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英雄侠客梦》kirsten

2、喧宾夺主的绿叶

　　看当今花花世界，光影迷离，多少所谓帅哥美男充斥银屏，或做精灵跳脱如小鱼儿，或做冷傲淡漠如西门吹雪，或做风流倜傥如楚留香，或做忧郁沧桑如李寻欢，殊不知万般气质由心生，与其百般做作，不若做回自己。

　　再看赵鸿飞，眉宇清朗，目光坦荡，一笑间俨然仍是邻家男孩一般的平和亲切，面对媒体，谦虚而不虚伪，直率而不无礼，又始终带着一丝局促，仿佛总也不习惯明星的光环，面对影迷，热情而不虚华，诚挚而不矫饰，更一直怀着三分惶然，唯恐辜负了那一张张笑颜。

　　喜欢赵鸿飞，不是追逐明星式的迷恋，也不是因他饰演的形象而移情，纯粹是喜欢这样一个演员，年轻却不浮躁张扬，英俊却无脂粉之气，阳刚却有风华内蕴，无论拿到什么样的角色，哪怕只是没有台词的过场，也用功琢磨，用心演绎。

　　他的戏绝大多数都是古装，扮相英气逼人，身手矫健利落，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受过严格的京剧武生训练，他从不会有脚步虚浮身姿松散的时刻，举手投足间，总是蕴着一股阳刚力度，眼神顾盼时，仿佛能将感情沉凝出实质来，他念的台词，平淡处自然流畅，柔情处低沉温润，激昂处铿锵顿挫，不知不觉间，人已被他带入戏中。黄叶天上来大人的评论说得好，赵鸿飞的古装戏，不像今人扮古人，倒像是古人借今人还魂，由此可见赵鸿飞的功力。

　　耶律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06版的《神雕侠侣》拍摄前后，网上仿佛沸沸扬扬了一阵，基于向来厌恶这部小说，对电视剧当然也就没有太大兴致，听说是选择了那个眼神颇为呆滞，相貌又很平平的刘姓女子来演小龙女，更觉倒足胃口。

　　遥想当年古天乐的扮相，虽不足以扭转我对杨过的恶感，却也相当符合书中那个俊俏的少年郎君。于是乎，心里便怀了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跟风似的下载了两集，想看看这一版的杨过如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剧中不见长身玉立的俊俏少年，倒有个彪悍粗壮的黑脸汉子，对着那刘姓女子上窜下跳，似□□般叫着“姑姑”。啼笑皆非的关掉播放器，心里倒也不很意外，张大胡子对金庸作品倒是一视同仁，信手毁来，一个不拉。

　　就这样，06版的《神雕》便成了记忆尘封的滑稽剪影，直到后知后觉的某日，突然在赵鸿飞的影视作品中看到《神雕侠侣》，才晓得他演了耶律齐这片绿叶。再度下载《神雕》看过，不禁拍案叫绝，难为了赵鸿飞，这个在众多《神雕》中跑过场的龙套角色，居然被他演得这般神风飞越，这般侠骨柔肠，这般喧宾夺主。杨过的深情至性，在长长四十一集中反复展现突出，结果只能让人审美疲劳，反观短短一个场景里，耶律齐夜描小像，唇边淡淡一缕微笑，已然荡气回肠。

　　相对于《神雕》剧集中耶律齐少得残忍的戏份，网上的评论就要丰富得许多，字字珠玑，或清雅隽永，或精辟犀利，争论最多的，倒是耶律齐究竟情归何处。

　　其实若是依原著，本来是没有争议的，耶律齐义释完颜萍，只是他本身英风侠义，并不涉风月私情，耶律齐与郭芙，那才是正牌夫妻。偏生《神雕》编剧自作聪明，乱点鸳鸯，硬加了这一段齐萍暧昧，颇有画蛇添足之嫌。网上有位大人评论得好，这样一加，耶律齐放掉完颜萍，便不是因大义，而是徇私情，耶律齐少年英侠的形象大大受损。然而就是这条长了脚的蛇，到了赵鸿飞这里，居然生须带角，化龙而去。

