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珠》耳君

35、密林艳姝

　　护卫傻了眼：“人呢？刚还在这的！”

　　邪珠抬头四处看了看，通道内几乎密闭，每只笼房里只最上边有细缝铁窗透着些屋外的空气，但仅木匣子大小，又有铁箍横截固定，别说逃出人，就算钻出去只猫也得费些劲。

　　邪珠急急跑回通道交叉口，护卫跟了上来，转了个弯到了岳枝这边的通道，里头岳枝瞧见了邪珠，扒拉着铁杆子冲邪珠叫喊，“那边有人，邪珠，刚有人逃过去！”

　　邪珠和护卫急忙朝另一方向追跑，岳枝急着叮嘱，“邪珠你小心啊！”

　　穿过两条甬道，到了另一个交叉口，前方竟是堵密闭的死墙。

　　“这里是何处？”邪珠问道。

　　“已经到了禁室的东角了，没路了，要不我们折回去？”

　　“等等！”灰岩掺和着石灰粉，密闭的墙面有丝小小的灰色痕迹，邪珠举着火把凑近了仔细瞧，痕迹歪歪扭扭下来竟爬了老长一条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邪珠慢慢伸出手，摊开手掌搭在墙面上。

　　护卫不明所以，“邪珠姑娘这是？”

　　邪珠未作声，只提了口气，轻轻地往外一推，墙面竟有了松动，护卫讶异不已。邪珠再使劲，护卫也帮着推了推，突然一阵冷风打着旋灌了进来，石墙竟自转开，尘沙吹得人睁不开眼，邪珠急忙拿袖子遮挡脸面，手上的火把顷刻熄灭。

　　疾风过后，邪珠与护卫均放下手臂，石墙外正是禁室外围的沙石空地，茫茫夜色一片浑然。

　　“赶紧通知左管事，调集护卫搜寻，方管事被人劫走了！”邪珠立刻交待护卫。

　　“左管事昨日申时已随少庄主出庄了！”护卫提醒道。

　　“哦对。”邪珠想起了昨日来报金陵过来的货物出事的情况，少庄主亲自带着左朝风前去查探情况了，“那禀报廖管家吧，赶紧去！”

　　护卫转身去通知大伙，并赶去禀报情况了。邪珠提着裙摆，跨出了石墙。砂石再往北，便是密不见底的丛林。底下的砂石颗粒小又偏细软，邪珠着力地一脚踩下去，能些微辨别出个小小的印子。如果有人拖着方管事跑，跑得着急地话，想来也能留下点痕迹。但这些砂石粒却都无任何异样，别说拽痕或拖动的痕迹了，连浅显的小印子都没有，再加上四周又黑不隆咚看不甚清楚，如果要凭迹查找，几无可能。

　　看来劫持方管事之人似有些身手，竟能带着个大活人又不留下任何痕迹。这周围无其它可隐藏或逃匿的去处，劫持之人必是带了方管事入了密林了，邪珠咬咬牙，一脚高一脚低地寻着砂石路往前找去。

　　密林繁茂，树影婆娑。忽然枝叶一阵喧动，打破了夜的寂静。从树枝间钻出个一身夜行衣的人，拎着方管事纵跃到地上。手一松，方管事扑通摔在地，蹭到了半边脸，嗷嗷叫痛。他扯了扯被拉伸的衣领，脖子上爆着青筋，短促咳了几声连连透气，“勒得我脖子疼”，又转过脸，狐疑地望着穿夜行衣的人，“你到底是谁？”

　　裹着夜行衣的人身形偏瘦弱，玉指纤纤扯下了蒙脸巾，露出一张娇美粉嫩的脸，眸光媚色流彩荡漾。

　　“紫姑娘？”方管事吃惊地睁大了眼，又转而变得高兴，兴奋地搓着被链条勒出紫红淤血的手，“我就知道小姐不会不管我的！”

　　紫姑娘嫣然一笑，转而柳眉微翘，显出三分怒容与威严，“你还好意思提到小姐，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

　　“紫姑娘，这可不是我的错啊，就是那个石头，一直都老实听话的人，不想却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他手上的那本帐册，其中有三页帐目本是替小姐......做的，我可是完全按照紫姑娘的意思让石头填上的细目，可最近核对的时候，数字却出了问题，怎么都算不平啊，这要是有了漏洞，待年底清算总账时被廖管家查检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你可确定，那些细目有问题？”紫姑娘怀疑地看着方管事。

　　方管事连连点头，“确定！我确定！我反反复复地核算过，还是没想明白哪里不对，便去找石头质问，可他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本想再查查问问，实在不行再向紫姑娘和小姐汇报，可第二天午时窑场里歇工的时候，他就跑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要逃跑？”

　　“细软包裹都已收拾好了，而且我巳时正找过他，他谎称肚子疼溜开了。我本想悄悄把他逮回来，却被几个伙计发现了，他们热情跑上来说要帮我忙，合力抓了石头，而帐房里的其他人又突然发现了这帐目有问题，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公开也没办法了，无奈之下，我才通知了甘夫人,想着等审讯了石头之后再做打算。”

　　“然后呢，后来又是什么情况？”

　　“当日我便将他关了石屋，逼他说出细目出问题的原因，我怀疑他私吞了一笔费用，要知道他可有个姐姐，欠了一屁股债，正四处被人追呢！可他又不像有这个胆子的人，我猜测他可能还有同伙......”

