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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茶坊惊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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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阁珠帘流翠,四壁挂上了应秋景的画轴。东门月一拂手,桌上的茶杯应声而落,溅碎在地,发出脆响,旁边的红叶吓了一跳,赶紧吩咐几个丫环将地上拾掇干净。
“这个贱货,竟跟我玩阴的!”东门月抓着裙裾,手指握成拳微微发抖。
紫姑娘垂了睫,低声劝慰东门月,“小姐莫动气,对自个儿身子不好。”
“你刚去哪了,这会才过来?”东门月璀璨明眸不满地扫了眼紫姑娘,因正在气头上,语气便也没那么好听。
“紫儿刚有点事处理,才来迟了会,请小姐莫怪。”紫姑娘急忙敛容解释。自从那晚从邪珠那要来东西后,她便依照上面的标志,在自己那本账册里补进了内容,那是她与石头约定好的特殊的记账方式,旁的人自然看不懂。
后来,她趁夜探入大院房里的总账房,在南院那部分相应改了几个数字,否则待日后东门月发现她搞了鬼,便迟了。之后米秀与甘氏大查账,也就没翻捡出什么不对劲来。
“有什么事那么要紧?!都被人举着火把烧到脚底下了!”东门月怒气未消,情绪颇重。边上的红叶倒了杯新茶,小心翼翼地搁在桌上。
见她那般生气,紫姑娘不敢随意开口,怕又惹恼了她。这次的事,对东门月确实是个打击,东门离未撕破脸惩处她,终究是因为她是亲妹子,又是未来的七王妃。
但他允许甘氏对她有动作已是莫大的侮辱。想那甘氏当初也只是为了照顾东门鸠之便,花钱买来的青楼女子,如今倒好,咸鱼大翻身,像模像样管起庄里的银子来了。
“就她那张得意猖狂的嘴脸,日后一定要让她好看!”东门月恨得咬牙切齿。
“目前还在风口浪尖上,此事得从长计议,现下也抓不住她什么把柄。”紫姑娘思忖,“那东门虎也在外头,还不定什么时候回庄。”
“哼,只要让他们见上面,就叫那个贱人死得惨不忍睹!”东门月微眯着眼,牙齿里冷冷蹦出一句。
“要在往常,或许还可以逮个机会,如今这事一闹,甘氏必定有了防备,再要揪她小辫子就难了。她肯定不会主动去找东门虎,也会提醒对方要低调处事。”紫姑娘分析道。
甘氏与东门虎那点破事,紫姑娘与东门月其实早已知晓,只不过东门虎常年在外运货,不常回庄,这种机会不多。再者,甘氏毕竟是东门鸠的妾侍,要这事闹了出来,整个茶庄都会丢了脸面,也就等于给东门离和东门月脸上掌嘴。所以,要不是逼不得已,东门月还不至于揭开这眼烂疮疤。
但眼下她实在生气抓爆,无法再容忍,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有时候,脸上这张皮还不如胸里出的一口闷气。
“让他俩个凑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办法。”东门月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小姐有什么主意?”紫姑娘问道。
“到时候,自然叫她避无可避!”东门月阴险而得意地笑开了,那如月般皎洁的面容上映出些许狰狞的颜色来。
边境的战火烧了有两个月了。闽国得了吴越的援助,气势大涨。七王爷指挥得力,勇猛睿智,南唐虽兵良器盛,终不能痛快得势。再者,南唐妥于南汉的骚扰,也未能全力对付与闽国的战争。如此两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
因商公子出征在外,且庄里又刚经了事,少庄主无心闹腾,今年的中秋宴会便办在了庄内。中秋茶宴前还需准备些茶具、茶点等物,特别是茶宴上喝的茶,都得从茶坊挑选,绿茶、花茶皆需备上一些。这几天得了点空,小樱向邪珠提议去茶坊帮些忙。
上次帐房的事,多多少少也牵扯到了茶坊,包括苓婶。当初甘氏让邪珠留意苓婶,邪珠虽未往心里想,但如今看来,她还是有其道理的。其实邪珠多少也了解,苓婶和桃儿是替东门月在办事的,那时提供给甘氏又转呈袁夫人的茶叶,就是苓婶一手在操持。
经了这事,苓婶一下老了许多,前几天又染了风寒,整个人看去气色衰弱了不少,没以前那般壮硕威猛。当邪珠和小樱进了茶坊,表明来帮帮忙时,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伛偻着腰,便带着两人和其她几个姑娘一起挑选分装茶叶。
