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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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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欧阳谨一改平日低调的作风,为迎接幺女回家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宴会。排场之大,邀请人数之多,更甚当年长女欧阳明珂的婚宴。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欧阳家目前虽面临重重危机,但老树盘根,底子还在,借着“世纪城”的东风,东山再起也并非难事,所以影响力依旧也属情理之中。
在外人看来,这一高调的举动自然是因为这个女儿深得欧阳谨的宠爱,事实上却并非完全如此。在三个女儿当中,欧阳谨确实最喜欢相处不过短短数日的叶明羽,而更妙的是她跟段少扬之间匪浅的关系。他是见微知著的老狐狸,焉能不知段少扬素日的行事作风,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对待的,也就是说,自己这个女儿是特殊的存在。
借此宴会之际,一方面自然是对叶明羽真正身份的一种认可,另一方面,也是将她推至各界绅士名流面前,为彼此提供交往的机会,至少也能拓展人脉,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未可知。几大家族中,都有尚未婚配的青年俊彦,若是恰巧被桑正看中,岂非更好?有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再不济也可缓冲一下,避免矛盾激化。当然,也是为了提醒段少扬——有花堪折直须折,到时候花落别家,就后悔莫及了。如果再算上对欧阳珞辰的最终警示,以这样诏告天下的方式让他彻底清醒,面对现实,这次宴会实在算得上一石数鸟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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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上,贵宾云集,几乎个个都是大有来头,甚至有许多是来自于清城之外。当日,世人对于何谓上流社会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唯有受到欧阳家邀请的才是,除此之外,不过尔尔。
众人边三五成群,把酒言欢,边静静等待今天的女主角登场。
而女主角,此时还在化妆间任人摆布。宋云枝在一旁亲自监督,请来的化妆造型大师则在一旁做精准地指挥:“要最清透自然的裸妆,记住,对明瑜小姐来说,化妆不是遮掩,而是衬托。……发型基本不动,刘海稍微做弯,尾部松松大卷就行,更随意一点。……先穿这套,白底嫩粉色带欧根纱的连衣短裙,小露香肩,清纯甜美,更符合明瑜小姐的气质。……”
叶明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她明白,这是一场重要的作秀。父亲将她推上这个舞台,有他的目的,她温顺配合,是因为跟她的意图不谋而合。在他眼里,亲情再重要,都比不上家族的命运,她不怪也不怨,可以理解,每个人心里都有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青出于蓝,小瑜。”宋云枝微笑着说。
妆毕,看着镜子里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叶明羽浅浅一笑。当日看到那张旧照片时,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一日很可能会来临,当决定跟欧阳珞辰在一起时,也不是一点都没有面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而当宋云枝找到她时,经过之后几天痛苦的挣扎权衡,她已经做出了勇敢的决定。
走吧,叶明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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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舒缓的音乐响起,空灵美妙,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很自然地被从楼梯上缓步而下的美人吸引了目光。
她的步伐轻盈灵巧,海藻般的长卷发随之微微弹跳,显得俏皮可爱。小巧的脸上洋溢着活泼明媚的笑,一双灿若繁星的清亮眼眸,只那么一眼,就让人觉得她看的人是自己。不同于一般名媛那么高贵端庄斯文大方,可那份清新纯洁自然亲切,却更能打动人心,似是最轻柔的一阵暖风,不知不觉间沁人心脾。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参加小女明瑜的接风宴。小女尚年轻,初初归来,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今后还要靠大家指点赐教。年轻人志趣相投,也不妨常来常往,做个朋友。一会儿还有舞会,请大家务必尽兴……”
“你爸爸这是在做广告推销女儿呢,是不是有点抛绣球的意思?”任君驰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口巧克力慕斯送进嘴里后,拍拍欧阳珞辰的肩,安慰道,“节哀顺变。”
欧阳珞辰看着光彩照人的叶明羽,挽着父亲的手臂巧笑倩兮,穿梭于不同的人之间,客套寒暄,说一些做一些原本她一定不愿意说和做的事,觉得她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一定是有原因的,一个人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完全改变,可是为什么她宁愿离开他,也不肯听他的话静静等待呢?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心里原本的隐隐作痛越来越明显,逐渐变成无法填补的一个黑洞,深不见底。
他很后悔,如果不带她去“乐土”,今天他们会不会依旧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不受任何人打扰?为什么如此迫切地想要让人认可她是他心爱的女人这一点呢?是不是冥冥之中就有所牵引,潜意识里总是在恐惧着失去她,才会让自己做出宣告所有权这样幼稚的行为?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失去了她。没有了她,离不离开欧阳家,又有什么区别呢?走到哪里都是黑白二色,人世间再无色彩!
不远处的任欢颜看到他的神情举动,不由一阵难受,他的心遗落在他处,她能拾回吗?
