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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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司空见惯的一天，天气阴沉，看起来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雨。
芦屋青羽站在摄影棚外，毫无紧张感的抬头望天，身后是一派忙碌紧张的剧组，以及某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自带背景特效大龄cosplay爱好者。
louis夹在罗利社长的侍卫军团中，站姿局促。穿着只有电视剧里日本皇室在祭祀上才会穿着的盛装的罗利宝田则缩在驾笼中，单腿盘坐着，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却露出一双神情严肃的眼，凝视着芦屋。
已经换好戏服，完全化妆成新人OL的芦屋青羽全无理会身后突如其来探视的社长的意思，抬头望着浮云逐渐加深的天空，她伸出手去，明明是修身的职业装，却在她看似随意且恍惚的姿态中，几乎让人将眼前的场景错看为沐浴在月光中，一身素色振袖的和式场面。
罗利宝田眉梢微跳，几乎要忍不住从驾笼中钻出。
眼前的芦屋青羽，太像是那个很久以前，从来没有走出过家门的，芦屋家的大小姐。
那个完全看不见浮世繁华，龟缩，或是驯养在父辈构筑的玻璃鸟笼中的大小姐。
一时间，罗利宝田心头闪过无数猜想，有一瞬间他几乎开始怀疑芦屋是不是因为向敦贺表白不成，受到情伤之后产生了回家的想法。
站在芦屋父亲朋友的角度，不肖女终于愿意回家应该是件好事，但是站在LME社长的角度，他又实在不想看见一个优秀的艺人仅仅因为情伤毁掉自己的前途。
抱着这样错误的假想，罗利宝田眉头越皱越紧，可怜他从没怀疑过芦屋看上的从来不是什么日本颜值和演技都顶尖的男艺人，而是那个在男艺人身边作为辅助的经纪人，否则算无遗策的社长大人想必不至于因为纠结而让双眉几乎挤在一起。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芦屋依旧在看着天空，目光却逐渐变的浑沌，那样的双目似乎承载着远去的思绪，去向不可知的未来。
摄影棚里前几个试镜的角色已经演绎完毕，随着自己的名字被念到，芦屋终于收回了遥望天际的视线，向摄影棚内精致的不似临时搭建的场景中走去。
“有些人得了些名头，就忘乎所以了。”
声音不大，在机器声嘈杂的现场也十分容易被掩盖，却直直射向芦屋。准备上前鼓舞芦屋几句的louis正巧撞见这一声嘲讽，横眉怒目转移了目标。
发出这样声音的是刚刚下场的偶像派艺人佐佐木希，芦屋方才一直眺望天空的模样被她解读成了实力派对偶像派演绎方式的不屑一顾，因此对于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看起来颇有些傲慢的芦屋青羽，她忍不住开口嘲讽：“也不知道某人有没有好好研究过角色，别到时候顶着一张别剧的脸去尝试主角，贻笑大方。”
louis听不下去：“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这点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芦屋毕竟还算是有资历的艺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由经纪人率先开始的打脸让佐佐木希难堪的同时更加产生了芦屋无能的错觉，而对他人嘲讽全无反应的芦屋青羽也让louis油然升起一股担心。
平常的芦屋绝不会等到经纪人出面，她自己就能洒脱的将自己摘出事外，再漂亮且不动声色的予以反击，就连方才louis所用的招数，其实也是这么长时间在芦屋身边学来的，换做早期初来乍到的她，恐怕会战意满满的赌上芦屋一举拿下角色的可能，对佐佐木希反唇相讥。
而现在，她学会了像芦屋那样以一个成熟艺人的形象维护自己的声名，当时人本身却一脸浑浑噩噩，失去了以往的锐气。
“芦屋，你今天的状态没问题吗？”louis不放心的问。
芦屋青羽脚步顿了顿，半侧过身对着louis的方向点了点头，向着灯光聚焦的方向行去。
随着她越走越近，也越走越快，罗利宝田眼睛忽的一亮。
芦屋的仪态变了。
原本拘谨缓慢大家闺秀一般的碎步变成了时下年轻人那跳脱的步伐，硬底单鞋在地砖上敲打，那变化的脚步声也仿佛称为这场变化的佐证。
急急忙忙的脚步频率稍稍在这样千篇一律的上班族类型定格了一段时间，就在导演脸上露出兼具了认可与失望两种神态的同时，芦屋的姿态再次开始变化。
导演眼神一亮。
她的步伐逐渐迈的很大，手臂在行走中完全甩开，笔直的脊背仿佛被送了弦一般肉眼可见的放松，三两步后，她甩了甩头发，突然伸手将一头时尚齐整的短发向后一捋，弄乱了发型的同时也让人看清了她的表情。
很不友好，再加个飞机头，就能直接出演□□角色。
“什么鬼，不是试镜主角的白领新人吗？怎么像个小混混一样？”
“这电影主要角色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还是男人，难道芦屋这次想跑个龙套？”
