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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马吼吼的专属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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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他乡,消息闭塞,因为看到《康熙秘史》,才知这秘史系列原来已拍到第四部。几年前就看过《孝庄秘史》,当时因为对比着琼瑶戏里的歇斯底里,很是对马景涛的多尔衮震惊赞叹了一把,又很喜欢宁静的孝庄,于是心里将此剧归为经典,尘封在记忆之中。被《康》剧勾起了兴致,便翻出《孝庄秘史》的碟,重新温习一遍,这才注意到了总是跟在多尔衮身后的多铎,也认识了他的扮演者--赵鸿飞。
说起赵鸿飞,也是秘史系列中的三朝元老,有趣的是,他在三部秘史里都是演马景涛的弟弟,而难得的是,三个弟弟被他演成三种风貌,各擅专场,比较起千人一面的马景涛,赵鸿飞在这品牌式的秘史剧中,成了一道分外亮眼的风景。
多铎:沙溪急,云山乱
多铎这个弟弟,在《孝庄秘史》中,其实没有什么推动情节的作用,他一直跟在多尔衮的身后,是忠诚的弟弟,是永远的同盟,是从头至尾鼓动多尔衮争权争位争女人的声音。想象一下,如果故事中没有多铎这个人物,逻辑上剧情依旧成立,可这部剧会失去很多动人之处,而这,是编剧的聪明,更是赵鸿飞的功力。
多铎虽与多尔衮年纪相近,出身相同,境遇相似,可性格却大相径庭。也许是编剧特别安排反衬的效果,多铎冲动暴躁,多尔衮隐忍冷静,多铎嚣张跋扈,多尔衮谦恭圆融,多铎风流不羁,多尔衮痴情专一。多铎像是多尔衮心里深藏的欲望,身上未磨的棱角,那样无所顾忌,任性妄为的活着,能说不能说的话,说了再说,该做不该做的事,想做就做。这样的角色不但看着实在痛快,想必表演起来也很过瘾,所以赵鸿飞舍福临而取多铎的选择,虽不功利,但绝非不明智。
“长号别严亲,日月惨光晶,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多铎是极受努尔哈赤宠爱的幼子,少时骄纵,风光无比。而一夜之间,父汗薨逝,额娘殉葬,而这个父母心尖上的儿子,连父母最后一面也无法见上。史上努尔哈赤死时,多铎只有十一岁,《孝》剧中的多铎显然比这个岁数大不少,不过应该也是十四五岁的大男孩。遭此惨祸,他唯有哥哥一人可以倚靠,这一段经历也奠定了他一生的基调,他一生的恨郁都纠结在逼母殉葬的皇太极身上,他一生的忠爱都奉献给护他佑他的多尔衮。天家薄情,手足倾轧,而多尔衮和多铎在这步步刀锋的险境里相依为命,小心求存,这份情义让人心疼。不论功业,不计成败,单只是这数十年历久弥坚的兄弟情,已让人对多铎怦然心动。
对于多铎的塑造,仍是有遗憾的,其过却在编剧。史上的多铎,虽年少荒诞,屡受贬斥,后却如名剑出匣,为清朝打下了半壁江山,位列“开国诸王战功之最”。可在剧中,多铎完全成为多尔衮的陪衬,那“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赫赫功业,完全被泯灭,以至后来的权倾朝野,更像是仗着兄长的威势,狐假虎威了。
赵鸿飞的多铎,够冲动,够肆意,但在张扬下面,又隐隐透着一股纯然质朴之气。最爱看的一段,便是两兄弟骑射过后,大玉儿给多尔衮擦汗,多铎涎着脸凑过来,半是捣乱半是真的说:“玉姐姐,我也要。”赵鸿飞曾特别谈起《孝》剧中多铎的年龄跨度,和少年时代相比,中年的多铎稳重了许多,多年的征伐政战,沉淀了他的激烈跳脱,凝粹出傲然自信,动作语调节奏稍缓,行为举止却多出一份气度,赵鸿飞成功的从昔日的十五阿哥,变成了功盖群英的辅政叔德豫亲王。