　　看耶律齐空手夺刃，侃侃而谈，有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却无挟技而骄的盛气凌人。要说耶律齐的武功，还到不了世外高人的地步，然而他端凝大度，无形中的自信令完颜萍绝望崩溃。再论耶律齐的口才，绝无杨过般天花乱坠，可是他从容诚挚，简单的激将法又让完颜萍重燃生机。

　　夜炉生香，诗书齐案，独坐灯下，细描小像，这一景，才显出耶律齐这位豪门公子，清贵华彦，文武双全。停笔一刻有所思，嘴角淡若春风的笑意，是悄然无声的倾慕。耶律齐眼中的完颜萍，有敌国遗孤的神秘，有惹人怜惜的凄楚，这一份感情，尚不是爱，只是心头微微的牵引，暧昧到了极致，也动人到了极致。待完颜萍再度现身，耶律齐以书掩画，动作间稍带仓促，正是心事被撞破的微窘，少年老成，仍是少年，这一刻的稚气，有云破月来的昭然。

　　杨过教的三招确实有效，可杨过也想不到，耶律齐经陆无双点醒后，仍肯出左手救下完颜萍性命，这一刻，完颜萍彻底被耶律齐折服，放下长刀，恩怨俱了。然而从耶律齐的角度上看，他暗暗思慕的少女，费尽心机，不惜使诈，要的是他的性命，不知他想通这一点后，有没有心寒失望，有没有黯然神伤。陆无双那一声提点，唤醒了耶律齐的少年迷梦，左手一出，成全了侠义，斩断了柔情。齐萍这一点暧昧，至此嘎然而止，酒楼再见，所余的，不过是似有若无的一丝怅惘。

　　所谓大音希声，大道无形，表达相当复杂的感情时，演技的高低与动用的面部表情肌数量成反比。赵鸿飞的表演，以丰富多变的眼神和轻微的肢体语言为主，无须面红耳赤，筋脉突张，不必嘶声大喊，手舞足蹈，轻轻巧巧的几个场景，这本该是蛇足的齐萍暧昧，俨然升华为一段经典。

　　郭芙和耶律齐，是神雕王道中的一对，书中他们的存在，是做为杨龙的反衬。杨过反叛不羁，耶律齐守礼内敛，杨过狂傲跳脱，耶律齐谦逊沉凝，只因为主角是反社会的杨过，所以秉承传统道德的耶律齐便莫明其妙的被贬低了。小龙女的设定，最突出的是个假字，无论是出身，武功，性情，都不像世间的人，实在乏善可陈。郭芙则恰恰相反，这位大小姐也许鲁钝，也许娇纵，可形象之鲜活，跃然纸上，仿佛掩卷抬首，便能看见个红衣如火的美丽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策马扬鞭。

　　杨龙的感情，其实很匮乏，女大男小的设定，有点像美少年养成计划，看到最后才知，原来被养成的却是小龙女。小龙女不是常人，对杨过的喜欢有些莫明其妙，没有太多基础，勉强只能算是青梅竹马吧。杨过天性风流，要是身世和他爹杨康相似，小龙女怕是要落得和穆念慈同样的下场。所幸杨过骨子里埋得最深的是自卑，因此他选择小龙女。所以杨龙的爱情，不是一般人的爱情，是一段风花雪月，经不起仔细推敲。（试想古墓之中，谁来做饭？马桶又该谁倒？）

　　齐芙这一对，相比就世俗得多了，不过是相遇相知，相恋相守，没有什么悲欢离合，没有什么感天动地，战火离乱中的相偎相依，国破家亡时的同生共死，一切都很理所当然。大约是配角的爱情，金老吝墨如金，不肯细描，于是便有了功利婚姻的说法，大抵是说耶律齐不可能会爱上郭芙，成亲只为做郭靖黄蓉的女婿云云。这个说法虽然标新立异，却未必站得住脚。若说身份，耶律齐早已是周伯通的入室弟子，全真教乃天下名门正派，他若要地位，回全真教便是比掌门还高一辈的人物，何必委屈自己做几乎是倒插门的女婿。郭靖黄蓉名满天下，倒也不错，可想做他们女婿的人，却不见得很多。郭黄二人苦守襄阳，做他们的女婿，恐怕是件倒霉差事，不但活在连年兵戈之中，说不定哪天城破，连小命也保不住。耶律齐出身蒙古相府，难道他不知天下大势？难道他不知宋室必亡？这时节去做郭靖黄蓉的女婿，岂不是聪明人做傻事！他如果功利，又何必在襄阳苦苦钻营一个乞丐头的位置，终南山上不是有大把大把的道士可以被他调教！所以说耶律齐会娶郭芙，不可能怀功利之心，原因只能是爱情。

