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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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豁然直起身来。
乌发自肩头荡至身前，如瀑垂落。
玉微呼吸深重，额间微微见汗。
他不觉攥皱了身上披盖的薄丝毯。眼前景色尚不及映入眼帘，在意识清醒瞬间扩散开的神识就已将周围的一切信息传递给了他——水时钟仍在滴答作响，室内轻烟缭绕。
空气中的馨香尚未散去。
因药效作用于体内缓缓流淌的法力，却已在意识的驱使下奔腾起来。
眼睫微颤，平复呼吸。
玉微掀开薄毯、从榻上起身，落地时已是衣冠整齐地踩在了通天寝殿内的地板上。
进来得很顺利，连意思意思阻挡他一下的阵法都没有。
看出来通天离开得很是匆忙。
眉目间冷色加重。
玉微仔细打量了一下幺弟的寝宫，最后目光定睛在了墙上安置的一列带鞘长剑上。
最右列向下数第二柄，这里空出了一个剑位。
手指越过空位，按住最右列向下数第一柄的剑柄，向外压出一线寒光。
寒光之下，神纹隐匿。
“砰”地一声响。
任剑身重滑回鞘中。
这是三千余年前他亲手锻造赠给幺弟的新剑，通天到哪里都会带着，美其名曰：培养默契。
而那空出来的，则是通天早已熟悉入骨的旧剑。
换了剑。
看来通天还算有心防范外界的危险。
冷笑一声，玉微彻底放开神识，整个结界内的所有事物全部笼罩于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果然，在除却长兄闭关石室外的所有地方，都不见通天的踪影！
在老子闭关的石室外打下元神烙印，慢慢唤醒地闭死关的长兄。
玉微带上自己能带的所有法器，径自转身出谷。
他是没有说清不让通天出去的缘由。
但通天之前却也明确做出过承诺！
如此，通天还悄悄出山，这绝对是一件极反常的事！
想到此处，玉微念起通天之前的梦境，越发蹙起眉来。
事实也在佐证着玉微的不安。
他一路循着与幺弟灵魂上的羁绊前行，却在刚刚踏出结界之时，骤然失去了清晰的指引。
玉微心头一紧。
指尖立刻捻出一根算筹，却又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这是一种冥冥中的危机感——玉微捏住算筹的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不久前，这种危机感还救了玉微的命。所以，他毫不怀疑，以自己的术算水准，这样直接卜算非但找不到幺弟所在的位置，还会引来危险本身的注视。
但既然如此，不是更说明了通天处境的危险么？
压制住本能的颤抖，收起了算筹。
玉微寻了处还算平整的地方，布上结界、盘膝而坐。
右手抬起，五指伸张。
周身光华骤暗，仿佛夜幕降临。
随即星光于夜幕之中荟萃，成丝成线。伴着玉微手指的捻动勾挑，互相缠绕扦插，勾勒出一只精巧的结。
翻过手掌，那星光绕成的结落在了玉微指尖。
他将之奉于唇边，张口吞下。随即就有一阵凉意直冲灵台，激得玉微浑身一颤，喉间竟涌上了三分血气。
灵觉在这一片冰冷的清明之中给出了指引。
轻蹙眉心，玉微嘴唇微动，无声默念出灵觉给予自己的回应：“巫门。”在这个时候，这么一个答案令玉微有些不安。只是，事已至此，他似也是别无选择。
站起身来，玉微拂袖散去周身夜色。
他将一道阵纹甩在自家门口，随后循着灵性的牵引转向北方。不多时，两道诡谲身影自北方较为冷冽的风中，迎面浮现——那正是巫门长君帝江与次君烛九阴。
兀一见面，瞧见对家神色的双方心中都是一沉。
一方是继承了盘古元神与乾清的三清、一方是传承了盘古血脉与坤浊的巫神。
同时出事……
“吾弟外出未归，我来寻他。”
目光在烛九阴与帝江身上扫视一周，玉微目光一转，定睛在帝江身上，开门见山地先一步给出了诚意。
“幺娘出山玩耍，亦是下落不明。”
比之二弟凡事都喜多思的脾性，帝江显然更为直率。
他干脆地将自家变故道出、而后直接进一步：“如今，还望神君与我兄弟一并，助我两家幺儿脱困。”
“想来神君也尝试过。”
继兄长之后，烛九阴也开了口。
他轻而缥缈的声线似是也被眼前局势压迫得落了实处，语调变得迫切三分。“单是一方之力，强卜幺娘和三郎的下落，只能是连我们一并陷进去。”
“权且一试罢。”
将双手自袖下探出，玉微一边这么轻声说道，一边以十指拈诀。
随即，一环清光自他指尖浮现。
面上微白，唇色骤淡。
玉微暗中调息，在对家兄弟俩隐有变化的目光中合起双手，让那一环清光将自己与对两兄弟笼罩在了一起。
“……”
将腕轻转，一枚泛着荧光的骨锥自指间滑出。
烛九阴压下本能对盘古元神的渴望，当即倒转尖头、将骨锥深深刺入自己的胸膛。
苍白几乎是在瞬间便攀上了时间之神的脸庞。
烛九阴在兄长担忧的注视下，微颤着身体，将骨锥拔了出来——在那尖椎之上，赫然衔着一点刺目朱红。
这次便轮到玉微品味之前帝江兄弟俩的感受了。
那种强烈的、仿佛源自灵魂的、对完整的渴望，令玉微蹙了一下眉心，
趁着帝江与烛九阴顾不上自己这边的一瞬功夫，玉微咽下口中含着的一口逆血，看着烛九阴闭目将这一点血迹在自己眼睑上抹开。
光环震颤，随即而散。
