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南宫酒

61、第六十一章

　　全场气氛几乎达到了顶点，此时原本静坐一旁的欧阳珞辰忽然插话：“爸爸，家丑本不可外扬，但事情既然闹到了这份上，不查个水落石出反而落人话柄，传到外面不知会歪曲成什么样子，不如干脆来个公审。之前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说到这里，见父亲握拳咳嗽的同时轻轻颔首，他立刻吩咐随从：“把人带上来。”随即又补充道：“把小少爷先带下去。”

　　一直窝在文筱棠身边的欧阳翰云懵懵懂懂地被哄走了，欧阳珞辰考虑得很周全，有些事情，不该当着孩子的面。

　　很快，章程被推推搡搡地带到了风暴中心。

　　欧阳明珂见了，心一阵急跳，她不知道他其实早已败露，因为没人跟她说起过，更不知道，章程他本人也是蒙在鼓里，刚刚才被控制住。现在回想起来，难怪青松崖事件之后，父亲对她的态度明显转冷，原来问题就出在章程身上。

　　“之前我说过，当天章程跟踪明琅明瑜，恰巧被我碰到，于是尾随而去，看到了前因后果。他派到青松崖上去的几个人，后来查出是‘弑鬼’的。而真正下手的几个人，事后根据我的回忆拼出大概长相后，发现居然也是‘弑鬼’的。这一点让人十分疑惑，是不是就表示，一定是有两个人在背后指使？还是说，只是一个人做的，先后分两拨人去执行，不过是一个方便嫁祸他人的计中计？不如先来听听章程的说辞。章程，你来说，知道多少说多少。”

　　章程只看了一眼欧阳谨，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急急辩解：“先生，先生你听我说，我老婆孩子的性命收到威胁，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是二……二小姐的意思，她让我随时盯着四少爷和五小姐的动向，有什么事就跟她汇报，她要找机会做掉他们。那天我看到他们两个出了门，就给二小姐打了电话，她一开始只让我跟着，别轻举妄动，后来到了青松崖，我见他们上了山，告诉二小姐后，她就让我联系‘弑鬼’的陈英雄，他会带几个弟兄来处理，我只需要盯着，不用出面。可结果陈英雄他们几个上了山却没找到人，我收到消息后也上去看了，确实如此，后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事情就是这样，其他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先生你相信我，我是没办法啊先生！”

　　“孽障！”欧阳谨霍然而起，甩了二女儿一个重重的巴掌，欧阳明珺捂着脸，委屈愤懑到无以复加，唯有将这口怨气发泄到章程身上，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卑鄙小人！”

　　这一脚含怒而发，力道极大，痛得章程捂着胸口，半天缓不过来。

　　她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戛然而止后，眼里滑落一串泪珠，看着欧阳明珂哽咽道：“我信错你了，亏我还以为，你仍然是那个愿意在我最失意的时候向我伸出手的姐姐。没想到，你会栽赃嫁祸，把事情全推到我头上！”

　　完全懵了的欧阳明珂见妹妹这副样子心知不妙，恨不得上前缝住她的嘴，欧阳明珺却死死地盯着她兀自说了下去：“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反过来利用我？章程这个狗东西明明是你的人，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人了？！家里谁不知道他比云姨架子都要大，根本看我不起，怎么可能会听我的命令行事？我连他家朝向都不知道，会以他老婆孩子的性命相要挟？要真是我干的，家里随便找个下人就能盯梢，何必搞那么大阵仗？事情败露了，你竟然让他来反咬我一口？好，既然如此，我还替你遮遮掩掩干什么？干脆就摊开来说！

　　你视与你同在明空总部的珞辰为眼中钉，看不惯无端冒出来的明瑜，忌惮突然回来的明琅，你说他们不但分走了爸爸大部分的疼爱，甚至连小翰云都特别喜欢他们，疏远了你。你说姐夫只是入赘，你是欧阳家的嫡女，小翰云是嫡孙，完全有资格继承大统。你想要继承人的位子，他们挡了你的路，所以来找我商量，要跟我联手铲除他们。

　　你的计划是，你派人去对付明琅和明瑜，那天正好他们在没人跟随的情况下去了青松崖，让你有机可乘，当时你还给我打了电话，说连老天爷都在给你创造机会。明琅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不比正常人，让他死是太容易不过的事。而我的任务是去勾引段少扬，搅黄他跟明瑜之间的婚约。明瑜就算能侥幸活着回来，失去了明琅和段少扬，要扳倒她也就易如反掌了。剩下的珞辰孤掌难鸣，而且他只是养子，根本不足为惧。瞧这算盘打得多好，最后连我都算计进去了，你够毒！”