《孝》剧中多铎的出场,基本都是在多尔衮身边的,所以与赵鸿飞对手戏最多的就是马景涛。马氏的表演虽然比琼瑶戏里长进许多,但仍有矫饰做作的时刻,而赵氏的表演却自然流畅不少。多铎对多尔衮,并不是一味的崇拜尊敬倚赖,也有不服叛逆,也有愤怒失望,也有不以为然。所有兄弟戏中,最让我感动的是多铎身体不适,多尔衮担心他是见喜,要他延医问病的那一幕,也许是因为多铎像跟班一样跟了多尔衮将近三十集,这终于得见的一份关切便显得格外温情。
让人遗憾的是,赵鸿飞和宁静的对手戏太少,特别是多尔衮掌了大权以后,多铎完全在后宫绝迹,致使最后听闻多铎病危大玉儿执意探望的一幕,显得有些突兀。可是多铎和大玉儿见的最后一面,可说感人至深,赵鸿飞和宁静的表演,更让人震撼莫明。多年的权力斗争,多铎和大玉儿因为多尔衮,已经站在了完全敌对的立场,他要拥戴他哥哥登上最高无上的皇位,她却要保住她儿子一生一世的至尊。可是两人见面时,神智昏乱的多铎一张口叫出来的,仍然是“玉姐姐”,大玉儿紧紧搂在怀里的,仍然是那个要她擦汗的顽皮弟弟。多铎的一生走到尽头,又回到了二十三年前的噩梦,他口里凄厉的惨叫,心心念念的思恋,仍然只是他的额娘。
胤禛:霜溪冷,远山长
胤禛这个弟弟,是多铎完全的反面。比起多铎这个集父母钟爱于一身的幺子,胤禛行四,不但不是康熙心头的爱子,连在自个儿的亲生额娘面前,他也并不受宠爱。若说多铎是年少骄纵,那么胤禛则谦卑恭谨,若说多铎是直率张扬,那么胤禛则隐忍多思,若说多铎是谁与争锋的绝世名剑,那么胤禛就是能够驾驭这利器的一代枭雄。胤禛这个形象,与多铎是如此南辕北辙的相异,对演员是一个莫大的诱惑,更是一个高难的挑战,赵鸿飞的选择是迎难而上,他的表演更没有让人失望,《皇太子秘史》里的胤禛,任你或爱或恨,是一个怎样也无法忽略的存在。
“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胤禛这个形象的魅力,大半在于他的野心。身为皇子,自幼年始,他便处在离权力的巅峰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上,进一步,则睥睨江山,群英俯首,退一步,便壮志成空,此生凋零。和他的众多兄弟一样,胤禛的目光看中了那至高无上的御座,和他众多兄弟不同的是,他有成为一代明主的绝对信心,更有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决绝。赵鸿飞表现的野心,没有夸张的动作,没有激烈的表情,只是运筹帷幄间,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从容淡定,缜密狠绝,让这个本来单薄的坏人形象,突然之间拥有了纵深层次,为他的阴谋毒辣而惊心,却又不禁折服于那份气魄抱负。最精彩的一段,当然就是剑锋下的那段自白,没有畏惧,没有悔恨,没有伪装,只有赤裸裸的野心,终于不必再毕恭毕敬隐瞒真意,一吐胸怀何等畅快!
秘史系列以情讲史,而《皇》剧中很大一部分情,是父子亲情,只可惜,这父子亲情跟胤禛没有太大关系。通常来说,与父亲的关系,对男子的一生有极其深远的影响,俄狄浦斯杀父娶母,就是将男子与父亲这种复杂的关系,用最极端的形式表现出来。胤禛与康熙,不仅是父子,更是君臣,相处起来,就倍加困难。“处英明之父子也,不露其长,恐其见弃;过露其长,恐其见疑,此其所以为难。”有这样一位英名神武的皇帝父亲,倘若一味小心隐忍,怕会被嫌弃忽略,若是索性锋芒毕露,便会被忌讳打压,是抑是扬,这个尺度太难掌握。胤禛无疑找到了那最佳的中间状态,在康熙面前,做儿子,他谦逊孝顺,做臣子,他干练圆滑,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有一个人,永远挡在他的前面,康熙嘉许的目光,和蔼的教导,良苦的用心,全都落在这个人的身上。
