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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礼佛画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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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邪珠还是得去找汐夫人,哪怕是恳求她,大家商量出个办法来。否则到了明日,时间到了交不出画,大家都有责任。
邪珠已做好了接受冷言冷语甚至被拒绝的准备,却不想直接吃了个闭门羹。四儿推脱汐夫人忙,抽不得空,任邪珠嘴皮子磨破好话说尽,都不得见。
看来没啥办法了,邪珠决定就这样把画卷交上去得了。
“那晋国太夫人要怪罪下来呢?”绿荷不解,画卷未完成,肯定得受罚。
“到时再想办法。”责罚是避不了的,邪珠已琢磨出一通说法来,只不知是否顶用。
第二日颂莲堂礼佛,内宫的女眷们七七八八到了许多。玉烟起不了床,邪珠便同绿荷代替她将画卷送了过来。那些夫人宫女穿得花花绿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晓得这样是否能讨得佛祖喜欢。
许多都是面生的,要仔细听她们嘀咕,才能分辨是哪个夫人。佛堂正中案旁理着佛经的便是顺德夫人,慈和娴静,衣着朴素。
“听她们说,这就是九王爷的母亲顺德夫人。”绿荷小声告诉邪珠。
“九王爷?”邪珠顺着口问道。听闻九王爷勇猛善战,徒手斗得过一头猛虎,只从未见过他,好奇他长啥样?有如此娴静秀丽的母亲,又那般勇武有力。
正揣摩着,内侍一声吆喝,晋国太夫人由汐夫人陪着进入堂来。
晋国太夫人脸圆圆的,分明一团和气的模样,目光中却透着威严,执玉柄长寿杖,一身福字宽绣华服。
众人都屏了声,礼佛仪式由顺德夫人主持,按部就班工工整整地进行下去。到了展开案上画卷的环节,绿荷紧张得不行,不自觉往邪珠这边靠了靠。汐夫人早已将目光瞄了过来,长长的美目透着点逗弄人的好玩的气息,又带了丝轻蔑,一副等着看好笑的节奏。
当画卷徐徐铺展开在地上,众人的脸色由欣赏赞叹到讶异,变化明显。晋国太夫人果然发怒了,长寿杖狠狠敲在地面上,颤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画完?”
原先还热闹和谐的堂里突然静得可怕,谁也不敢吱声,看着画卷上显眼的空白,相互间眉来眼去地传递八卦的态度:这谁呀这么大胆,简直找死的节奏!
随即这些目光就慢慢地归拢到汐夫人身上了,这事儿就是她负责的。汐夫人面上一派镇定,缓缓踱了出来,朝晋国太夫人恭谨福身,“太夫人,这画卷是汐儿交给玉烟公主画的呢,说好了会安排妥当,玉烟公主向来也守时守信……这个情况,汐儿还真不清楚。”
“玉烟公主在哪?这件事情一定要说个明白!”晋国太夫人怒不可抑。
“太夫人,玉烟公主没在,哦对了,她是后梁的公主,可能后梁没有礼佛的习俗吧,所以不太了解这些禁忌。”汐夫人一通听上去像是调解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果然,晋国太夫人气得不清,鼻子里冷哼出声,“入乡随俗是连凡夫俗子都懂的道理,就算单指画画的事,应承了做却不做完,这又该怎么说?做出这等亵渎佛祖的事,别说是后梁的公主,就算是当朝宗主国后晋的公主,也说不过去!”
太夫人是动真格地气了,边上几个大胆的窃窃私语起来,这下玉烟公主怕是要倒霉了。有个别平日里嫉妒王关爱玉烟公主的夫人,心里更是得意,等着太夫人替她们出出怨气呢。
“她在哪儿?!还不快去把她叫来!”太夫人发话道。
绿荷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邪珠心里头也是“咚咚”地跳得厉害,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棘手,太夫人怒上心头,旁边的人又都冷淡看热闹,没法,邪珠给自己鼓了鼓劲,站了出去半蹲下身,“太夫人,玉烟公主身体抱恙,在床上躺了两天了,故此未能前来。”
“你是谁?”晋国太夫人威凜凜的目光射向邪珠,叫人不寒而栗。
没接触过太夫人的,都会被她圆润红脸的一团和气给骗到,这个处在高高位置上的女人,看来不好糊弄。
邪珠先自失了三分底气,但骑虎难下,只能继续往前冲,便道:“我是青茗苑的茶师,也算是玉烟公主的朋友,姓邪名珠,牙耳邪,落盘珠。”
太夫人脸色更差,“哼,区区一个茶师,也敢冒然冲出来代人说话,谁给你的这个权力?佛祖面前,接二连三闹出笑话来……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再叫那个玉烟公主的赶紧过来!”