　　书中的郭芙，应该是爱耶律齐的，尽管金老非要在最后，让这微一一个对杨过不假辞色的女子也曾喜欢上杨过，尽管此举几乎把齐芙十余年相濡以沫的夫妻情分一笔抹杀。不过即使郭芙曾受杨过吸引，也只是因为她事事顺遂，杨过却偏偏与她作对，她身边年轻男子都对她千依百顺，杨过却对她若即若离，郭芙便像一个孩子，总觉得没得到的东西才是好的。可是真正可以让郭芙爱慕尊敬的，可以成为她丈夫的人，只有耶律齐。在某种程度上，耶律齐像郭靖，持重沉稳，而他也像黄蓉，聪慧机智，一人身上集中了郭黄二人之长，这样的人品风骨，怎能不吸引郭芙！

　　至于耶律齐为什么爱郭芙，原著中着笔太少，颇有些无从推测。我猜想，郭芙能够给耶律齐的，应该是一种归属感。郭芙的人生，是很简单的，这一点她像黄蓉，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父亲为国为民，母亲从旁辅助，她便在父母身边，略尽一份绵力。耶律齐聪明绝顶，坚毅正直，武功高强，性情豪侠，他的致命伤在于人生没有了定位。他本是契丹人，但辽国早已亡国，他生长于蒙古，但蒙古害死他的父兄，他是生存在夹缝中的人，如果没有遇到郭芙，也许就一直江湖飘摇。所以郭芙那种单纯而坚定的人生，才会吸引他，所以襄阳战火连绵，他也甘之如饴，他守护的是她的家人，他保卫的是她的故土，这个偶尔使使小性的美丽女子，就是他的归宿。

　　即使不和耶律齐对比，杨过也是一个道德感薄弱，十分感性的人，他的是非对错，往往以自身感触为准则，这样的性格，其实是相当危险的。从某种角度讲，杨过和郭芙十分相像，只不过郭芙的自我中心源自父母溺爱，而杨过的自我中心就纯属天生了。也只因金老一支生花之笔，郭芙闯祸不断，断了杨过手臂，射了小龙女毒针，鲁莽之失，却总是造成不可弥补，难以挽回的遗憾。同样是这支笔，杨过要行刺郭靖，全因机缘巧合，才没有得手。一个是无心为之，一个有心不成，可无心为恶的担了一生骂名，有心行凶的却赚了一世侠名。可见《神雕》一书便如人世，充满了荒谬和不公平。

　　06《神雕》之中，齐芙之恋的戏份也是少之又少，两人眉眼脉脉，神色依依，奈何中间时常夹杂着一众不相干的人群，恋情被扯得支离破碎。编剧灵机一动，取了软猬甲一段，终于让这对苦命的绿叶能够私下相处。如果前面加入齐萍一段，是编剧的画蛇添足，那么这段闺房夜话，可算是齐芙恋的画龙点睛。他们的婚姻是世俗的，他们的感情是凡人的，所以耶律齐要去争丐帮帮主，所以郭芙要把软猬甲给他穿上。她在他面前，没了娇纵，没了任性，只有柔情似水，他面对着她，无须多言，无须推让，总是缱绻缠绵。如果是你，是羡慕杨龙二人双飞于天，还是选择齐芙之间一个深深的拥抱？

　　最后总要说说饰演杨过的黄晓明，没有看过他其他的影视作品，但看了《神雕》之后，也委实没了再看他的兴致。要么是他对角色的理解有偏差，要么是他被自身的能力所限制，总之这个杨过之失败，似乎更甚于任贤其那版。非要追究责任的话，恐怕应归咎于化妆组，黄晓明面色之黑，尤甚《刑侦》中的古天乐，想那杨过长在古墓近十年，肤色何以如此“健康”？脸色既黑，各种表情都不明显，于是演员加倍努力，挤眉弄眼，又把台词念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得连我这个讨厌杨过的人，都不禁有点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