于烛九阴将张目同时，将在场三神的身形全部笼进清雾之中。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丝线，将他们与弟妹连接起来。
玉微隐约看到了——
在一张石床上，他家幺弟与巫门的杀戮之神并列躺卧。
不知是受到了何种的创伤。
果然。
心中叹息。
玉微对幺弟的最后一丝怒意也消失不见，转而多出的，只是更重的不安。
任由帝江走过来，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下一刻、万里山河一掠而过。
兀一稳定身形，玉微便取出两只空白的替身偶，将其中一只丢给了烛九阴。“心血、神魂，随你们。”简单交代一句这偶人的用法，他转身面对着变作与自己等高的偶人，抽出了自己一缕神魂、将之注入。
那边，烛九阴接到替身偶的同时，一只通体墨黑的小蛇便从其袖中瞬间窜出、一脑袋撞向偶人。
然而它虽快，却还有比它更快的。
一根手指将蛇儿脑袋按了回去，帝江轻斥了一声“安静”，同时从二弟手里夺过了骨锥，动作如电地在自己心口刺一下、啄出一滴心头血，与随身所带的玄冥血液混在一起，涂抹在偶人额头之上。
余光瞥见对家的动作。
玉微待帝江准备好了，上前一步将自己整个身躯与注入神魂的替身偶贴合在一起，口中轻诵秘语。
清幽的唱词声中，仿佛有法则与之共鸣。
声声追索、沿着之前建立起的一丝牵系，将替身与本尊牢牢捆绑在了一处——洪荒牢固的空间在某一瞬间发生了扭曲。下一刻，玉微将手臂一合，正正好好将弟弟抱进怀里。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帝江也抱住了自家幺妹。
两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消失在了原地。
据此不远的一处雾谷之中。
适才玉微与帝江兄弟两个看到的石床边上，有两道身影正相对安坐。
“一样的手段。”
说话的修士一身黑衣，肤色冷白。
他言语间眉梢带笑，身边有阴影相随，赫然是数千年前那位死于龙君之手修士的同伴。
他说到这儿，而后侧头喊了一声自己身边正在斟酒自酌的身影。
“阿父，您看？”
“挺有意思。”
当爹的眸含水光，似醉非醉。
毫不在意地靠坐在软椅之中，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浅浅抿了一口。“无离别急，阿爹去看看……”
说话间，他目光一转，落在身边悬浮的一个光球上。
其中，是一片沉沦于镜花水月中的世界。
唇畔露出一抹微笑。
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他张开手，让光球悬浮在自己掌心之中，笑吟吟地说道：“主上既想要，他们终归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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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一声水响。
藉着临走时布下的一道阵纹，玉微一口气将自己传送到了家门口——他抱不住仍在昏迷的通天，只得任由对方沉在水里。完全透支了法力的玉微浑身发抖、汗出如浆，脸色苍白到近乎发青，几乎拽不动昏迷中的弟弟。
然而强烈的不安感，却令他来不及看通天一眼。
拖着通天，玉微一步一个踉跄地趟着齐腰深的河水往家里走。
那种强烈的不安告诉玉微，只有进了结界，他们才能安全。
可往日一念之间即能到达的距离，徒步行走，却显得无比遥远——河水奔流向前，带走脚下泥沙。玉微没走两步，膝盖一软，几乎就要倒进水里。
正在这时，一条拂尘从里向外，绕住了玉微通天，将他们一并拉扯进了结界内。
草坪上，玉微跟幺弟滚落在一起。
发抖的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没起来，反倒被这动作牵得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上来，全吐身边的绿地上。
这一番折腾，耗尽了玉微最后的气力。
他干脆不再挣扎，靠在通天身上，瞧着兄长近在咫尺的雪白袍角，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长兄”。
属于天地玄黄玲珑塔的辉煌金光，伴随着长兄的到来而投照下来。
一如跗骨之蛆般的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玉微彻底放松了下来。
而躺在他身侧的通天，也仿佛感受到了功德金光的照耀，口中发出一声有些含混不清的低喃、身体动了动，似是即将清醒过来。
温热的气息吹在颈侧，令玉微颦了下眉。
他下意识想往一边靠一靠，腰间却徒然一紧！
钻心的疼痛自腰侧弥漫开来。
血液流出，顺着肌肤流淌——玉微的心猛地悬了起来，从他身后的幺弟身上，有令他背心发凉的杀机弥漫开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杀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