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萧杳

5、【终】

　　古月是被马车颠醒的。

　　她似乎睡了很久，久到有一生那么长。

　　她记得最后自己倒在木胡的怀里，他那双明亮透彻的眸子里落满了深深的疼惜和害怕，让她莫名心疼。

　　她无奈地摆摆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良家女子的装扮，这身女装倒让习惯了戎装的她颇不适应。

　　她随后掀开车帘，见到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和一个赶马老汉。

　　“老伯，这是……”

　　她有些疑惑地开口，那老伯却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和蔼而沉稳道：“夫人，这里是云国的一处乡野。”

　　古月点点头，倒也并不再多问。

　　她平静地望着车外的青葱景色，淡碧的竹色倒影出清澈的湖水，微风掠过，水面涌起层层叠叠的褶皱。

　　她看惯了关外沙丘，浩大天云，如今赏着这种别致而清新的景致，却反而心生向往之意。

　　所有往事一件件叠在她的脑海之中，心底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赶马的老伯用略有些苍老的嗓音低低哼唱着一曲小调，曲子平静舒缓，是她曾经听腻了的曲子，如今听来却只觉得亲切而感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嘐嘐。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古月突然打断了他，问道：“大伯，这曲子……”

　　那老伯一愣，笑道：“传闻中先帝给他意中人作的曲子，如今在市井乡野的孩子们都喜欢唱了来玩，老夫也是一时兴起，若是惊扰到夫人……”

　　“没事。不过，大伯口中的先帝是？”

　　“德熙帝，云其琛。”

　　古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那如今的皇帝是谁？”

　　“当今陛下云其瑾，是先帝的胞弟。个把月前先帝因出征关外，积劳成疾，不治身亡。先帝驾崩之前已下诏传位于他。当今陛下也是个仁德之人，还有历经两朝的丞相辅政，我们百姓的日子倒也太平。”

　　“那先帝的皇后……”

　　“皇后为先帝守孝，久居皇陵。”

　　“哦。”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处僻静之地。

　　“夫人，到了。”

　　映入古月眼里的是一处精巧的屋舍，黑瓦白墙，门前搭着花圃，石子铺成的曲径，还有小桥流水……一应俱全。

　　她随之缓步走进屋内，只听得琴音清越琳琅，似拂面而来的清风，声调却是之前那老伯轻轻哼着的，她所熟悉的曲子。

　　她循着琴声而去，脚步越来越快，手里亦已被汗水浸湿。

　　日光淡淡，湖边柳枝柔曼，载满明丽流芳的春-色。

　　而就在这春意之下，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缓缓转过头，万千粼光映着他的容颜，乌发如墨，一双深沉的眼里华光明灭，几分温润几分风流。

　　古月恍然一笑：“云其琛，你果然没死……”

　　而云其琛却浅浅一笑，口音古怪滑稽：“承蒙将军大恩，您上次那自作聪明的蠢女人故事可还没讲完……”

　　“你……果然是木胡。”

　　云其琛微一摇头，笑道：“小的真名慕胡，思慕的慕，胡乃古月之胡。”

　　这一天春光烂漫，他和她重逢，相隔十年，时光荏苒，人面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