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彦》柠檬冰淇淋

11、第 11 章

　　用完晚膳洗完碗苏彧打着哈欠往房间走，今天一天真是过得有够惊吓的，他现在还在迷迷糊糊没理清个头绪呢！还好那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下午就走了，不然要是对着他那张黑脸，估计他晚饭都会难以下咽了。
　　此时完全放松下来的苏彧只觉得浑身都好酸痛，尤其是肩膀，今天被那男人扫了一掌，他下手还真是不留情，还好自己是吃惯苦的，骨头硬，如果是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哥，指不定骨头就被拍碎了。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突然传来，止住了苏彧回房间的步伐。都这么晚了，公子还没睡……
　　循着咳嗽声苏彧找到了坐在湖心亭里发呆的沈彦，这早春的天气白天出了太阳还比较暖和，一到晚上还是很冷的，沈彦只披着一件薄外套就坐在这发呆，难怪会冻的咳嗽个不停了，这早上才吐血，晚上就这么折磨自己是要闹怎样？
　　急急忙忙跑去内阁抱来狼裘小心的给沈彦披上，苏彧的语气里充满责备：“公子，晚上天那么冷怎么坐在这发呆，也不多加件衣服，身子是自己的啊，冻着了怎么办！”
　　“白梅开了呢。”答非所问，苏彧定睛一看，沈彦白皙的指尖捻着一支盛开的白梅，看着这支怒放的白梅，沈彦的唇畔难得的挂着一丝笑容：“以前云谷也种了好多白梅花，一到春天满树满树的盛开……”
　　自从住进翠竹居，这是沈彦第一次和苏彧说起他过往的事情，苏彧在一边的石椅上坐下，支着脑袋，认真地瞅着沈彦，等着他继续诉说。
　　今晚的沈彦没有束发，黑如点墨的乌发闲闲散着，身着白衣的他面容苍白，唇畔也是一丝血色也无，眼眸却出奇的明亮，凝视着手里盛开的白梅花，任由那止不住的思潮瞬间将他湮没……
　　“我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容易发烧生病，当初我爹娘为了让我强身健体，便送我去云谷跟云岙老头学习武功，那时候的我还很小，很腻爹娘，我不要离开爹娘，又哭又闹死活不肯待在云谷，那时候是我二师兄安慰的我，他买糖葫芦给我吃，抓鱼给我玩，我每次都不领情，直接大门一关把他丢在门外不理不睬，他也不会生气，还是会变着花样来逗我开心……”
　　想着以前丢掉的无数串糖葫芦，死掉的无数条鱼和踩碎了一地的花瓣，沈彦笑了起来，苍白的嘴唇微微勾起：“云岙老头一共收了四个入室弟子，大弟子就是今天来的莫齐，二弟子是莫齐的孪生弟弟莫遇，我是老三，还有一个小师妹是陈樰，我们四人中间莫遇的武功最好，人也最勤快，吃苦耐劳，深得云谷所有人的喜爱，当初云岙老头一心想立他为掌门……”
　　“是我毁了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沈彦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瘦弱的身体也剧烈抖动起来，吓了苏彧一跳，焦急的呼唤道：“公子！”
　　眼前仿佛再度出现那一树树的洁白，那日的梅花开的灿烂，白色的花瓣洒落了一地，他和莫遇手持宝剑在梅林间比试武功，两个男子一黑一白如同游龙般在林间穿梭，刀剑碰撞间擦出烈烈火花，双掌接触时溅起满地雪白，论武功，沈彦绝对不是莫遇的对手，他惫懒，学武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又不争那天下第一，于是每次比试，败下阵来的自然是……
　　“不比了！”任性的丢掉手里的宝剑，沈彦往那梅树下一坐，折下一支梅枝开始闷闷不乐的撕花瓣
　　“小彦，你这次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只要照这样继续练下去，很快就能将这套剑法的精髓融会贯通了。”在沈彦身边坐下，莫遇还不忘继续安慰这个娇气的小师弟
　　“练好了又怎么样？我练的再认真也打不过你，你也不让让我，每次都跟我比试，每次都让我出丑，你……你……”说到练剑，沈彦真是越说越气，腾的从地上蹦起来，撒腿就要走
　　“小彦……”看到沈彦要走，莫遇连忙也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沈彦的手腕，右手用力往里一带，沈彦白色的身影一个璇身，稳稳的被他抱了个满怀。
　　两人的身子靠的很近很近，沈彦比莫遇要矮，依在莫遇怀里，可以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咚咚，沉稳有力。
　　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点点压抑和试探：“小彦，我……”
　　沈彦窝在他怀里没有动弹，也没有挣扎，莫遇稍稍安了点心继续说道：“小彦，我……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很奇怪，但是……”
　　莫遇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一双微凉的唇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他所有的声音和思绪都湮没在这一吻中，他们互相拥抱着对方，用力到似是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躯体，从此永不分开，白梅花纷纷扬扬的落下，雪白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纯粹耀眼，细碎的花瓣落在他们衣角上，发鬓间，他们却无暇顾及这场美丽至极的梅花雨，眼里只看得到对方，心里只容得下彼此，沈彦长睫微颤，似水柔情，黑白分明的瞳眸眯着，浅色的双唇微张，尽情享受着莫遇给与他的热情。