邪珠煞白了脸,没想到事情弄成这样。绿荷更是惶恐,眼见邪珠要受难,也顾不得许多,冲出去直地跪了下来,“太夫人息怒!太夫人,玉烟公主真的病得很严重,连烧了两日,到现在也昏迷不醒,昨天去找汐夫人想商量这个事来着,可汐夫人一直不得空,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是故意欺瞒太夫人的,请太夫人明鉴!”说着往地板上磕起头来。
要是邪珠被拖出去杖责二十,她那点纤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住。这件事本就是她把邪珠拉进来的,再要害了邪珠,她良心不安。
“好啊,果真是个好日子,不知好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来,那我就成全你们,两个都拖出去,每人杖责二十!”太夫人气得又拿长寿杖敲地面,要不是碍于人多恐失尊严,她恨不能直接拿手里的玉杖往她们身上敲过去了。
绿荷直呼求饶,旁边已有内侍过来要拉邪珠和绿荷出去了。汐夫人得意地笑了笑,可惜玉烟那贱人没来,否则连她一起杖责。
正当事态进入最糟糕之际,众人听得一声响亮干脆的喊叫,“慢着!”整个堂内回荡着余音,大家诧异地寻找发声源,最后目标锁定了邪珠。
这两个字就是从她嘴里嚷出来的,汐夫人美目都瞪圆了,真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小妮子有这胆量,是活吞了雄心豹子胆了么?
太夫人不可置信地盯着邪珠,什么时候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嚷嚷了?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宫廷茶师,屡次犯言,竟在堂内直声吆喝?这倒真是趣事一桩,几十年来都见所未见。一边气得不行,一边却有了点瞧好戏的势头。
大家都笑邪珠活得不耐烦了,绿荷整颗心拎了起来,她相信邪珠总是有办法的,可这次……
未等太夫人斥责出声,只听邪珠缓缓说道:“太夫人,颂莲堂里供佛礼佛,是为了虔诚敬佛,怀向佛之心,太夫人作山水福卷,也应当是敬佛之举吧?”
“这还用你来告诉我?”说到敬佛,太夫人整个脸上肃穆了起来,“山水福卷呈于佛前,为江山谋福,为万民谋利,保我吴越世代富庶,百姓安居乐业。”
“是的,山水福卷终归是为了天下人谋福,既然如此,佛祖定不忍心您为了画卷而治罪于人。”邪珠这会已脱离害怕,倒能平静下来以话相驳了。
既然已是鱼死网破的局面,索性一挣到底,倒还有生还的肯能。这一句话果断呛住了太夫人,竟一时片刻愣了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汐夫人见邪珠巧言善变竟压下了刚才的势头,颇为着恼,朝邪珠斥责出声,“大胆,竟敢这般对太夫人说话,你是嫌二十大板太少了,还是活得腻歪了?”
关键时刻,这股气可不能掉下来,否则一输百输。邪珠稳稳接下了汐夫人的话,“明知有不妥之处却不说,岂不是陷太夫人于违背佛礼之境?太夫人礼佛之心日月可昭,民间久有流传,晋国太夫人心怀佛旨,慈悲寄民众,倘不及时提点,若传了出去,岂不有损太夫人的名望?”
“你……”汐夫人气得娇唇咬着贝齿,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堂堂吴越国后宫的实际执掌人,当下竟奈何不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廷茶师?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场,特别是晋国太夫人也在,她早就上前扇那茶师一巴掌了。
汐夫人气得不行,可对晋国太夫人而言,邪珠这一通半是自辩半是“溜须拍马”的话,还是奏了效的。谁不爱听奉承呢?特别到了太夫人这个年纪,正是要积攒功德赢取名望的时候,虚荣心嘭嘭地长了起来。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但到底不再那么气了,扶了扶长寿杖,沉默了片刻,目光略到了地上摊开的画卷中那处显眼的空白,说道:“那这幅画卷没完成,又怎么跟佛祖交代呢?”
问题回到出发点,汐夫人又暗自得意起来,邪珠你再狡辩,空白画卷明着摆在这儿,你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吧?绿荷偷眼朝邪珠望去,暗暗替她担心。
邪珠顺了口气,开口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凡事过犹不及,山水福画留了白,才意味着福祉延绵无尽,望不到边。太夫人通晓佛礼,一定能明白邪珠的心意。”
太夫人思索了片刻,众人都翘首关注着太夫人的表情,只见她略略点了点头,脸色和缓了些,出口道:“是个道理,也对。”又低下脑袋盯着地上的画卷,看了会儿补充道,“行,画卷这样挺好。”
此话一出,场中气氛立时松散了不少,有叹气的,有觉着不过瘾的。汐夫人却吃惊不小,邪珠的应变能力竟不能小看了她,要让她们平安无虞过了这劫,她可不甘心,便提议道:“太夫人,画卷的想法很有新意,值得称赞,但邪珠毕竟一个小小的茶师,今日出言莽撞,多次冒犯太夫人,这个罪不能不治,以儆效尤啊,免得将底下那帮人给带坏了。”
“恩。”太夫人是又要名望又要颜面,听汐夫人这么一说,便道,“那就这样吧,画卷的事就不追究了,杖责还是免不了的,来人,把她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