如果父亲的重视只是引起胤禛对太子的忌妒,那么母亲的偏爱就真正造成了兄弟的离心。德妃对太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疼爱,怎能不让胤禛嫉恨难当!高高在上的父皇也就罢了,连他亲生的额娘,也把无限的期许慈爱给了太子。德妃根本不了解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知他的抱负,低估他的才干,待到日后真相大白的时刻,她哀呼,“我怎会生出这样的儿子?”这位贤惠温婉,面面俱到的娘娘,对得起所有人,却惟独亏欠自己亲生的胤禛,最后更是在胤禛面前触柱而死,用最残忍的方式断绝了这份母子至亲。不知黄泉之下,她反思往日种种,是否悔不当初。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禛瑛之恋,动人心处,在于相知,虽然是琴断人亡的惨烈结局,却缠绵跌宕,余味不尽,反而成了秘史系列中的一段经典。胤禛与紫瑛的初见,可算剑拔弩张,血溅当场,向来从容沉静的胤禛,被紫瑛寥寥数语挑得几乎常态尽失,暗示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吸引。紫瑛是一个少见的强势女子,特立独行,坚毅刚烈,再加上国仇家恨的偏激和前朝公主的骄傲,堪称巾帼不让须眉。而胤禛也是强势,不像紫瑛般形诸于外,他那强大得无以伦比的自信,内蕴不显,却能无坚不摧。这样的强强碰撞,火花四溢,精彩纷呈,她用犀利的剑锋,伤了他的臂,也刻上了他的心,而他说“我会驯服你”,击碎了她的骄傲,也带出百转柔情。大清皇子和前明公主,他和她之间,横亘着两个皇朝,这样的身份,他们不是没有过挣扎,不是没想过放弃。挟恩图报,他反复说着了结,却又忍不住问了她的名字,留下她的信物,刺身引火,她高举慧剑,却怎么也斩不断那一缕情丝。胤禛对紫瑛的爱,是真正的尊重平等,他欣赏她不输男子的志向才干,他心疼她孑然一身的孤苦飘零,他视她为终身的伴侣,平生的知己,把那份最秘密的抱负告诉了她,甚至对她“反清复明”的责任,也想出了折衷的办法。也只有这样的爱,才征服了紫瑛,她回报给他的是绝对的信任,皓皓明月,一把断琴,见证了永不相负的誓言。而当胤禛最终背叛了恋人,以追逐皇权,紫瑛便选择了玉石俱焚的结局,慧剑无法断情,却能斩断自己的生命,胤禛亲手扼杀的爱情,则要用他最珍视的皇位来陪葬。世上唯有这个女子,知他也被他所知,爱他也被所爱,不背弃他却终于被他所背弃。“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难怪胤禛登上皇位后,仍在背后紧紧握着那块怀表,他必须提醒自己,为了这至尊无上,他牺牲了生命中唯一的真爱。
纵观《皇》剧,是胤禛舍弃一切的过程,父母之情,兄弟之情,男女之情,统统被他抛弃,背叛紫瑛那一刻,他泯灭了最后一丝人性,从此他无心,无情,无惧,胤禛这个人随紫瑛共赴黄泉,留在世间的,是年号“雍正”的一代帝王。
舒尔哈奇:月溪明,晓山青
《太祖秘史》一剧,如众家所云,立意以情为本,结果走火入魔,生死不渝的爱情,放在妻妾成群的努尔哈赤身上,只能以荒诞不经来形容。痴情重义,好权善谋,这两种特质非要在戎马倥偬,纵横无敌的一代雄霸身上融会贯通,就注定了剧情扭曲生硬,人物自相矛盾。再加上令人审美疲劳的马景涛,每每脑溢血病发般的“激情演绎”,《太》剧应算是秘史系列中最失败的一部。之所以还能入目,全因有赵鸿飞的舒尔哈奇,白袍洞箫初见,已是不尽风流。
秘史系列中的弟弟,都是来反衬哥哥的,舒尔哈奇这个弟弟,也不例外。努尔哈赤是彪悍粗豪,弓马无敌的战将,马景涛的化妆服饰,都拼命向这个方向靠拢,那柄后来传给了多尔衮的长刀,更是为了要彰显那战场上万夫莫敌的气势。不过马景涛的相貌,实在跟彪悍粗豪沾不上边,更没有努尔哈赤应有的霸气,无论是平素的举止,抑或是战场的打斗,马景涛刻意做作的豪迈都起了反效果。历史上关于舒尔哈奇的资料,少之又少,剧中的舒尔哈奇虽然武艺超群,但温文英秀,总带着一股忧郁出尘的气息,由年华正盛的赵鸿飞演来,允文允武,形象上胜出马景涛不知多少。《太祖秘史》中的这对兄弟,与上一部《皇太子》的那对兄弟角色互换。马景涛表演的心机深沉,效果十分诡异,很多时候努尔哈赤仿佛是饭后乘凉般一脸空白目光呆滞,要贯穿上下剧情,才知道原来那是他动心眼算计人的神情,而努尔哈赤的雄图大略,往往反应在几句额爆青筋,慷慨激昂的口号。赵鸿飞则出演至善纯良的舒尔哈奇,眼神中凌厉全消,如高山雪湖的清澈,眉宇间锋芒一扫,似浮云初月的高洁,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分明一般样貌,却不是多铎张扬桀骜,亦不是胤禛隐忍阴毒,这第三个弟弟,又是一种风骨。
