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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傲慢 ...

  •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鸟以群居。性情相投的人,不用特意接触,总是能玩到一块去;而有的人,似乎天生就与你不是一个圈子的,大家各玩各的,即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依旧好不到那去,更坏不到哪去,例如沙夏和热尼亚明显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时光飞逝,转眼间那个冷冰冰的小孩热尼亚已经在弗拉基米尔教练手下练了两月有余。他是个神秘的孩子,除了教练与克尔曼诺夫,其他学生甚至都不知道他来自哪里、读哪所学校。因为他终日默不吭声,不与任何同学交谈,向来独自来训练,独自回去。大家只看见过他母亲来过一次,那是个身材有些臃肿的俄罗斯妇女,神情忧郁,带着棕色的毛帽子、军绿色旧棉袄,从衣着上看,他家并不富有。不过,在俄罗斯,练花样滑冰的又有几个是家境富裕的?

      在热尼亚刚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跟他说过话的只有四个人:弗拉基米尔教练、大师兄克尔曼诺夫、沙夏以及沙萨。

      而有幸得到回答只有两人。

      第一个人自然是沙夏——熊。

      而第二个嘛……竟然是沙萨。据说,当天沙萨那小子借花献佛,将亚伯他们分给他的三粒泡泡糖分出了一粒给了小冰块,那小鬼犹豫了一下到底敌不过糖果诱惑说了声谢谢,将糖收下便转身自己练习去了,以至于想搭话的沙萨完全没有任何机会。不过小冰块对克尔曼诺夫还比较好,当克尔曼诺夫拍他的肩膀或头时,他总是乖乖低着头,虽然不说话,不过从不会走开或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有些脸红,估计他是克尔曼诺夫的粉丝。而对于教练的吩咐,那小孩永远用点头表示他明白了,转身猛练。

      装酷?

      沙夏抬起头来,疑惑地瞄向冰场一角,刚好看见那瘦瘦高高的身影蓦地从冰面上窜起,逆时针旋转……因为身材总体比例又细又长,起跳挺高,而且转体很快,于是会给人一种……轻灵飘逸的感觉,似乎他跳得很轻松。

      “砰……”

      沙夏直想拍他,又摔了。是的,又摔了。

      人们说,高手的人通常是寂寞而高傲的,他们总沉醉于自己所做的事里,因此不屑与人交流。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小孩一定很强,所以才这么拽,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当然,能到弗拉基米尔手下训练的都是各地区最厉害或很有潜力的孩子,否则他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可是,这个小冰块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高傲成这模样,唯一让人惊讶的大约只有……

      那是两周之前,他们看见那小孩从身后将拉起腿来,举到了头顶上,然后开始旋转,动作十分舒展。这让教练都吃了一惊,将热尼亚叫到一边,吩咐他尽可能的经常练习从身后抬腿,保持这个动作。

      那个动作叫做毕尔曼旋转,事实上是个常见的提刀旋转,很多女孩子都可以轻松完成,不过,这动作对身体柔韧性要求很高,因而它并不适合男孩子练习,可热尼亚做了、并竟然保持到了现在……如果到了十五、六岁,他依然可以完成这个旋转,那会很惊人。

      沙夏与其他男孩子看见教练叫小冰块过去时其实多少都有些羡慕,至少他这个动作吸引了教练的注意力。但那是女孩子的动作,阴气也太重了,于是包括沙夏在内的男孩子们心里虽然羡慕,嘴上却不得不咬着牙说,是男人就该跳阿克谢尔,那才帅!

      教练吩咐过,这星期大家主要练习滑行和步法,基本的完成之后,在按能力的不同,分别练习不同周数、种类的跳跃动作。

      小冰块刚来没多久,但他除了规规矩矩按教练吩咐完成每天的练习,还自个儿练跳跃,而且他似乎想练三周跳,从三天前开始,就没有“摔”停过。

      沙夏还在想着的时候,那孩子已经爬了起来,他抹了抹鼻子,居然又开始大力蹬冰,然后转身准备,拖脚滑行,冰刀在冰面上拉出长长的弧线……

      不是吧?沙夏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准备滑行时间这么长,莫非是……LUTZ跳?他想做LUTZ三周?

      沙夏下意识的摇头,但下一秒,沙夏看清了,他真的是用了左外刃准备起跳!