“不对啊，表格上芦屋这次的确是要试主角，因为她不是只演反派吗我还特别留意了没有看错，难道她想反悔？”
“剧组提供的试镜场景里不是有那段么，主角发疯的那段，芦屋是想从这里入手吧？”
“主角人设都说了是普通白领，就算发疯也不可能是这样啊，我看没准是真的没抓到主角形象就病急乱投医了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编剧和导演却是相视一笑。
“哎呀，你说是不是被发现了？”
“再看看吧，万一是凑巧呢？”
老搭档呵呵笑着，饶有兴趣的将目光投注在场中的芦屋身上。
随着舞台上的门被推开，芦屋的变化已经完全完成。
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以看起来与白领女性、甚至可以说与女性完全搭不上关系的姿态走向吧台，行动中不经意被装饰的大型盆栽擦过手臂，她一个激灵，啧的一声咬牙踹了花盆一脚。
一个易怒的人。观众们不约而同的吞咽一口，似乎想把那突然就紧张起来的空气咽进肚子消化掉。
一路磕磕绊绊，待到终于来到吧台前，芦屋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伸手探向吧台上的玻璃杯。
台下佐佐木希发出不屑的哼声，方才她演绎的，是点单的场景，这是她最有把握的场景，下台时果不其然也看见其他试镜的艺人被她演技所震慑满面灰败的表情。
而芦屋青羽现在的动作，分明是从走进酒吧的一瞬间就开始演戏，这样连续的剧情却连点单这么必要的行为都不做就去动酒杯？恐怕这个从不传出绯闻的芦屋还没去过酒吧，把它和宴会的吧台搞混了吧？一时间，佐佐木希嘴角流露出讥讽的笑来。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芦屋要“一饮而尽”结束这场在大多数人看来如同闹剧的试镜时，芦屋的动作停住了。
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她举着杯子，顿在了那一瞬间。
足足过去十秒，在佐佐木希越来越讽刺的目光中，芦屋突然动了起来。
她一个个拿起吧台上所有的东西，手指急切的拂过酒杯下的空间，甚至弯腰蹲下，站立探头，四处翻看。
“她在找什么？”人群中有声音小声问。
导演笑眯眯对编剧耳语：“这是纸条不见了。”
编剧眯着眼睛点头：“看来被发现了。”
好在如同对暗号一样对话的两人只是互相耳语，否则围观群众里的黑人问号脸恐怕又要多上一倍。
舞台上的芦屋已经停止了翻找，整个人再次陷入呆滞，良久，她猛地抬起头，瞪视着那个方向。
——那个，属于调酒师的方向。
你把它藏哪了？那是我的！交出来！
那个浑身肌肉都绷直了的人仿佛这么控诉着，暴怒着。
却压抑忍耐着。
空荡荡的吧台上，芦屋突然抬起头来，那张脸上的表情并不像舞台下方众人所猜想的那样狂躁，而是一种即使在暴怒中也掩藏不住的脆弱与恐惧。
——最重要的东西，即将离我而去了。
从那张脸上，人们读出了这样无声的哭泣。
她突然开口了，压低的声线没有了属于女性的柔美音调，更带着长久不发声的沙哑，眼前穿着女性职业装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大男孩的灵魂。
“死——”
低声的，赌咒的，颤抖的。
声音逐渐变了调子，听不清后来的词句，渐进模糊的嘶吼变成了野兽的哀嚎，属于都市甚至属于摄影棚的嘈杂在那一瞬间远去，听觉被那股嘶喊充斥，只是在远处看着芦屋青羽那嘶吼的模样，围在舞台周围的人便心生一股隐隐恐惧。
——舞台上那个表现就像是，野兽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佐佐木希被那股无意蔓延的气场压的喘不过气，虽然如此，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那个芦屋”现在所演绎的，绝不是她在剧本里读到的那个白领新人。
这部电影只是一部文艺片，分发给众人的剧本中，属于女主角的台词只有两场，第一句是剧情之初在酒吧点酒的时候与调酒师的对话，第二处则语焉不详，是不知从什么样的场景中扣出的激烈怒斥。
相比起后者全然摸不着头脑的咒骂，前者不是更容易了解到角色的性格吗？
虽然咬牙坚持着自己的正确性，佐佐木希心中却生出了不妙的预感，仿佛被未曾发现的未知所攻击，她扭头去看导演，希望从那个人脸上看到哪怕一点的反感，好证明眼前舞台上那个使人心中动摇的角色，从根本上便是一场谬误。
可是，目之所及，却只有导演与编剧频频相视一笑的一双神秘笑容。
那绝不是角色被随便演绎的愤怒，却更像是一种被挠到痒处的舒爽愉悦。
佐佐木希依稀记得，上一次看见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在某个出名难搞的音乐人脸上，她还记得，一周后令他露出如此笑容的那首歌，成为了榜单上的首名。
她败了，而她却全然不知，败在了怎样的招式下。
一片静默中，舞台中央的人突然轻轻吐了口气，一撩头发直起身来，嘿然笑道：
“演完了，嗓子有点干，请问一下饮用水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