看到哥哥望着叶明羽,眼里闪烁着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人看着最想要捕捉的猎物一般的光芒,段小稚咯咯咯地笑起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睛都直了呢,心动不如行动呀。”
“怎么,什么时候对你准大嫂改观了?”他收回目光,揶揄妹妹。
“要你管。”段小稚抿了一口果酒,观察了一阵后说,“喂喂喂,可别说我不提醒你,她很受欢迎呢,很多男人都跟追光灯似地追踪着她。”
段少扬朝欧阳珞辰的方向看了一眼,胸有成竹地说:“唯一的对手已经不战而败,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如果那个人是桑家的小九爷呢?”段小稚贼笑。
此时欧阳谨带着叶明羽来到桑正面前,笑道:“阿九真是给足了我这个老头子面子,竟然亲自来了。来来来,小瑜,敬小九爷一杯!”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中之龙。令人闻风丧胆的“腾龙”座首,竟然是个看似文弱的白面书生模样,隽秀明净,霁月光风,举手投足之间,斯文和气,令人好感顿生。
叶明羽朝桑正粲然一笑说:“敬小九爷。”
桑正抬手扶了扶黑色细框的平光镜,微微一笑说:“生疏了,叫我九哥就好。我干杯,你随意。”
“那就一起干了吧,九哥。”她说完,仰头喝了个涓滴不胜,倒转杯子,歪歪头,调皮一笑。
“呵呵,有意思。”他看了她一眼后,才不紧不慢地将酒喝完。
此时恰巧舞曲响起,他平光镜后的一双眼平静无波地看着她,朝她伸出手:“第一支舞,可否赏光?”
她将手放在他掌心:“不胜荣幸。”
桑正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滑入舞池,两人顿时成为全场焦点。
欧阳谨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心情愉悦。
段少扬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对欧阳谨来说,桑正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可同样的,他也是个比自己要危险数十倍的人物。叶明羽啊叶明羽,你的下限呢?
再看看此刻欧阳珞辰那冷得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打寒战的眼神,段少扬忽然觉得好笑,刚才因桑正而产生的焦躁不安随之淡去,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酒,对妹妹说:“你的准大嫂还真会惹是生非,看来不早点把她娶回家好好看着,还真有点怕夜长梦多呢。”
一曲毕,桑正礼貌地松开叶明羽的手,说今夜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共舞,跟欧阳谨告辞后,在几个心腹亲信的簇拥下信步离去。欧阳谨凝神远望,实在有些琢磨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
在这之后,只要舞曲声一响起,就会有人前来邀请叶明羽跳舞,有时候甚至同时有好几个。成了香饽饽的她抱着不得罪任何一个人的想法,只好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挨个轮流跳。
中途万宁也来凑热闹,两人在舞池中跳着跳着,与欧阳明珺和她的舞伴擦身而过时,被奚落道:“这样难登大雅之堂的舞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真替你害臊!”
再次擦身而过时,叶明羽回敬:“二姐你当着别人老婆的面都勇于跟人眉来眼去耳鬓厮磨,小妹我还有什么好不敢的呢?”
“你……!”
“哈哈哈……”万宁忍不住大笑,“吵架王,功力不减当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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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支舞,叶明羽留给了段少扬。
“算你还有点良心。”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这话有点暧昧,她笑了笑,稍稍离开他一点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桑正其人。”
“这么说吧。今天在场的,都是小白兔,而他是唯一的大灰狼。”
“看不出来。”
“让你看出来,他就只能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兔子了。”
“说说看。”
“这么有兴趣?”
“嗯哼。”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关于七大姓氏的传说?”
“七大姓氏?不是六大姓氏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那就暂且不说,反正这跟桑正这个人关系不大,没必要从头说起。”段少扬清了清嗓子说,“六大姓氏之中,隐以桑家为首,不过是近年来的事,因为桑家出了一个桑正。他是他父亲桑怀佑的第三子,桑家排行第九,却只有他,被尊称为‘爷’。‘腾龙’出自他父亲之手,却是在他手上一日千里,现在,他是桑家甚至清城毋庸置疑的第一人。他是真正的野心家权谋者,跟他相比,我们几个都是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因为他要的,是这个世界的整个黑夜!”
“整个黑夜?”她不明所以。
“说了你也不懂,等你有朝一日手握明空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切!故弄玄虚!”
“喂!别忙着听故事,认真点跳好吗?太敷衍了吧?!”
“在你这儿还不能放松一点吗?踩着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跳了快三个小时了我容易么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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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直到最后一拨客人的车徐徐驶远,叶明羽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
卸了妆,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她累瘫了,浑身上下无一不酸,脚底起了水泡不说,面部肌肉都快抽筋了,原来长时间保持笑脸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原本以为累极了很快就能睡着,没想到眼皮沉重,大脑却异常清醒。
今天一共存了好几十个公子少爷的手机号,算不算大有斩获?可是她笑不出来,只要一想到欧阳珞辰那落寞的身影,她就直想哭。
“欧阳珞辰,我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到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爱着彼此。一辈子多短呀,就算能再活六十年,我们也只能在一起六十年而已。可是我很贪心,觉得六十年远远不够,我要永远,真正的永远,连死亡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无论生死,都不分离,好不好?”
“好。”
当日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际,一切却已沧海桑田。他郑重应允了她,她却食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继续走下去,她别无选择。
或许今后,只有在梦里才能与你继续携手了,珞辰。叶明羽紧紧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