      LUTZ跳最大的特点是要用左外刃起跳,右外刃落冰,这很难,因为它是所有跳跃种类中唯一起、落冰不同圆的跳跃,转体时身体重心扭曲,让人很难把握平衡和时机,不少人都因练这个动作而受过伤,克尔曼诺夫的腿在练LUTZ时也摔伤过。

      沙夏现在虽然可以完成所有的三周跳,他个人觉得在三周跳里阿克谢尔跳最难练,可LUTZ三周却是他练习时成功率最低的,因为一不小心,出于条件反射,起跳的时总会无意间用换成内刃起跳,但这就不是LUTZ跳了。很多选手在跳LUTZ时都常犯这个毛病,于是这种临时改内刃起跳的错误LUTZ演化为另外一种跳跃——F-LUTZ(见注解)。

      沙夏的视线紧紧锁在那个小冰块身上,确切的说,是紧盯着他左脚冰刀,就等着看他会不会临时换刃。

      直到那孩子起跳,沙夏忍不住吼出声来,可声音堵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他已经被吓傻了。

      并非换刃问题,他没有换刃,他是用左外刃起跳的,尽管他忽视了LUTZ的另一特点,点冰……不过问题的重点在于,他滑行准备距离很长,当他起跳时,他已经滑到了冰场边缘,可能他自己也没注意,在他的背后,是铁栏杆!

      沙夏眼睁睁看着热尼亚跳起来,团身用力转体,正好迎面撞上了栏杆,脚被栏杆一绊,整个人倒栽出了栏杆,重重地砸在栏杆外的一排椅子上。

      沙夏愣了一会儿,看见沙萨和另一个师兄还有一些女孩子都反应过来,纷纷奔向小冰块。沙夏自己也急了,忙冲了过去,他动作飞快,似乎想抢在其他人前面。他用力蹬冰两三步滑到场边,手撑栏杆轻轻一跃,蹲在那家伙旁边。伸出的手抬在半空中,又不太敢去碰那家伙。

      “你……你还好吧?”

      沙夏试探着问,但话一出口沙夏立刻发觉自己太蠢,废话,都摔成这样了,当然不会好。

      其他人撑着膝盖弯腰围在沙夏身后,询问的目光太沙夏与热尼亚之间游移,他们是听到了响声然后看见小冰块倒在这里,但并不知道在那之前小冰块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沙夏看见热尼亚单手捂着额头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模样让他手足无措。教练并没有训在练场里,刚才克尔曼诺夫的舞编打电话过来,商量动作编排的问题,弗拉基米尔交安排了练习,立刻出门去了,大约不会马上回来。而他方才分明看见热尼亚头着地倒栽下来,相当惨烈。而热尼亚似乎听到了沙夏的声音,蜷了蜷腿脚试图爬起来,可手依然捂着额头,面朝地,大概是太痛了,一时缓不过来。

      沙夏原以为他摔晕了,不过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糟糕,稍微松了口气,像个看见小孩子胡闹的老者,一声长叹,似乎无比惆怅。

      此时,沙夏终于有些做了师兄的感觉。他抬头,眼角扫过冰场里的那些冰屑,灵机一动,突然起身翻过栏杆,伸手捧了一把冰屑再翻过栏杆,拉住热尼亚的胳膊,将这家伙拽起来。受伤时最好马上冷敷,这是常识。但小冰块还挺倔的,收了收手臂似乎想要甩开沙夏的手,但因为痛,这种拒绝显得相当无力。

      沙夏懒得理这些,皱了皱眉,用力拽起那家伙,他看见热尼亚闭着眼睛,紧闭着嘴,手用力捂着额头,表情痛苦,可他没有哭,或许是连哭的精力也没有了。

      “好了,你别动!”沙夏以命令式的口吻说着,他拉开热尼亚捂着伤处手,那手冰凉,比死人好不到哪去。

      额头上挂破了些皮,微肿,好在看起来还不是太严重。沙夏将手上的冰屑敷在他的额头上,用自己的手捂住,热尼亚似乎感到冰和痛,身体缩了一下,但很快就一点也不动了,不过他始终闭着眼睛。刚才挪开了热尼亚捂头的手,沙夏才发觉,相比他的额头,他的脸更加惨不忍睹,堪比滑铁卢战场。

      他回想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确实,小冰块这两天总是在不停摔倒,从远处看不出来,不过想必这鼻青脸肿并不是一两次摔倒造成的,毕竟这家伙再蠢也不至于用脸落冰……

