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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旖旎惊破家国妄 ...

  •   耶律齐在客栈休养数日,风寒渐渐痊愈,不久已行动如常,郭芙满心欢喜,她镇日守在客栈里,早就闷得厉害,见耶律齐身子大好,便拉了他在临安府四处游玩。

      郭芙并不知道,耶律齐虽然表面无恙,其实内伤仍重,因为误了疗伤的时机,几处经脉都已凝涩不通,真气难以通畅圆转。耶律齐见郭芙游兴极高,不想坏她心致,便没有直言相告,心想这内伤药石罔效,急也急不得,只能慢慢以自身真气打通经脉,方可痊愈。

      这一日,两人出了临安城,信马由缰,来到天目山下。郭芙笑道:“耶律大哥,我们去攀到峰顶好不好?”耶律齐含笑颔首,他生长于北地,见惯大漠悲凉,草原苍莽,如今看到这江南山水,绮秀明媚,自在风流,只觉心旷神怡。

      两人将马儿留在山麓,徒步上山,沿途古木蔽天,流瀑飞泻,丘壑险峻,山石怪奇,胜景层出不穷,攀到顶峰,却有一湖,水清而冽,映着天上浮云,岸边碧树,美不胜收。

      耶律齐和郭芙找了一处平整的山石坐下,其时天风吹襟,烟云入岫,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不约而同在想,若能和身边之人长相厮守,携手游遍世间美景,该有多好!

      他们在湖边消磨了许多时光,直到红日西斜,才起身下山。天目山上林木葱茏,浓荫遮日,不过黄昏时候,路上已经黯黑一片,山石嶙峋,极是难走,饶是两人身负轻功,也需小心谨慎,不敢急行。

      下到半山腰间,天已全黑,忽有暮鼓梵钟,悠然传过,耶律齐道:“郭姑娘,夜晚山路难行,不若我们到山寺中借宿一晚吧。”郭芙早已倦了,又饥渴交加,忙不迭的答应。

      两人徇着钟声走去,不消半里路,转过一片密林,面前霍然开朗,一座古刹依山而立,高塔飞檐,空妙清灵,一道青石铺就的长阶,通向山门,门畔立着一块高石,上面刻着“清柘禅院”四个大字。

      耶律齐在寺门铜环上敲了几下,过了片刻,一个中年僧人开门走了出来。耶律齐抱拳道:“这位大师,在下与朋友同来游山,错过宿头,想在贵寺借宿一晚,还请大师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

      职事僧人见这一对年轻男女,形貌出众,衣饰不俗,腰间皆带长剑,知是江湖中人,哪敢得罪,顺水推舟道:“蔽寺简陋,施主若不嫌弃,就请随小僧来。”

      这山寺虽然不大,但建筑古雅,布局巧妙,花木扶疏,亭榭参差,极尽江南园林幽奇之趣,大异北地佛院的庄严肃穆。一条清溪自寺中蜿蜒流过,职事僧带着他们走过曲桥,穿过小亭,来到正殿后方的一排山房。

      僧人道:“这便是蔽寺的客房了,尽头两间还空着,请两位施主随意。”耶律齐连忙道谢,职事僧合什一礼,径自去了。

      两人在房里吃了些干粮,稍做休息,耶律齐忽道:“咦,郭姑娘,你听,有人在弹筝。”郭芙凝神细听,果然在微微夜风中隐隐传来乐韵,铿锵激越,戈战云横,正是一曲《将军令》。

      耶律齐眉心微皱,沉吟道:“佛寺乃清静方外之地,奏出这样杀伐之音的,必不是寺中的僧人罢。”郭芙道:“与其坐在这里纳罕,不如我们出去瞧瞧。”

      耶律齐本不想多事,但见郭芙一付跃跃欲试的神情,自己亦难捺好奇,便答应了,只叮嘱道:“我们只悄悄看一眼就好,你待在我身后,不要冒失。”

      二人出得客房,绕到正殿前面,却见溪边小亭中多了一人,身形高瘦,紫衣峨冠,临水盘坐,膝上横放一把桐筝,十指拨捻间,筝韵渐急渐高,直如暴风骤雨一般,气势沉雄,战意峥嵘,淋漓尽致后筝韵骤绝,天地俱寂。

      一曲既终,耶律齐未及阻止,郭芙已忍不住拍手叫好,亭中之人缓缓站起身来,走出小亭,星月之下,只见那人年过六旬,须眉微白,神清目秀,清矍瘦削,相貌倒与耶律齐有三分相像。

      郭芙正觉奇怪,身旁耶律齐已抢上前去,跪倒在那老人身前,颤声道:“大舅父,甥儿给您请安。您,您老人家怎会在这里?”

      老人扶起耶律齐,笑道:“齐儿,我寻遍南北,终于找到你了!”耶律齐目中含泪,哽咽道:“舅父,我爹爹和大哥都给蒙古人害死了!”

      老人长叹一声,道:“我一听到消息,便去了蒙古都城,可你和燕儿,早就离开了。我一路打探消息,寻了年余,总算找到了你。齐儿,你妹妹呢?”