　　“小彦，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我也是，我也喜欢你，好喜欢……”
　　白梅树下，沈彦曲腿坐在地上笑容甜美，莫遇靠在沈彦腿上捻玩着指尖白梅,画面静谧而又和谐。
　　“阿遇……”炙热过后，沈彦慢慢恢复平静，又开始担忧起他们的未来：“阿遇，你以后是要执掌云谷大业的，娶我一个男人，师傅他老人家一定不会同意的，你说将来被他老人家知道了，会不会分开我们？”
　　“怕什么。”莫遇直起身笑眯眯的对沈彦说道：“小彦我都想好了，等我们武功练好了，我们就离开云谷，一起闯荡江湖。”
　　“闯荡江湖？”沈彦大吃一惊
　　“对啊，我们离开云谷，一起去过纵马驰四方，仗剑走天涯的日子。”看着沈彦惊讶的样子，莫遇笑着继续憧憬他们未来的幸福生活：“我们可以一起走遍大江南北，吃遍各地美食，我们可以一起同看日出日落，花谢花开，等我们老了，年纪大走不动了，我们就找个隐蔽的地方退隐江湖，建一个属于我们的房子，种上你最喜欢的白梅花，每天和你一起睡，一起醒，一起走，一同游，一起面对生老病死，一起共看彼岸花开，这就是我最向往的生活。”
　　这种生活！想想都美的让人落泪，让情窦初开的沈彦怎能不向往，可是同时他又不忍莫遇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前途：“但是如果你要跟我一起走，就要离开云谷，你就不能再当云谷掌门了，你不会后悔么？”
　　“永远不后悔。”莫遇答得斩钉截铁，轻轻在沈彦额角印下一个吻，莫遇的话语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毒咒，在那个白梅若雨的季节，沈彦中了他的毒咒，从此再无解药，毒入骨髓，甘愿沉沦。
　　他说：“繁华江山，锦绣前程，于我都不及沈彦毫发之间。”
　　说完，将那一支白梅斜斜插入沈彦鬓发之间。他乌丝如墨，白梅似雪，静静站在树下，双眸低垂间，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誓言犹如在耳，奈何眨眼之间你我已生死诀别！
　　痛……原以为过去了那么多年，想起这些往事，心口本不该再痛的，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痛？右手紧紧按着心口，那里所中的叫做莫遇的毒，正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占据了他整个身心，叫他痛不欲生，
　　指尖的白梅花已经全部碎开，白色的花瓣落在石桌上，晚风一吹，轻柔的花瓣立刻随风飞舞，飘散四方，沈彦伸出手指想要握住那花瓣，却终究无力垂下，你已随风离去，离开我指尖的温度我又如何才能留住……
　　“噗……”再难压制内心伤痛，沈彦捂住胸口，一大口鲜血呛咳了出来，吐在地上红的刺目，鲜红的血液顺着唇角往下流，流过雪白的脖颈，弄脏了白色的内衫。
　　看到沈彦咳血，苏彧彻底吓傻了。呆呆的坐在一边瞪着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
　　“呵，吓到你了……”看着呆若木鸡的苏彧，沈彦倒是一点无所谓，伸手抹去唇边血迹，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指尖，他就这样低头凝视着指尖上的鲜血淡然的说道：“老毛病，死不掉的！”
　　“要……要不要喝点水？”愣了大半天，苏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那不住发抖的声音轻而易举的泄露了他的紧张
　　沈彦摇摇头说道：“很晚了，去睡吧。”
　　我怎么睡得着啊！苏彧内心一声哀嚎，想着是不是应该想点什么话安慰公子：“公子……这个……我不知道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可是人总要向前看的对不对，不管那个二师兄对你做了什么，但是他现在已经和你分开了不是么，还有今日那个黑衣公子对你也很好，公子你……”
　　沈彦摇摇头，打断了苏彧的话，他别过头看着湖心亭外的梅树，眉眼弯弯，似是在笑，只是在那长睫掩盖下的双眸却又透出阵阵悲凉。
　　他轻启薄唇，似是说给他听，又更像说给自己听：“一个人一颗心，你已经把心给出去了，胸膛里又哪里再有心去爱别人呢！”
　　“小彧……”沈彦抬手摸了摸苏彧的小脑袋瓜，微笑着说道：“你现在还小不用想这些事情，等你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和你喜欢的人恩恩爱爱，开开心心，要幸福！”
　　这似是沈彦对自己的祝福，可是苏彧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就像是在诀别，正想要继续劝慰沈彦，可是他却已经站起身，一扶衣袖往内室走去。
　　看着他单薄消瘦的背影，苏彧也很难过，可是他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公子，还是等他睡一觉，睡饱了心情也许就会好了，望着内室的门缓缓关上，苏彧不会知道，当那扇门再度开启时，他与沈彦二人早已天各一方。同样他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一生情之所系，恋之所钟，永远不离沈彦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