苓婶吃力地弯着腰选看着茶叶,不时捂着嘴转到边上废力地咳嗽一通。大家都劝她进去休息会,她也不同意,就这么坚持了一会,果真撑不下去,到最后嘴里咳出血来,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骇得众人手忙脚乱地扶她起来,将她抬进了屋。
苓婶身上颇有些重量,几个姑娘废了好大一番力才把她抬进房间。到了床上躺下后,其中一个姑娘喊着要立刻给她煎药。小樱立马跑出去烧水。
“药在哪?我去煎!你们先喂她喝点热水。”邪珠急忙问道。
“在外间橱子里,靠门边上那一排。”那姑娘指了个方向,便忙着取过丝帕替苓婶擦嘴。
邪珠跑到外间,在门右侧寻见一排柜子,密密麻麻有好多格,也不知道药包究竟放在哪一格,便挨个地打开寻看。这样寻了一排,还是没找见,邪珠蹲下身搜寻底下的格子。
里间的咳嗽声更响了,邪珠有些慌乱,抽格子使了些力,连带着将底下的抽屉甩了出来。当抽屉出来的那一刻,邪珠整个人傻眼了。
那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叠的蓝布,因年份久了,表面略微有些光滑。旁边还有一些散置的蓝布包裹,或是剪碎了的蓝布片。那布片摸起来,滑滑地又略有条纹感,与当初田儿手中的蓝布碎片一模一样。
邪珠整个人傻在地上,直到小樱跑进来催促药包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邪珠指了指抽屉里的东西,“你看看。”
“这......这不是......这是?”小樱也吃惊不小,语不成句,转而询问地看向邪珠。
“是的,就是这个,没错。”邪珠无力地应道。
一直盯着小桃,却把苓婶给算漏了。其实早该想到的,在茶坊里,小桃好歹也要听从苓婶的吩咐,苓婶对茶坊的各项事务哪有不了解的,要是有人真有什么动作,应该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樱问道,有些张惶,“是不是拿去告诉李管事,或是廖管家他们?”
“就算有这蓝布碎片,也不能说明什么,当初发现这蓝布,只有你我还有岳枝知情,其她人都不知道;况且事情过去了整整一年,现在就算把它翻过来重新理一遍,我们也拿不出充足的证据去告苓婶。除非她自己承认,否则我们奈何不了。”邪珠倚着柜子,慢慢地起了身。
“那我们能做什么?田儿就这样白死了?”小樱略有些激动。
“你先去煎药吧,该做什么做什么。”邪珠想了想,对小樱勉强露了个安慰的笑容。
小樱挺不情愿,“干脆让她咳死算了,还给她煎药?”说是这么说,但还是遵照邪珠的意思,在橱柜里找着了药包,拿了去煮。
待药煎好,苓婶躺床上好了些,邪珠端着热腾腾的药走了进去。此时其她姑娘都出去了,屋里就剩苓婶与她两人。苓婶挣扎着起身,半靠在垫子上。
“我来喂你吃药吧。”邪珠捧过药碗想要喂她,苓婶却抢过碗,自个喝了起来,“你婶子我这点力气还是有的。”说着咕噜几口将药喝完,麻溜地拿袖子揩了嘴巴,将空碗递给邪珠。
邪珠接过碗放于桌上,看着苓婶。她健朗的脸上沾了病容,眼角也多了好些鱼尾纹。“苓婶,我来庄里足足有一年多了。”邪珠开了口。
“是啊,想想去年那会你刚来,多懂事一个姑娘,我就知道你聪明能干,肯定会有出息的。这下可不是,到了南院得了主子们赏识,还去照顾过后梁的公主,哪几个人能有这等福气?”苓婶笑了笑,往枕后靠去。
“当初邪珠在茶坊,也多亏了苓婶提拔和照拂,要不是苓婶帮忙,我也没有后来的这些机会。”邪珠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一点邪珠还是铭谢于心的。”
“哪用说得那么客气,造化在个人,还是你自个儿聪慧能干的缘故,到哪都能混出个样儿来!”苓婶说着嗓子里又呛了声,忙用丝帕捂住嘴巴,闷闷地咳了几下。
邪珠也不接话,只从袖袋里抽出样东西递上前,“这里有样东西,麻烦苓婶给看看。”
苓婶放下丝帕,接过来一瞧,光滑的蓝布片,表面略微泛白,顿时脸上变了色,凝了目光,眼神黯淡了下来。
“苓婶可认得这是什么?邪珠不巧从外间的橱柜里看到的。”邪珠语气淡淡,观察着苓婶脸上的神色。
苓婶拿粗糙的手抚上布面,不停地来回摩挲,喉咙里似哽咽了会,才缓缓开口道,“快二十年了,呵呵。”
“二十年?”邪珠不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