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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奉旨查案 ...

  •   江晚青还是那副淡淡的眉眼,看起来并不留心,可程璟却相信他并非无情之人,就算他和林汐关系已经日渐冷落,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是在的。

      程璟温热的手掌搭上江晚青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隔衣传来,“晚青,你放宽心,我会想办法的。”

      “若不是你,他何至于此。想办法?你能以自己的太子之位做赌注来救他么?你敢去告诉陛下是你托张棣指使他的么?你连保他不受刑都做不到,如何能救他?你看看他这幅样子,还是你我认识的林汐么?”江晚青问得语调平和,一句句话倒似针扎在程璟身上,“殿下,你是个好人,可是祁恒这次多半是无法回寰了。”

      程璟被噎得一时语塞,只得避重就轻,安慰道:“先别灰心得太早,仅是桑白皮一事不一定能治罪,就算治了罪也不至斩首,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我们先放弃了,就更救不了他了。”

      江晚青扫下肩膀上程璟的手,余光瞥见林汐身边的一碗冷饭,是一口没动的样子,伸手够到自己嘴边,尝了一口,满嘴馊味。他颔首沉默半晌,转头对程璟道:“祁恒在吃喝上一向讲究,凭你的关系,能不能帮他换碗能入口的饭,不用日日好吃好喝,只一碗就行。”

      程璟看江晚青眼眶泛红,自己也鼻子一酸,道:“我尽力。”

      “多谢。”江晚青放下饭碗,眉头舒展几分。

      程璟一看这二人分明是有情意的,缘何平日相处全是冷漠,几日不见一次,比一般的朋友还不如,满腹不解,“你对他……”

      江晚青抬手打断他,微微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说:“我们走吧,别吵他清梦。”

      靠坐着睡了半夜,耳边脚步声渐渐响动起来,林汐迷蒙睁眼,下意识动了一下,浑身的痛楚直袭天灵盖,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等疼到麻木,林汐恹恹扫了一眼,发觉四周是爬霉的牢壁,昏昏暗暗,仍是在牢房中。他打从进了牢房就一口饭没吃,此时觉得腹内饿得泛酸,直烧心。他横下心寻向身边的那碗猪食,却在捧起那个陶碗时,怔怔愣住了。

      昨夜碗里的鸡米饭和半生的苦菜不见了,而是自己最爱吃的油闷春笋和清蒸狮子头,还有几只黑油油的蟑螂,活力满满地爬在上面。

      林汐叹了口气,用竹箸将蟑螂一一撇去,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吞到最后,眼前一片水雾模糊。

      太没出息了,不就是一碗饭么。

      他抹了把脸,笑道:“如此美味却无好酒相佐,可惜了。虫兄,你觉得这菜烧得如何?是不是比那金陵几大酒楼都好。”

      蟑螂在地上转了两圈,又向他爬回来。

      “哈哈,虫兄,到底是舍不掉这一碗珍馐啊,没想到你也是个贪吃的虫。”

      远处两个狱卒结伴自牢前巡逻走过,其中一人瞧见这一幕,咂舌道:“这人是疯了吧。”

      “可惜,可惜啊,这可是御前红人林汐,以前风光得很,你没看他原来的样子呢,那真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就是林汐?哎,真是爬得高跌得重,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咱们的狱卒吧,老婆孩子热炕头,吃喝不愁。”两个狱卒没少看这样的戏码,聊着聊着就走远了。

      林汐手一僵,将碗搁在地上,默默垂下眼帘。

      牢中的日子过得混沌,牢外依旧按部就班,上朝之后,皇帝遣走缠在身边伸冤的林子谦,倦倦地回到宣政殿,拿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索性着人唤来大理寺卿左涟询问昨夜拷问的结果。

      左涟办事利落,很快拿着供状就来了。

      皇帝接过供状一扫而过,发觉其中只供了张棣,并无他想要的内容,问道:“他只供了这么多?”

      “臣看他不像有所隐瞒。”

      皇帝抚胡摇头,“不对,张棣一个小小的太医没有理由做这些事,你继续用刑,一定要逼他供出背后指使的人。这供状先别往外传,留着张棣。”

      “是。”左涟趋步退下,暗暗换了几口气。他在大理寺供职三年,第一次觉得这个表面亲和的皇帝实则心思像那深不可测的潭水,谁也无法揣摩他的想法。在这群小辈里,皇帝一向最宠林汐,一是因为林汐的茶艺对他的喜好,二是因为林汐自小礼貌教养不错,看见长辈永远都是恭恭敬敬的。林汐儿时进宫,皇帝常常抱在怀里逗他。左涟实在想不到,林汐一出事,皇帝居然没有让他私下照顾,而是责令严刑拷问。今日的情景让他想起这位皇帝刚登基时,下令尽毁前朝皇帝之遗物,从此世间一物不留。前一日还看似情真意切,后一刻就手段决绝狠辣,不留一丝情面,也许,这才是所谓的帝王吧。

      左涟前脚出殿,后脚殿中就闪进一个影子,一身锦缎飞鱼服,在皇帝脚边跪拜,“启禀陛下,如陛下所料,张太医果然与七殿下暗中有来往。”

      皇帝沉吟片刻,淡淡地问,“可有证物或证人?”