      可是何必练得这么猛呢?练花样滑冰虽然苦,不过它始终还是宁人愉快的运动,有必要这么干吗?背后又没人拿着棒子追打他。沙夏想着,也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气愤。

      “蠢蛋……哪里有这样练的?滑冰是靠技巧,不是蛮干,起跳前连后方的落冰位置都不好好判断一下就乱来,你这不是存心找摔是什么!”沙夏叹了口气,摇摇头。

      或许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可他身后一竿人等听了沙夏这番话,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奇怪的是,热尼亚看上去确实有些不满但似乎也并没有反驳的意思,仿佛也认可了什么,只是蹙紧了眉头,一声不吭。

      过了片刻,沙夏看他紧绷的脸似乎有所放松,心想大概是好些了,就问:“没事了?需要让教练通知你妈妈来接你吗?”

      沙夏之所以这么问是考虑到热尼亚摔到的是额头,但他们不知道他是否还伤到了其他地方,即使表面上看上去没事了,可是会不会引起脑震荡之类的问题还不好说。然而沙夏没想到,他善意的一问,却会让人有不一样的理解。

      小热尼亚突然站了起来,那些冰屑全部掉到了地上。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沙夏和沙萨他们错愕不已。可热尼亚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轻轻的咬了咬下唇,拍掉了身上的灰和冰屑,淡淡吐出两字:谢谢。随后,转身翻入冰场,抛下那些因担心他而跑来的师兄,自己滑走了。

      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大概就是指这样的感觉。沙夏握了握拳,突然觉得担心他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傻瓜。

      沙萨摇头,笑叹着:“沙夏,你好象不小心触犯了小冰块的自尊心。”

      一旁的波尔多夫笑了笑,显然是默认了沙萨的评价,回头望向身边的阿巴夫摇头笑道,“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阿巴夫朝那小家伙望去,虽也是笑,却颇有不满,“傲慢的小鬼,自不量力。”

      自不量力?

      沙夏回头看了看,那小冰块居然跟完全没事一样又开始练了,仿佛是个铁打的、摔不怕的家伙。而回想刚才那个失败的LUTZ三周跳,除了没有点冰之外,起跳和转体的弧度都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漂亮,如果没有撞到栏杆,难保他不会成功。

      想到这里,看到那小冰块那种练法,不知怎么的,沙夏心里有些不是滋。

      花样滑冰从某中角度上说确实是“摔”出来的运动,不停的摔倒之中,运动员可以慢慢抓住诀窍。

      沙夏想起那天沙萨对他说,弗拉基米尔或许会看上他,因为他的表现是同龄的孩子中最突出的,甚至还超过了一些比他年长许多的师兄。现在世界冠军克尔曼诺夫才是弗拉基米尔教练的骄傲,是他重点培养的对象。弗拉季米尔教练希望克尔曼诺夫能在明年的冬奥会上拿金牌,相对的,其他人平时并不会得到教练多少指导。

      俄罗斯从来不盛产中产阶级,会从事体育项目的孩子大多家庭条件不太好,因为国家对体育学校的学生有许多优惠政策,可以省不少钱。

      弗拉基米尔教练知道这些,他对弟子们很好,他说训练的费用等他们学出了名堂,参赛拿奖后再给他。当然,教练说的不是空话,弗拉基米尔的学生不会平庸,他的每一个学生参加大赛必然会受到更多的关注。教练还不时会带些小玩意送给自己的徒弟,他给沙夏买过衣服,对其他学生也这么好,有时还会请大家去他家里聚会。

      对于沙夏来说,教练就像他的第二个父亲一样,他给他家里很多帮助,甚至是经济上的援助。因此沙夏也希望自己能像克尔曼诺夫那样,成为教练的骄傲同时也可以用比赛奖金改善自己家的生活。

      况且,从出道、到颠峰、再到衰败,一个滑冰选手的运动生命就是那么几年,如果无法在短时间内取得突出的成绩,时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在激烈的竞争中,他们不会有重头来一次的机会。不过……想那么多做什么?站在冰上,按自己的步调去滑就行了。

      沙夏的目光从练习场一角那正在冰上缓慢重复着起跳、转体动作,试图从中找到感觉的小冰块身上挪开,轻搭眼皮,飞快掠过冰面……

      注解:

      LUTZ最容易的错误是最后起跳时,外刃(突然偷偷)换成内刃。那就回到 FLIP了。有时会听到现场评论说某某滑得不是 LUTZ 而是 F-LUTZ,指的就是这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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