　　紫姑娘璀璨的眸子里精芒微闪，“他怎么说？”

　　“他嘴巴硬得很！软硬皆不吃，用了各种刑，半条命都没了，却无论如何不肯开口，我用他的姐姐作为要挟，他还是不肯屈服，我什么都问不出来，可甘夫人他们哪会罢休？说不准第二天就要提审石头，要是他在他们面前不小心抖出来些什么......那可如何是好？”方管事理着思路，细细回想着那会的情况。

　　“嗯。”紫姑娘表示赞同。

　　“所以，我便给了他一颗毒丸，让他放进自己的粥碗里。第二天他果然服毒自尽，等侍卫来报，我便做个样子找来大夫替他解毒，不想他命大居然没死成......”方管事抹了抹脸上沾着的泥叶，坐在地上揉摔伤的脚踝，“我一想也好，或许是老天要给个机会，让我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来，我找了蓝芯姑娘核对条目的副本，对照出确切的不符之处，拿给他看，他一口咬定当时就是按照我给他的内容写的......甘夫人虎视眈眈，怂恿邪珠使出怜悯计策讨得石头信任，骗他说出各中的情况，我急啊，要是石头为了保命供出我，当然最主要是小姐......你也知道，留着他便是个祸患，非除掉不可，但此事惊动太多，下毒的事又查得紧，此刻不能轻易动手，为了避免甘夫人疑心，我便转移了关押地，但未作出进一步的动作。”

　　“所以你在后边寻了个机会，逼他割舍自尽？”

　　“是的是的，正是这样。”

　　“这样一来，你说小姐的帐目被人动了手脚，不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了吗？”紫姑娘试探着问。

　　“这、这......我当时尽考虑着要替小姐保密，不让甘夫人查出来小姐帐目之事，所以就着急了......不过想想，确实这个麻烦问题也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望紫姑娘在小姐面前替我解释解释，我也是没办法，那样的情况下要是石头不死，我们大家都很危险！”

　　紫姑娘不语，思索了番，“嗯，我觉得你处理得正确，确实很不容易。”

　　得了紫姑娘夸赞，方管事瞬间喜上眉梢，“哪里，还不都是紫姑娘往常教导得好。”

　　“那石头的姐姐呢？”紫姑娘语气温婉。

　　“那女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瞒得好好的，她还以为她弟弟还活着，我骗她出城绕道山路，哈哈，她哪里知晓，我早就准备了个杀手，扮作土匪，半道劫财取命！”方管事细眯着眼，得意于自己的狡诈，“我给她的那锭银子，便是让杀手送她见阎王的酬劳。”

　　“是这锭吗？”紫姑娘从袖中取出一锭银两，晃至方管事眼前，冰冷的银子在夜色里白花花地渗着寒光。

　　“是......”方管事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怎么会在紫姑娘这？”

　　“那还不简单。”紫姑娘收了银子，媚眼一笑，“我把那个土匪给宰了，放了他姐姐一条生路。”

　　方管事张大了嘴巴，又转而明白过来，连声讨好，“放了好啊，反正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惨无人道赶尽杀绝的......嘿嘿，紫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方某惭愧！惭愧！”

　　“不及你处理得妥当周全，方管事完全没必要妄自菲薄！”紫姑娘甜笑嫣然。

　　“真的？得紫姑娘赞赏，真是人生之乐事啊，要是方某有不足的地方，还望紫姑娘提点则个！”

　　“一切都做得很完美。”紫姑娘侧转娇肩，眸光闪烁，“只是......还差一件事没做好。”

　　“哪件？”方管事脸色殷切，态度诚恳，大有一副受教的准备。

　　突然，紫姑娘欺身上前，手内刺眼的寒光一闪，一道殷红的痕迹出现在方管事的脖子上，鲜血汩汩。

　　紫姑娘将沾血的匕首在方管事衣服上抹了抹，语声轻柔，却听了让人直觉诡异无比，“就是这件。”

　　方管事瞪大了眼仰面倒去，脸上惊讶多过恐惧，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