“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若说舒尔哈奇有弱点,那就是他太重兄弟之情,他所有的错误,所有的悲剧,皆由此衍生而来。因为幼时那相依为命的八年岁月,舒尔哈奇对努尔哈赤这个哥哥,怀着盲目的崇拜,绝对的信任,和根深蒂固的报恩心。因为崇拜得盲目,所以以努尔哈赤的志向为自己的梦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因为信任得绝对,所以对努尔哈赤种种欲擒故纵的试探之举,不疑有他自入彀中,因为滴水之恩泳泉相报,所以放弃了唯一的知音,断肠箫咽,独自凄凉。舒尔哈奇不肯为了娶东哥而背叛兄长,这是情理之中的,可悲的是,他如此珍视维护的兄弟之情,早早已被努尔哈赤利用,一次让,次次让,他娶了不爱的女人,却又失去了妻子,连最后你死我亡的关头,他依然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命,成全兄长的王权。“哥,我听你的”,这句话最初说得毫不犹豫,越到后来越是艰难,直至锥心泣血。努尔哈赤用这一点骨血至亲,把舒尔哈奇一点一点零剐碎割,一步一步逼到绝境。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舒尔哈奇与东哥,一见倾心,洞箫定情,才子佳人式的爱,美则美矣,却实在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的爱情,曾离幸福只有咫尺之距,可是舒尔哈奇少了一分自私世故,多了一分天真义气,心里对兄长的牵挂,让他停下夜奔的飞马,只这一念之差,浩浩中原,悠悠山水,尽成天涯。舒尔哈奇和东哥,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舒尔哈奇长于空山云峰,自在淡泊,正是他的本性,而东哥生在权贵之家,向往山水,是她尚不谙世事。只有这时相遇,他还是白袍管箫的翩翩少年,她还是春心萌动的豆蔻年华,她才会听得懂他的箫声,他才会忘不了她的明眸,初见面一曲凤求凰,灵犀一刻,他们的情,已达到了巅峰。为情义所羁,原本忘世出尘的舒尔哈奇逐鹿关东,陷身杀戮,慢慢黯淡了往日风采,终于落得横死刀下。为家仇所累,东哥周旋在女真几大部落之间,褪去小儿女风花雪月的浪漫,反而渐渐磨砺了潜藏的心机。她是一个政治人物,这样的女人,对权力有本能的倾慕,所以才会为努尔哈赤所吸引,舒尔哈奇全无野心,当然没有办法留住她的目光。
“功盖世,何处见遗灵”,这部戏剧情中打压配角,推扬主角的风气,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有些地方,已完全悖离了历史,舒尔哈奇,就是被毁得很彻底的一个人物。女真铁骑无敌于天下,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他们的军事民主制,舒尔哈奇更是建州女真和努尔哈赤并肩的人物,无论政治上或是军事上,成就都不在努尔哈赤之下。历史上的兄弟反目,是争夺统治权力的残酷斗争,失败的舒尔哈奇,结局也极悲惨,幽囚经年,愤郁而死。《太》剧中的舒尔哈奇,除了战场上凌厉的身手,没有显现出任何军事领导才能,政治上也不是跟努尔哈赤地位平等,反而更像一个跟班,所有英明决定全由努尔哈赤做出。这样的设定,是为了凸显男主角的完美,可是却露出编剧硬伤,舒尔哈奇本该是努尔哈赤最可怕的对手,却沦落为最软弱的敌人,努尔哈赤践踏着兄弟血亲得来的胜利,又有什么可以称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