      “没有,是臣跟踪张太医看到的。”

      “继续搜集证据。”

      “是。”

      言罢人影一闪,霎时殿内只余皇帝一人。

      国事尚有积压,皇帝正欲坐回书案批折子,只听殿外赛公公禀道:“陛下,七皇子来请安了,陛下仍是不见么?”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道:“见!”

      程瑀迈步入殿,身穿窄袖圆领白袍,看着精神奕奕。他跪倒在地,行了三个大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叫他起身,拉开椅子,一边坐一边问,“近日书读得如何?都看了什么书?”

      “回父皇,读了秦史和论衡。”

      “好,那你来讲讲对于秦为何而亡的见解。”

      程瑀拱手躬身,朗声答道:“世人皆道秦亡于暴政苛法,儿臣则以为法度不可费,宜严不宜宽,时至今日本朝的诸多法令制度也是沿袭秦制,可见法家之言是有其道理的。始皇帝能力出众,故而能一人驾驭全国之事,而并非人人能如始皇帝一般勤政,尤其是二世胡亥,看似恭孝,实则玩劣,故而不能掌握全国运作。若扶苏公子能继承大统,秦可继千世万代。始皇帝一生睿智,唯错在独宠胡亥。”

      程瑀说完,保持这个动作等待回话,眼前的青石地砖被阳光打得忽明忽暗。

      等了半晌,皇帝掂量了他话中的意思,才幽幽开口,“是啊,不过始皇帝有意磨砺扶苏公子,如果胡亥不陷害扶苏,应是扶苏继位,秦也不会只二世而亡。可见家和万事兴,兄友弟恭才能家安定,国安定。”

      这话中有另一层的含义,程瑀大约听懂了弦外之音,压下胸中越来越快的心跳,再拜道:“父皇教诲的是。”

      “你自小都是由国子监的师父在教,朕国事繁忙,问得少些也是难免的,你要知道自我约束,别走了歧路。”皇帝温和一笑,摆手道:“回去吧,再把秦史看一遍。”

      “父皇,儿臣还有事禀告。”

      “你说。”

      “儿臣参了个诗社,经常听民间士子们说林汐家中藏了许多奇珍异宝,儿臣想着,虽然父皇赏赐不少,但难免有其他途径得来的物件,不如趁此机去林家搜查一番,顺带查查林子谦这些年是否有以权谋私之举。”

      皇帝脸上依旧笑意浅浅,“你是皇子,以后那些民间的诗社就不要去了。朕还有不少国事要做,你别在这儿晃了。”

      “是,儿臣告退。”程瑀思心中量着方才皇帝的话,心神不宁地出了殿,以至于赛公公一句七皇子慢走都能吓了他一跳。他隐隐觉得,那件事皇帝已经知道了,可是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说,难道皇帝有意隐瞒此事。太子、林汐、和自己,皇帝到底站在哪边,真是一点端倪也看不出。

      程瑀本以为皇帝今日的反应是无意对林家下手,可是午间就得了消息,林家被下令搜查了。大理寺的人动作很快,加上林家院子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就办完了事。

      左涟端着个漆盘回到宣政殿,将搜查结果一一禀告,“林子谦确是个清官,家中一应用度皆不奢靡,只是在林汐的屋子里发现一个暗格,里面藏了不少宝物,臣一一查验过了,除了一些寻常物件,贵重的都打着本朝官印,是御赐的,没什么问题。不过其中有一件有些蹊跷,打的是前朝官印,臣想着应该拿来给陛下过目。”说着他伸手揭开漆盘上的红布,向前几步让皇帝看清楚。

      当一只通体净白的冰瓷茶瓯被送到皇帝眼前时,他怔了良久没有说话,那神情让左涟觉得他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增了许多。

      “陛下,这茶瓯有什么问题?”看皇帝发楞,左涟提了提声音问道。

      皇帝奉若珍宝地接过茶瓯,“传令下去,林汐谋害圣上,私藏前朝禁物,明日午时问斩,三族以内发配海南。”

      左涟浑身一凛,深深一拜道:“臣,遵旨。”

      待左涟行步出殿,殿门吱呀一声,隔绝了殿内殿外的两重天。

      “韩准,你说,林汐像不像你。”皇帝将脸贴在茶瓯壁上,轻轻地呢喃着,似是怕搅碎了谁的影子。

      他阖眼长叹,手一松,眼泪伴着茶瓯一起跌落地面,砰地一声,只余满地苍白冰凉的瓷片,细碎如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奉旨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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