　　“啪”地一声脆响，欧阳明珂也狠狠地甩了妹妹一记耳光，咬牙道，“你……，你竟然恶人先告状！是你先来找的我，人也是你牵的线搭的桥，那些混□□的，也只有你才会扯上关系！整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以为掉几滴眼泪扮无辜，再演场戏就能蒙混过关！”

　　她真气急了，她根本就没想到章程会如此忠义没把自己供出来，不由松了口气，可很快却被误会了的妹妹倒打一耙，不由怒火中烧。

　　混□□的？桑正摸摸自己的脸，一声冷笑，真是躺着也中枪。

　　被父亲打，欧阳明珺认了，可被姐姐打，她绝不甘心，立刻加以还击，姐妹俩竟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顾形象地厮打。欧阳珞辰见状，及时拉开了两人，才堪堪挡住了这个笑话。

　　“大姐，二姐，真的是你们吗？”叶明羽含泪，“我不相信，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怒目而视的两姐妹听而不闻，此刻在她们眼里，对方才是最大的敌人。

　　段少扬适时地轻扶住她，像是担心她会因为受不了打击而软倒。

　　心里霍然明朗的她在搀扶下缓步走下了台，在两位姐姐面前站定，用天使般纯洁无暇的目光看着她们：“今天是我和少扬订婚的好日子，我不想大家闹得那么不开心，让别人看笑话。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姐妹，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宁愿相信这都是误会一场。之前我这个做妹妹的有哪里做得不好不对的，就直接跟我说，我会特别注意的。既然我和小琅毫发无损，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今后谁都不许再提了，好不好？”

　　“小瑜，你真是太单纯了。恐怕事情并不是像章程所说的这么简单。”此时欧阳明琅也站出来说话了，他手上捏着一个极小的黑色金属块，“这是我在自己和小瑜手机里发现的，据说这玩意儿叫跟踪窃听器，不仅仅可以窃听电话，也可以定位，甚至窃听平时以携带者为圆心半径五米之内的一切声音，是最新款。”

　　底下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出声，好戏连台，太过精彩，连喝彩都忘了。

　　“也就是说，章程不过是个幌子，因为说来说去，真正下手的人还没露出庐山真面目。事情根本就是早就部署好的，主谋在我和小瑜上了的士后就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地，当时已经做出了安排。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轻易着了别人的道？明珺固然脱不了干系，可她在当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聪明人心知肚明。明珂有嫌疑，可有嫌疑的就只有她吗？还是说，背后还有人？”

　　一直端坐的文筱棠心神剧震，眼底却一片冰凉，她眼角的余光已经感受到丈夫向她投来的怀疑的目光，心底的悲怅绵延不绝。即使不相爱，好歹也相守了那么多年，他竟然不信她！

　　“是我做的，又如何？”她起身，下巴微抬，倨傲的神色下，是碎裂的心。既然他已经这么想了，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可以替两个女儿挡一挡灾。

　　语毕，再不看任何人一眼，竟就这么拂袖而去。

　　“你们……你们好歹毒的心！”欧阳谨再也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竟当场晕厥。

　　宋云枝大惊：“来人！快来人！”

　　“爸！”

　　“爸！”

　　“爸！”

　　……

　　几个子女纷纷扑上去，乱作一团。

　　全场被欧阳家大地震惊到的同时又是一阵骚动。

　　而那个充当导火线的娱记，则一脸兴奋，原本以为只是大家族的桃色新闻，没想到竟然挖出这么多猛料来，职业病发作，举起随身携带的微型相机喀嚓喀嚓拍起照片来。

　　完了对上段少扬的视线，在看到对方微微点头示意后，悄然退场。

　　场上随着欧阳谨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而逐渐恢复了平静，订婚宴到底还是走完了全程，只是叶明羽的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欧阳明琅留下来收拾残局并陪她，欧阳明珂和欧阳明珺被勒令不许跟着，父亲的五个子女，最后陪着去医院的，竟然只有欧阳珞辰一人。

　　订婚宴上欧阳家的精彩闹剧通过媒体，一夜之间传遍了清城的大街小巷，此次震荡带来的余波久久没能平息，成为当时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最佳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