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机智的老抽

3、第三章

　　阿九愣了一下，忽然整个人凑到我面前，他把手按在我的额头上，好一会儿才语带疑惑的道：“奇怪，并没有发烧，为什么说起胡话来了。”
　　他的手很凉，明明是暑气最重的时节，却像是不带一点热度一样，贴在我的额头上很是舒服，只是他说出的话却让我气得半死。我见他神色焦急，语带关切，不像是故意装傻，一想到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我忽然就郁闷起来。翻了个身背对他，我闭目假寐，任凭阿九在我身后再三骚扰也只不理不睬。
　　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觉得没趣，就不再纠缠我，自顾自的睡了，我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才偷偷睁开眼，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着睡着了的阿九。快要十五了，因此月色也特别的好，给阿九的睡颜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这一次我看的分明，记忆里初遇时清秀平凡的少年早已不复存在。他的容貌艳丽张扬，此刻睡着了便带了几分无害的神情，月光映照下如同坠入凡间的谪仙，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我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起阿九的身份，他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这些我竟然统统都不知道。
　　因为思考问题太过投入，第二天早上还是阿九把我喊起来的。我睡眼惺忪的洗漱完毕往桌子前面一坐，发现阿九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虽然是简单的清粥小菜，却也让人食指大动。阿九的厨艺虽不是顶尖却也不差，只是平日里都是我起得早些，今日倒是难得了。阿九坐在我对面捧着个碗却不吃饭，只是看着我喝了粥，突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盘子，竟然是一碟子核桃仁。我有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诧异的看着他，却见他露出“夸我吧夸我吧”的神情说道：“小白，吃这个补脑子。”
　　我先是愣了三秒钟，而后勃然大怒。
　　片刻之后阿九盯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和我一起把屋里的书案搬到了院子里，他被我揍成了熊猫，自然是不能上街给人算命去了。我心里还惦记着他那张脸，索性找了个笨办法，把他的脸画下来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知道他的容貌是不是真的变了。
　　我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拿过画笔了，此刻再握起笔心中不知怎么竟然生出些感慨来，当年被我入画的人早已形同陌路，我莫名的感到一丝悲凉，轻轻叹了口气。阿九听说我要给他画像，虽然不知所以倒是乖乖的搬了一张凳子出来，坐在上面，并且一劲的叮嘱我千万不能把他的熊猫眼画上去。他见我叹气，立刻关切道：“小白，你不高兴了吗？”
　　在阿九眼里似乎我只有高兴和不高兴两种情绪，真不知道他是太过不知世事，还是心思单纯。我朝他笑了一下，安抚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阿九笑道：“既然是故人，那就不必在想了。”他的话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了，既然已经陌路，何必再一次次想起折磨自己。想通了这一节，我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愉快的朝阿九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却正对上他深深的凝视着我，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然而下一秒他依旧是那个眼神澄澈的少年。
　　我画画的速度不快，阿九却很耐心，既不催促也不会探过头来偷看，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我，我偶尔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他神情专注的看着我这边，似乎是在凝视我又似乎只是在发呆。这一画就画了大半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的了，我人站在树荫下还不觉得怎样，阿九一直坐在太阳下面，动也不敢动，此刻额头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我慌忙放下手中的笔，招呼他过来，阿九几乎是立刻跑到了我身边凑过来看我的画。
　　画上的少年面容尚带着几分稚气，然而容貌却是几乎带有侵略性的美丽，阿九似乎很满意我没有在他脸上画上有损形象的黑眼圈，一直低着头看的很是仔细，我见他连头上的汗也不记得擦一下，便顺手用袖子去擦他额头上的汗，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的皮肤。明明都热出了汗，阿九的身上依旧是一片冰凉。
　　蓦地，我心念一动，提笔在另一种宣纸上迅速的勾画了几笔，不同于给阿九的画像，这一次我只是潦草的画了一张草图，却也依稀看得出来是个像极了阿九的人像。只是不同于他的惊艳张扬，这张潦草的少年侧影面目更为平凡，好像扔进人堆里就会消失不见。
　　我把这张草图递给阿九，问道：“你看这是谁？”
　　阿九却只扫了一眼，冷淡的道：“很像我，但那不是我。”
　　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冷淡的口气，很是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阿九似乎很喜欢他的画像，又低头去看画，也没再理我，一种尴尬的沉默竟然在我俩之间弥漫开来。既然连阿九自己都说那不是他，看来初见之时平凡的印象应该是我的错觉，我就这样把探究阿九容貌变化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倒是阿九似乎很喜欢那幅画，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我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好笑，忍不住逗他道：“不过是一张画，做什么和稀世珍宝一样。”
　　阿九瞪我一眼，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气道：“小白的画对我来说就是珍宝。”我愣住，心中莫名一热。
　　似乎从那天开始我和阿九的关系就发生了改变，那种改变起初是十分微小的，我只是慢慢的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和阿九相处上，他不再像一个住客，而是变成了我的朋友，知己，或者更为亲近的关系。我几乎忘记了还有求于他，每日里只要和他相处就已经心满意足。
　　我和阿九第一次亲吻是在天气转凉的时候。
　　那天的月色不错，来找我做生意的客人给我带了两壶酒，我就拉着阿九坐在院子里对酌起来。阿九的酒量不好，只喝了一小杯就迷糊起来，他的脸色本来略显苍白了些，此刻因为酒气上涌就透出些红晕，拉着我的手不放，一定要我讲自己的故事给他听。
　　我被他缠的没法，推脱道：“我们不是说好用你的故事换吗？”
　　阿九迷糊道：“我没有故事。”
　　不等我说话他又含糊道：“我讲个别人的故事给你。”
　　我见他似乎醉的厉害了，便敷衍道：“你且先讲来听听。”
　　他凑到我身边，整个人几乎要挂在我身上，声音柔的像是一潭春水，本就艳丽的容貌沾了酒气愈发衬得他面似桃花。盯着阿九，我很没出息的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