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詩鈐

15、第三章 令旗

　　枕桥认出沐清涟，沐清涟自然也看出他来。只是互相不动声色。待到香堂上办事的人散去，枕桥先起身把沐清涟让到尊位上，恭恭敬敬下跪行礼，沐清涟让他起来说话。
　　他起身，开口道：“您知道我与他的因缘，便不好管这事。我是领了令旗的。”
　　“你可知道附身他人罪过有多大。”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要执着。”
　　“我不甘心。不瞒您说，您也不是第一位看出端倪的了。以您的修为，想来也该知道不能随便介入他人因果，这样有损于您。本事小的看都看不出来，本事大的就知进退；有能耐的不会管，没能耐的不敢管。”
　　“为什么要痴缠于他？”
　　“您也知人有八苦，求不得，我一直求而不得。”
　　“乔谷之前是因你而丢尽修为，你倒狠厉，追到今生还不放过他。”
　　“不是我不放过他。令旗更不是随便能拿到的。早些年，我连近他身边都难，因为他自己争气，惜福自重。后来他喜欢上了赌钱，常与人恶言相向，手头宽裕便开始挥霍，也爱上青楼，福报渐损，这才让我得了空子。”
　　“他让你附的？”
　　“他无能为力。他不让我附又能怎样？我让他活着比死都难受。”
　　“你这样造孽，不也是在损自己的福报？”
　　“我也怕。也想罢手。但不甘心。”
　　“我给你在庙里立个牌位，可好？你去庙里修行吧。”
　　“不好。我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人说好话你要会听。强行驱你，我不是做不到。”
　　“我知道您的道行。我可以溜了再回来。也不是头一回了。”枕桥一点都不介怀，“您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他。况且，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五官都被我封了。”
　　“要不这样，你开条件。我们继续谈。”
　　“不了。条件不开了。我也不走。债讨完了，或者哪天觉得没意思了，我就走了。”
　　“这些年，你附他这些年，都干什么了？”
　　“我做的都是善事。您也看见了，我开香堂，帮人办事。香油钱给乔家家用之外，全捐了，修桥补路、施医赠药、印书办学，我力所能及的都做了。他父母都觉得我比他儿子好。当然他们不知道是我，只觉得儿子变好了。我替乔谷行孝。”
　　“孝？他连婚都结不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是不会让他结婚的。想都别想。让他再去祸害别人？”
　　“你呢？你也不想结婚了？”
　　“我也想也不想，觉得没意思。不修行的我看不上，修行的觉得结婚也不好。天下不太平，总不能让自己孩子来受苦。您知道当人不容易，当畜生更苦。真的很苦。”
　　“你要珍惜你自己。为你也为他，我还是劝你离开。这样才有机会正经修行。你有了人身才好啊，去轮回才有机会。要不到了天劫你怎么办？”
　　“想想都犯愁。但不是还没到吗。不想了。现在也是修行。我尽力积德行善。”
　　“你这样，耗到底，乔谷不过一死，你却可能魂飞魄散。”
　　“我知道。可我不想那么多了。占着他一天是一天的好。”耷拉着脑袋，没了精神。
　　“呦呵，这不是那谁吗？”门口进来一个人。
　　屋内两人皆抬头，可不就是十年前开溜的甲藏雨吗？
　　枕桥见他，腿一软，连忙起身一跪一拜。
　　“你知道他的事吗？”甲藏雨问沐清涟。