      耶律齐道:“三妹去了襄阳暂住。对了,舅父,这位是郭芙郭姑娘。”他转向郭芙,笑道:“郭姑娘,这位是我大舅父,姓萧讳祥。”

      郭芙盈盈一礼,道:“萧伯父,您老人家好。”萧祥微笑颔首,道:“郭姑娘不必多礼。”

      三人回到客房,郭芙倒也识趣,寒暄几句,便先回屋歇了,让久别重逢的甥舅二人能好好说说话。

      耶律齐年幼丧母,与在西域行商的两位舅父见面不过数次,其实并不熟稔,只是父兄惨死后,突然见到亲人长辈,心中欢喜之情自是难于言表。

      两人说了会儿话,萧祥轻咳一声,问道:“齐儿,你可知你父兄因何而死?”耶律齐神色惨然,恨恨道:“那脱列哥那太后愚昧昏庸,排斥汉法,对父亲不断打压,父亲一再退避,她竟然仍不罢休,给父亲和大哥安了一个莫须有的谋逆罪名,将他们害死了。”

      萧祥沉吟半晌,低声道:“若说那谋逆之罪,倒也未必是莫须有的。”耶律齐浑身一震,道:“舅父,你说我爹爹和大哥真有反心?!”

      萧祥冷哼一声,道:“什么反心!你难道忘了耶律一族,是什么人了?”耶律齐道:“我自然知道,我们本是大辽皇族之后,只是大辽亡于金,已是百多年前的事了,我爹为抱国仇,这才投效蒙古,以图灭金。”

      萧祥沉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爹不仅是大辽皇族之后,他更是西辽帝国堂堂的皇子!”耶律齐失声道:“你说什么,我爹竟是黑契丹皇子?!”

      当年辽国灭亡之后,为逃避金国屠杀,契丹皇裔耶律大石率族人远赴漠北,强征西域,建立了强盛一时的西辽帝国。然而帝位传至子孙,却没有了开疆扩土的宏图霸气,几代西辽皇帝都只求守住基业,偏安一隅。

      耶律楚材自幼聪敏过人,胸怀大志,本可成为一代明君,只是生不逢时,西辽国势已衰,克列部屈出律因败于铁木真,逃至西辽,篡夺了西辽皇权,耶律楚材时年十五,被迫流亡。

      萧氏为大辽西辽后族,乃耶律之外,契丹第一贵族。萧祥萧和两兄弟与耶律楚材一起在西辽宫中长大,志同道合,友情甚笃,二萧的亲生妹妹,更嫁于耶律楚材为正妃。屈出律篡权,正是二萧拼死护着耶律楚材逃出了西辽。

      离家去国之际,三人曾一同盟誓,终毕生之力,恢复昔年大辽辉煌。只是当时西辽皇权已旁落,金国正如日中天,契丹势力微弱,重建邦国,谈何容易,唯一的机缘则是天下大乱,四处征战不休,契丹方可乘时而动。三人一番相议,决定分头潜入金国的敌对势力中,以图后事,萧祥至西夏,萧和赴大理,而耶律楚材则投奔了蒙古的铁木真部。

      耶律齐听了身世之秘,方知父兄之死,原来大有隐情,心中一时十分混乱,又听萧祥缓缓道:“十余年前西夏亡国,我便去了你二舅父处,如今大理国君昏聩无能,国政军权皆已掌握在我兄弟二人手中,起事的时机已然成熟。”

      耶律齐思绪纷杂,闻言茫然道:“起事,起什么事?”萧祥目光湛然,叱道:“自然是我大辽复国之事!现下蒙古汗位空悬未定,数年之内无暇南顾,宋室糜败,风雨飘摇,若大理出兵,自西南侵宋,那半壁江山便唾手可得。以我契丹精兵,既得江南繁沃之地,又有长江天险可依,则成与蒙古相持之势,进或可一统天下,成就千秋霸业,退亦能分江而治,重现大辽尊荣。你身为大辽皇裔,自当秉承父志,兴复故国!”

      耶律齐听了这一番慷慨激昂之言,却想起当日与郭芙在鄂北所见尸横遍野的惨况,不禁正色道:“舅父,兵凶战危,须臾间便生灵涂炭。如今蒙宋之间刚刚停战,百里焦土,万户荒芜,若是刀兵再起,契丹铁骑侵宋,又会有多少百姓无辜丧命?!”

      萧祥冷笑道:“想不到你爹居然养出你这么个菩萨心肠的儿子!难道你忘记了,昔年宋辽纷战不休,尤甚于蒙古,多少契丹男儿,死在汉人战刀之下,又有多少契丹女子,被汉人糟蹋侮辱!”

      耶律齐昂然道:“我们契丹人的性命是人命,难道汉人的性命就不是人命么?怨怨相报何时了,万世功业也不过建立在累累枯骨上罢了。更何况,宋室虽危,但中原汉人卧虎藏龙,只须有一二良将,率兵奋起反抗,侵宋之举未必便能取胜。就像郭靖大侠与黄蓉帮主,率领义军固守襄阳,便抵住了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

      萧祥森然一笑,道:“你说得不错,郭靖黄蓉之名,在大理也响亮得很,可只消除去这两人,中原群雄无首,便不能成什么大气候。”

      耶律齐心下一凛,沉声道:“舅父,先且不论是非对错,您可知郭大侠武功绝顶,黄帮主智计无双,夫妇联手,这世间几乎无人能敌!您想害他二人性命,只怕是自不量力。”

      孤灯昏黄,萧祥面上微笑,目中却隐隐泛着杀气,悠悠道:“齐儿,单凭武力,也许杀不了郭黄二人,不过我们手上却有一道杀手锏。和你同行的这位美貌的郭姑娘,难道不是郭靖黄蓉的宝贝女儿么!”

      耶律齐浑身泛起一阵恶寒,此时门外突然“哐啷”一声,萧祥低叱道:“什么人?”长袖一扬,房门大开,却是郭芙站在外面,娇容惨白如纸,满脸惊骇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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