩仍然盯着他看，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沙夏走近了些，歪起头，对着那小孩，又笑了一下，无比温和。然而让他恼火的是，那孩子还是没有反应，仿佛完全无视了沙夏的存在，却又静静打量着。
这小孩是不是有点自闭倾向？当时沙夏确实有点这方面的怀疑，不过自闭的小孩会直视别人的双眼？那模样……分明叫做目中无人哪。
沉默半晌，相互对视无果，沙夏按耐不住好奇想也没多想就伸出手，试探性的……触向那小孩的脸。然后他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冰的！
沙夏一脸愕然，而新来的小鬼表情并没有变化，这让沙夏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人”，于是，他索性又捏了一下那张冰凉的脸。
这次终于有了收获，沙夏看见那双玻璃似的浅蓝眼珠子微微转了转，似乎有所不满，随之，眉头也微微沉了沉……
正当沙夏正兴致勃勃细心观察、研究之即，脑袋突然被猛敲了一下。他顿然醒悟、猛一抬头，发现弗拉基米尔教练正皱着眉头盯着他，那表情犹如看到酒鬼调戏良家妇女，吼声刺耳：“沙夏，你在干什么！”
沙夏愣了愣，耸肩、尴尬地微笑：“呃，教练，如您所见，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一语出，之前一直沉默在一旁观察俩小鬼的克尔曼诺夫第一个捂着肚子笑起来，其他师兄弟也笑成一团。弗拉基米尔大概也想笑，但他毕竟是教练，面部抽了两下，用手揉了揉嘴掩饰了过去。同时，教练还没忘了拍拍那个新来的小孩的肩膀，无奈地笑了笑，示意他不要介意、不要惊慌……
“咳、咳……唔，好。大家听着，这是叶甫盖尼•瓦西卡诺夫，11岁，是我们这里最小的孩子，今天起，他会在这里与大家一起练习，大家要好好相处，你们可以叫他瓦卡诺或者热尼亚……”弗拉基米尔正说着，突然发现少了两个，左看右看都没瞧见，“对了，怎么没看见多尔波夫和亚伯？”
“他们去厕所了。”沙夏又打量了那小孩一遍，叹了口气。事实上，那两家伙为搜集卡片溜出去买泡泡糖了，走前吩咐沙夏帮他们挡一下，有泡泡糖作为回礼。沙夏这谎话虽然说得很顺口，不过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情考虑泡泡糖？
沙夏是所有师兄弟中个头最矮的，他今年十三岁了，可身高还不到150CM，这在人均身高普遍偏高的俄罗斯绝对算得上一件令人头痛的事，好在他是师兄弟中年龄最小的，那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理由。
如今他终于有了师弟，可这个比他高一点点的小子，竟然比他还小两岁……
沙夏皱了皱眉，一声叹息之后很快振作，没事，身高不是距离，况且花样滑冰看的是技术而不是身高。他笑眯眯地看了看那小孩，亲切地凑上一张圆脸。
“嘿亲爱的，我是你的师兄亚历山大•切尔雷赫，你可以叫我沙夏，大家都这么叫……恩，你好象不太爱说话……我叫你‘小冰块’怎么样？”
在俄罗斯，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绰号，好友通常以绰号互相称呼，按他们的话说，没有绰号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此刻，沙夏正试图让这孩子看上去更加‘鲜活’一些……那么，首先，得先让他开口。
小孩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不过感谢上帝，沙夏成功的“刺激”了那个小鬼，因为下一刻，他听见玻璃般清透的声音冷冷吐出一个字：“熊！”
“哪里？”
沙夏当时下意识转头，四下里看了看，却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狂笑。
个头不高，圆圆的脸，棕褐色的微卷的头发……俄罗斯小棕熊？这确实是个形象的比喻，可俗话说，人怕伤心、树怕剥皮，沙夏虽然向来乐观、开朗、心胸宽广，但那小孩正巧打击到了沙夏的痛处，只是一个“熊”字，却影射和含盖了沙夏最恼火的事：圆胖的脸以及他那在俄罗斯属于三级残废的身高。
于是，在热尼亚来的第一天，弗拉基米尔手下年龄最小的这两个孩子结下了点梁子。
当多尔波夫和亚伯买了一大把泡泡糖偷溜回来时，只见教练站在场边指导克尔曼诺夫，其他弟子和平时一样，按水平不同分成了几组，在教练的安排下练习着不同的动作。值得注意的是，他们那组里面多了张陌生面孔，大约是个新来的小鬼，但让他们诧异的是，素有“冰上小太阳”之称的沙夏这一次似乎没有与新来的混熟。要知道，对于每一个陌生人，只要沙夏出手，五分钟内必然可以看见他们互相搂着脖子谈笑风生；更奇怪的是，沙夏确实还是平时的模样，不时跟其他人挤眉做弄眼直笑，却独独不搭理那新来的小鬼，就算无意望向那孩子，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有那双灰蓝的眼眸中不时闪过些困惑，他并不知道，一切的起源，只是一个漂亮的Flip三周跳。
“我们错过了什么吗？”多尔波夫和亚伯观察了半晌齐声问旁边的朋友。
“五分钟前，太阳撞上冰山了……”这是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